叁.
8月30日
八月份的逄南省的天气实属让人抓狂,经常出现几天热到极点,又有几天的强降雨,再是台风的情况 。仿佛老天爷一年的整活都集中在了一起一样。
而因为接手的案件的缘故,我不得不与这样疯狂的天气做斗争。我的事务所,也在那一场台风之时变成了我的避难所。也正因如此,一个三十四岁的男人的特有味道短时间内成了这个房间的标志——桌面上堆放得杂乱无章的文件以及少数几盒吃完没有来得及扔掉的速食食品的盒子更加使得场面看上去混沌了许多。
所幸的是,能在这种极端天气到来我事务所的,就只有那些不在乎我个人生活是否规律而整洁的人了。
“秋匣,你也该稍微打理打理了,真是的,如果我还活着的话,你也会像现在这么懒散吗?”
缠了我十年之久的幽灵小姐,正趴在我的肩膀上幽幽地对我的耳朵吹着私语。
当然,幽灵是没有嗅觉的,而且她也没有接触我以外的物体的能力,所以她顶多就只能发发牢骚。
如果不是有台风的话,或许会好一点。
心里这么想着,但嘴上我却没有对这幽灵服软的想法。
“如果你还活着的话,我也不会像这样流落到开事务所为生的境地了。”
“说是这样说没有错……但如果你以前的同事或者是上司要来的话,岂不是要被这样的环境吓跑了。 ”
这个时候,事务所的门正巧被人推开了。
说曹操,曹操到?
一位即便是在这夏末也穿着皮大衣,仿佛感受不到热的中年高瘦男性走了进来。
他的脸上有着深厚的法令纹,岁月和压力在他的面容上留下的肉眼可见的沧桑感,但也同时使得他那眼神变得格外锋利,仿佛能看透一切罪恶一般。
“纸秋匣,上一次见面还是上个月了。不过……你可还是老样子啊。”
这位中年男性是我曾经的上司,名叫彭先,该省重案组的重要领队人之一,和我不一样,他在十年前的那次事件之后仍然兢兢业业地从事着搜查疑案命案的工作,并且一直活跃在最前线。
至于他口中的纸秋匣,则是我在那十年前的案件发生之后起的假名。
“彭先先生,对我就不需要这样不必要的寒暄了吧?”
对方冷然一笑,不假思索地说出了像是挖苦我的话。
“我还想着,如果你的精神状态良好的话,就把你叫回我们队里,不过看样子我的这份心意是要浪费掉了。”
和彭先不一样,我在十年前的案件结束之后,因为某些原因退出了搜查一线。但也归功于他
的周旋,使得我现在能够像“外援”一样依然接手警方的疑难案件委托。
我也曾询问过彭先先生,帮助我的理由之类的,而他却只是说,需要我的才能,仅此而已。
“彭先先生。请不要再说这样的玩笑了。我无法继续待在刑侦队里的理由,我选择孤独的理由,你应该知道。毕竟……当年劝我放弃追查那起案件的人,就是你。”
“于是就选择了自甘堕落的道路吗?......算了,也不想和你在这件事上多费口舌。这一次的案子,本来的话,我们队里是没有打算让你接手的。要你来查案,是我的极力主张。”
我乘着方才自斟自饮时未醒的醉意,半支撑在办公桌上,眯着眼睛看向彭先,询问道:
“这是什么意思?”
彭先不慌不忙地把一个文件夹从黑色手提包中取出,放到了我桌上,我打开了文件夹,第一张就是被害者的照片,准确地说是被害者的尸体被发现时所拍摄的景象。
一个成年男性,样貌算是上等,年龄大概30岁上下的样子,他穿着的是黑色的西装,但是两臂和两腿都被人切断了,并且似乎是以左肢错放成右肢的猎奇方式摆放着……不,是被大型的钉子钉在了墙上。
彭先观察着我的反应,因为我常年与猎奇案件打交道的关系,这种尸体的照片对我也构不成什么心理冲击。
“怎么样,是否能唤起你的侦探之魂了?”
虽然只是一瞬间,但彭先也抓住了我略带失望的微表情。在我还没给出答复之时便已经这么说道:
“看来是不合你意,那我就带着这些资料回去了,但你可别后悔,这可是是这十年来,唯一与那个杀人鬼——‘收藏家’有关的案件。”
肆.
让我们来说说噩梦的根源吧。也就是十年前,影响了我的余下的人生的那次案件。
那个时候的我,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刑侦科的警察,就连入职时间都没有满两年,可以说是新人中的新人。
但是却因为在侦查方面的才能,独到的思考方式,解决了数个困扰着警队的大案,被同队的大家称作天才。
那个时候,一对改变我命运的杀人鬼出现在了世人的视野里,而她们的真实身份,从未被确认过。
其中一个,被称作是“收藏家”。
喜欢将杀害的人的身体的一部分带走,并且收藏起来的愉悦犯。
另一个,被称作是“歌姬”。
她是收藏家的同行者,有收藏家的地方必然有她的存在,歌姬会在杀人和抛尸的现场留下美妙却让人毛骨悚然的歌声。
她们所追求的东西,当时的我们都并未能理解,只有一点能够肯定,她们都是异常者(疯子)。
所杀之人,和她们没有任何的仇怨,互相之间也没有任何能查到的关联。
而我无法容忍这样的犯人继续存在,于是多次无视了上司彭先的警告,独力搜查着她们的行迹。最终在最后的一起案件里,我找到了她们。
那时我才发现,我一直以来依赖的,她们所留下的蛛丝马迹,竟然是为了钓我上钩而设下的局。
被她们设下的爆弹重伤了的我,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扣动了手枪的扳机,将准备逃亡的其中的一人射杀了。
但是,这样的我,却没有意识到,报复的刀刃已经潜伏到了我的身边。
靠在医院病床上的我,被同僚的问候和探望的礼物弄得有些不知所措,而在那些公式性的交流结束之后,病房里除了我就只剩下那个少女。
——我的女友,也是未婚妻。
熟悉的对话,是我无数次的梦魇。
“韶卿,和我的婚礼,是定在下个月了没有错吧?”
