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老是盯着那本书看。”

“他不会告诉你任何事的,绝对不会。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

“如果你想要听一个故事,听一个好故事,那我建议你去找一个上了年纪的人。不是可能会,你肯定能从他那里听到一个能让你心满意足的故事。我保证。”

……

“什么?”

“你这是做什么?”

“不…你没有做出什么特别引人注意的举动。我就是说…为什么你突然这样一直望着我?就像那些请求帮助的人们一样。我看上去真的有我说的那样老吗?”

“(看了看自己的手)好吧…虽然说有些夸大的成分…不过这个形容也差不多是时候变得合情合理起来了。”

“那么…”

“年轻人,你想听些什么故事?”

“听上去就令人热血沸腾的战争故事?令人泪落如雨的爱情悲剧?还是别的有关爱与家庭的心灵鸡汤?”

“但是…在你思考这个问题之前,你首先得知道一件事,你选择让我来为你讲这个故事,对吧?那么就不是我请求你或者你付了钱巴拉巴拉类的。所以我并不是你的书柜,可以理解吧?”

“我要说的,是我的故事。”

“噢,别吧,别看上去那么扫兴。你总是得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的。况且在你今后的人生你,你还会有很多很多被别人牵着鼻子走的经历。那真的很多…非常多…”

……

曾有过一段时间,在人际关系的处理上,我笃信着一句曾广为流传的话:当你的朋友们告诉你他们即将要离开的时候,大多数时候,他们往往不是真的离开。

哈哈…那时候的我,又懂些什么人情世故呢?我真的是太天真了…当我的朋友们真的离开我的时候,我居然坚定不移的相信,我朋友的离开只因为我是那更不幸的一小部分人而已。仅此而已。

那年是23世纪的初期,那年我也刚好23岁。那年我是南肯尼亚市的模范学生,是川陀大学的学生会主席。

后来我上岗了,后来我就业了,在一个负责机械制造的公司里,我作为其中一个区块的管理者,每天打着十二小时的高尔夫球,领着称得上多却算不上有用的工资。那时候我们甚至都没接到过一份订单。

后来,我还是在那公司里工作,再后来,我仍然打高尔夫球···和各种人打···但是仍然打···

就这样,我浑浑噩噩地过去了两三年。

再后来…

我开始亲自…亲自去和我的朋友…甚至是那些陌生人…告别…

【熟睡的老人躺在铺有阳光的床上,不均匀地呼吸破坏了乡间小屋的美感。不过万幸,这位老人总是喜欢在睡前听上一首《In the Still of the Night》,乡间没有虫鸣的农场里,总算得以有了一丝令人留下来的欲望。

.357马格南左轮手枪大摇大摆凑近老人的头部,游离在前进与撤退的分界线上。瞄准,放下,再瞄准,定格在原地。

“砰”

殷红的鲜血随子弹到来而得到解放,其中飞溅的那部分血液落在老人原本握着的那封信上——一个写有许多人名的名单,其中大部分人名旁都已经用红色钢笔画上了歪歪扭扭的对勾。

而它在落进床边地面上那框藏着恒星的向日葵之前,先行为另一个男人的手所截获。

他没舍得去关上那美妙的音乐,绝不是因为害怕留下指纹。】

你肯定会指责我,指责我说为何我如此残忍,既然受到过他人的折磨,为何又要以相似的方式去折磨其他人。

我觉得,我现在不是很能回答这个问题。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从你——一个旁观者的口中,得到这个我永远也无法得到的答案。

这件事源于一个不可阻挡的因素。

卢西奥,就是我杀死的那个人。

他老了。

这些日子他得去参加总统的报告会,但是他不想坐公用的新式飞机过去——他说是因为它的速度太快了。因此,司机的责任自然就落到了我的肩上。

所以在我60岁生日后一天,我就带着卢西奥,还有卢西奥和我各自的妻子。一起去坐着老式的反重力轿车,享受一段悠然的太空漫步。

而在这段漫长的旅程中间,有一段蛮有意思的趣事。

【群星的目光交汇于一点,穿过每个星球心脏的柱状道路上,留存着人类最后那些值得怀念的东西。高强度金属被镀上一层绿色,在它年轻甚至年幼的时候,它的骨架一定足以为车窗里的眼睛阻挡陨石的冲击。

