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日 傍晚 18:05
“真是宛如囚笼一般。”
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的天气,我不禁这么感叹道。浓厚的暗色云层仿佛是要压下来的大山一样不给人喘气的机会。
我坐在冼流织的车上,正要去往第二起案件的案发地点。
就这么草率地说是第二起案件也许有些不负责任,但是从冼流织转达给我的粗略描述来看,这次的案件和秋声中学断肢杀人案有着不浅的关系。不然也不会把准备打道回府的我再次请来了。
大概是因为我们都没有说话的缘故,车上的空气显得有些凝滞,紫夏也少见地露出了一丝愁苦的表情。
她或许和之前的我一样,认定南科梦被害一案只不过是一起简单的报复性杀人案件,在凶手和其共犯全部自杀的情况下已经无法追溯案情缘由了,我们的推理到达的也不一定是真相。但却就在我们准备离开的时候出现了第二起。
仿佛不是我在追踪案情,而是案情在追赶着我不让我中途退场一般。
自嘲地叹了一口气,这种感觉让我想起了十年前追查收藏家案件的时候。不过第一起案件已经证明了收藏家并非凶手,我摇了摇头否决了自己的胡思乱想。
“秋先生,你看起来有些烦恼?”
“确实如此。”
冼流织似乎在酝酿着什么安慰我的话,但说出来的时候却又是另一种意思。
“就算是秋先生这样久经历练的人,也会对此感到悲伤。啊,抱歉,我不是想说你是个没有感情的人,只是在感慨在这种事情上面我们没有多少差别。”
我没有打算责备冼流织,只是轻声回复让她好好开车,不要多想。
来到了尸体的发现现场——一个小巷子里的胡同转角,一边是通往巷子外的通路,一边是一个看起来有些年代的小教堂。教堂外的墙上贴着“主爱世人”的掉了些漆的红色字样。
以徐易雷为首的刑警队早已等待在那里,其中的两三名在搜索着现场,而徐易雷则是双手交叉在胸前,一副急不可耐的烦躁模样。
我这时注意到,包括祝未央在内的技侦人员也在这里,一向害怕麻烦的祝未央在这种时间被叫来到现场,恐怕会在心里偷偷骂人吧。
“可恶,会选在新祭秋的这种地方杀人……真是不把我们警方放在眼里吗?”
我还是第一次在现场目睹徐易雷工作时的样子,说实话此前他给人一种斯斯文文的感觉,而现在看上去则和那些五大三粗的中年刑警差不了太多。
“徐队,我把秋先生带来了。”冼流织毫不畏惧正在碎碎念的徐易雷,大声说道。
徐易雷立刻收起了自己外露的焦躁,转而看向我。
“纸秋匣先生,我本不想麻烦你,按照原本的行程,这时恐怕你已经在返回稽珊的路上了吧,但现在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我判断这起案件也不得不麻烦你,不管怎样,你先看看现场吧。”
我点了点头,戴上了手套之后往现场——小教堂的门口走去。
这个巷子叫作鹭南小巷,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基本上是以旧式平房为主,人烟应该会相对稀少,在侦查的时候会比较方便。
但即使是在人烟稀少的地方,要把尸体弄成这种样子再全身而退,恐怕也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太残酷了……” 尽管已经陪同我一起侦案十年,看到这尸体的紫夏依然这么痛苦。
“不想看的话就不要勉强自己。”我轻声说道,并向尸体走去。
据说古罗马尼亚的大公弗拉德三世会将俘虏用尖木桩虐杀,而这起案件……如果有凶手的话……肯定是参考了那个想出的创意。
这具尸体的身体多处被教堂铁门上的尖刺所贯穿。那尖刺原本应该只是用来威慑翻墙的小偷的形式道具,现在却被用作了杀人兵器。而一根根的尖刺配上尸体,宛如在烧烤时候一条被多根木签串起来放在烧烤架上的烤鱼一般。如果有人要强行打开那个教堂的门的话,尸体大概会从穿刺处碎裂成许多瓣吧。
我转过身去,背朝教堂门,看向巷子的交叉口,那里有着一台监控摄像头。
紫夏顺着我的目光飘浮到了那个摄像头前,又沿着直线飘了下来,对着我摇了摇头。
“恐怕那个摄像头是没法记录到这个教堂门上发生的事情,最多只能看到那段路上经过的人。”
通常来说,那应该足够了。从尸体的这个摆放方式看,杀人凶手无法打开教堂门,不管是从内还是从外侧杀的人,都能从监控记录来推断。
而且凭现场的这种出血量,可以确定这里就是死亡现场,这也是和第一个案件不同的一点。
我转身和管理现场证物的刑警交谈,他给我看了用塑料袋装好的掉落在现场的黑色信封。
上面用白色的荧光物质写着——
阻碍新世界降临之人将被施以穿刺的神罚。
我再看向那尸体,同时确认着手中黑信的字样。
“原来如此,这就是所谓的穿刺的神罚啊。如此认定是和上一起案件同系列的话,我也能理解了。”
不过就算是这样,这起案件和上一起案件的共通点也太少了。
我告诉徐易雷让刑警们把那尸体小心取下来,在这段时间里,我和紫夏消化着这些信息。
尸体被取下来后,根据死者随身物品,很快就确认了死者的身份。
名为赵月芝,女性,1988年生,现32岁,从名片上看是祭秋的一个名叫秋浮社的剧团的剧本作者。
这时徐易雷走向我,开始询问我的意见。
“你怎么看?”