高韶卿,是我曾经的名字,能在回忆里被她提起这个名字,实在对我来说有些讽刺。
“嗯。”
“但是,韶卿却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
“哪有?我除了工作,就一直是在你身边了。”
“哼嗯~那么还因为追击嫌疑人弄得自己满身是伤,如果下个月也这样的话,我们的婚宴要被取消掉了也有可能哦?我可不想让我的朋友和我的父母看见我的新郎一身是伤的样子。”
少女露出了狡黠的笑容,虽然这肯定是玩笑话,因为在我看来她还是挺喜欢那种大场面的。
“紫夏,我和你约好了,一定会给你举行一场童话一般的婚礼。”
“嗯,韶卿说的,就一定会做到,毕竟你是我所选上的一言九鼎的好男人嘛。”
此时紫夏看到我病床上的花瓶之中的花有些枯萎的样子,对我说道。
“韶卿,我去帮你换一把好点的花,水也应该要换了吧。”
我没想到的是,这成了我和她的最后一次的交谈。
“歌姬”虽然已经死了,但是“收藏家”却为了报复我,将紫夏杀死。
我……连她最后的尸体都没能找到。
那个时候,我才真正明白,彭先为何极力劝阻我去搜查这个案子。
但是已经晚了,我最珍爱的人、最重要的事物,在那一天,随着我的热忱一起葬入了无底深渊。
原来刑侦本身,就是一个孤独的事业。
伍.
“你说这个案子,和‘收藏家’有关?”
彭先露出了令我不快的笑容,冷哼着点了点头。
“是的,至少我是这么判断的。”
我仔细地重新审视了那张被害者的尸体照片。
“理由呢?彭先先生,你应该很清楚。收藏家所犯的案子,会有怎么样的特征吧?”
收藏家喜欢将尸体的一部分带走,但是这张照片上,除了切断左右手臂左右腿的伤,尸体的样子似乎是完好的……
等一等。
我似乎注意到了什么,在照片的边缘上。
“你发现了啊。”
彭先观察着我的神色,随后他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这个案子,我接下了。”
其实只要是彭先给我的案子我不管怎样都会接手,但如果提到“收藏家”,那对我的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我将彭先给出的那份文件夹收起,开始整理起自己出行需要用到的工具和文件。
“地点是?”
“祭秋市,祭秋市的秋声中学,到了祭秋市会有人接应你的。”
“彭先先生这是认定了我会接手吗?我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么便利的人了?”
“不是便利,是认定了你的追求正义的心。你一定会接手的。好了,我还有事情要处理,就不浪费彼此的时间了。”
就在彭先准备离开的时候,我才想起还有这样的事情——
“对了,车费和住宿费什么的能报销吗?”
门那头传来了彭先的嗤笑。
“先给我把案子解决了再说吧。”
紫夏听到了我的话,噗嗤地一笑。
“明明之前是那么嘴硬,提到钱就不得不屈服了呢。”
祭秋市吗……总觉得最近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地名,但是我却一时间无法想起。
“说起来,婉婉之前是不是说她要在祭秋市调查那里的民俗,来写毕业论文什么的。”
她说的婉婉,是我的义理上的妹妹,也就是俗称的义妹,高婉婉。她的大学专业是冷门到不能再冷门的民俗学,此前确实和我发信息说过要前往哪个地方进行调查的……
如果她的调查已经结束了的话倒是没什么问题,去那里的列车上和她确认一下吧。
“不愧是我的随身小便签。在这种地方意外的贴心。”
“谁是小便签啊!!真是的,所以秋匣才找不到新欢,开这种玩笑,会让女孩子生气的哦!”
我叹了一口气,你以为是谁的原因让我没办法找到所谓的新欢的。
而眼前的幽灵甚至没有一点自觉。
“啊!莫非是,秋匣害怕和喜欢的女孩子做那样的事情的时候被我偷窥?”
“请务必先去成佛,不,我这就买一袋盐来让你成佛。”
她丝毫没有在意我的话,只是发出如银铃奏响般地笑声。
“呵呵呵,我可不是什么恶鬼哦。我和秋匣可是二人为一体的侦探。这一点,十年不曾改变。”
二人为一体的侦探吗……虽然这句话是出自不知哪里的特摄里的,但是却意外地合适我们的现状。
我也在说笑的时候整理完了衣着。
“那么出发吧。”
“好!目标是祭秋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