但是它不再年轻。

带着吱吱嘎嘎的脚步冒着挥之不去的黑烟,它应当庆幸,总是透过车窗掌握着整个世界的眼睛,有一天会忽然想起这样一个有着千千万万替代品的自己。

是因为那些眼睛…他们也不再年轻…

后排左侧靠窗座位上的金发女郎正撑着下巴望向窗外的星空,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突然说道:“弗兰克,我想要喝酒,喝一些清淡的。”

也许是因为自发动机刚开始传出轰鸣声的那一瞬间起,女人的脸上就一直挂着那副不耐烦的脸色。

主驾驶座上穿着蓝色衣服的男人抬起一只手看了看手表,手表液晶屏上正显示着“11:45”:“我们离下一个休息站不远了,苏珊,你再稍微忍耐一段时间就好了。”

苏珊说道:“喔?是吗?那么就停下车,我保证这样一定不会让酒精的气味弥漫在车辆里。”

“噢,不要这样,苏珊,你知道的。”男人将手摊开在方向盘上。“况且我相信卢西奥也已经说过很多遍了,他不能容忍有人在公路上停下。再稍微忍一忍就好了。好吗?”

“弗兰克。”

“苏珊,听我…”“弗兰克,听我说。”

“如果你现在不立刻停下车,那我就立刻从这辆车上跳下去。”苏珊补充道,“我保证。”

弗兰克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苏珊!”从另一侧的副驾驶座,一个声音低吼道。

那是副驾驶座上穿着红色衣服的卢西奥,他的怒意很快便平复下来了:“我还醒着呢。”

车里顿时陷入一阵沉默。

低声的啜泣打破了怒火与怒火碰撞下短暂的错愕。

“我知道,卢西奥。”苏珊眼里含泪,哽咽地开口道:“我知道你的规矩,我知道它。但是你也太不近人情了,你知道吗卢西奥。你让我感到有时候我好像在跟一个陌生人对话。”

“我只是想…我只是…(抽泣声)”“好了!好了!我听够了!既然你想,那就让你心满意足吧!”

卢西奥长抒出一口气。

车的速度最终还是降下来了,缓缓地,他们停滞在太空的血管里。

苏珊和弗兰克的妻子下了车,在11时48分走到车后备箱的位置。从衣服口袋里拿出酒和杯子,穿行于喉管的啤酒中央滚动着薄弱的梦境,带着些醉意的二人用说不清是两只还是三只脚跳起了节日时才会跳起的简单舞蹈。

弗兰克和卢西奥很快也下了车,他们对于车内闭塞和环境有些厌烦。既然已经停下,何不趁势而为?因此二人决定出来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清醒的他们选择用平稳的步伐走向车头的前方。

”······“

“你看见那个了吗?”弗兰克脸上挂着莫名的微笑,他指向远处的某样东西,叫醒了正闭上眼享受寂静的卢西奥——这条公路已经到了少有人会通过的年纪了,卢西奥亦是。

“哪个?”卢西奥透过朦胧的双眼朝着另一个方向看去。

“嘿,是那个!”弗兰克拍拍卢西奥的肩,又指了一遍。

“嗯?”

直视着那块已经不再挂有霓虹灯的广告牌看了好一会儿,卢西奥才看清弗兰克想要传达给他的东西。

“那怎么可能…”相较于弗兰克脸上藏不住的喜悦,卢西奥眼睛里传出的更多是惊奇。“太阳系酒吧?那东西怎么会还在那里的,你是怎么想到它的。你是想要给我一个惊喜吗?这可真是···”

很快,卢西奥的脸上也洋溢起显而易见的喜色。

“哈哈…我当然也想这么做。但是诚实地说,我其实并不知道,这真的只是一场巧遇,而我也只是刚刚才瞟到它而已。”

“哦…是吗?”

“但这也太巧了…”卢西奥眼睛里的光芒忽然暗淡了些,以一种无人察觉的程度。

“是啊…”弗兰克顺口答道。

“这也太巧了。”两人站在不同的地方望向同一块广告牌,异口同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