但我只能微微摇头。
“只凭这点信息的话,我觉得这个死者的死法有些诡异。”
徐易雷没有能够听到他觉得满意的答案,追问我道:
“但是,可以确定是和上个案件一系列的案件吧?”
我说出了刚才和紫夏讨论的结果之一。
“徐先生,上一起案件的细节有没有被媒体所报道?我的意思是,有没有是模仿犯罪的可能性?”
一个犯人模仿另一个犯人的行凶手法,在我侦破过的案子里算是屡见不鲜。
“截止到今天为止的报纸和新闻应该没有,最多会有传言说秋声中学死了一个老师的这种程度。我也考虑过这种可能性,但是就这个黑色的信来看,连作为细节的文字颜色都一样的话,那犯人的消息也太灵通了。”
那样的话模仿犯罪的可能性就几乎没有了。
“所以这不是无关者的模仿犯罪,而是有关者的系列犯罪吗……?”
但是,如果是系列犯罪的话……
我又一次想起了十年前的案件。但在祭秋市发生的案件还是和那时候的有着一些根本性的不同的。
“不过这次也不一定会劳烦到你了。毕竟有着监控摄像,这里还是个死路胡同,犯人怎么样都逃不掉吧。”
说完了这句话,徐易雷开始和尚且留在局里的人通话,似乎要确认监控方面的问题。毕竟上个案子里监控出过一次问题,警方不想再重蹈覆辙了。
我注意到冼流织一直在注视着我,没有加入调查,于是走上前去。
她仿佛失了魂一般,和平时的冒失不同,现在的她显得非常无助。
在这种工作环境下,难免心里有压力吧。我试着向她询问。
“冼流织,不要紧吧,这死亡现场对你而言是有些太过残酷了。”
她才像是回过神来,慌忙摇头摆手。
“不……不是的,秋先生。我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只是……”
“只是?”
“我只不过是刚入刑侦队就遇到了这么残酷的事件,连续两次目睹这样的尸体,却感觉自己什么也帮不上忙,就连想站在秋先生身边的勇气都差点没有了,刚才我对徐队那大声的应答,完全就是自我暗示和自我欺骗。果然我还是不适合做这种事情吗?”
我摘下手套,伸手轻轻拍了拍冼流织的肩。
“我们这一行,就是要站在这个世界最残酷和人性最为凸显的边缘啊。现在可能还不习惯,可能永远也不会习惯,但是总有一天,你的坚强会像盒子一样把你的柔弱包裹起来,我们每个人都会经历这个阶段。包括我。”
紫夏在一旁看着,发出了妒意十足的不满的哼声。
“哼,说的倒是挺好,但还是缺少实际行动哦,秋匣。”
冼流织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有种感觉,如果不是现在还在现场的话,她会把自己当作老父亲一般扑入自己的怀中哭泣吧。
不管是谁,都被要求同等的坚强 ,这就是刑侦这一行啊。
而这个时候,身边某人的轻咳声打断了我和冼流织的互动。
“名字很奇怪的怪侦探先生还有冼流织,在这里可没有你们卿卿我我的时间和余裕哦。”
“…………”
“才没有卿卿我我,秋先生也否定一下啊!”
我转身看向了祝未央,她的神情微微有些愠怒的成分在,但我明白那是有事找我的眼神。
“我有话想和你说,冼流织,你可以先回避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