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典•Cyclops

希腊神话中记述的独眼巨人,意为“圆眼”。其性情冲动,擅长于锻造。

寒冷的冬季再度来临,机窗外的天空格外昏沉,这令刘长凤回忆起初次与艾琳相遇的那天。但有一点和那时不同——更接近赤道的城市不会飘雪。

二零零一年 华夏沿海 海港城

当两人共同出现在机场时,顿时便吸引了人们的目光,身着正装的男子有着面容英俊而富有神秘气息,而跟在近一米八高挑身段的金发女郎也散发出凡人勿近的冷酷气场。即便在四通八达的东方港口,这样的组合也不太常见。

刘长凤与这名金发女性相识并共事已经有十年的时光。现在她的身姿已然出奇雄伟。即便如此,刘长凤眼中的艾琳与初遇时的那位淑女无异。

从机场步行大约一两小时的路程,他们很快进入海港城的闹市区。这里四处林立着色彩鲜艳的霓虹广告牌,时而能见到骑摩托的社会青年伴随括噪的引擎声大叫。

他转过头去,艾琳正轻轻地拉着的衣袖。

“刘先生,等一下,可以在这里稍作停留吗?”

艾琳眼神穿过闹市所指的方向是一家宠物商店,橱窗里正有几只毛绒绒的宠物犬趴在玻璃上,即便祈求别人做某件事,她也丝毫不改变语气中的冰冷。

刘长凤答应了她的请求。随后两人继续赶路。

魔术师的住所稍微远离闹市区。一座装修典雅,两层高的书店坐落在十字路口旁。实际上是刘长凤所属的组织观星会的交头地点。与数年前相似,这次会见的魔术师又是一个神秘色彩极重的人物。

当刘长凤进入书店时,一段悠长美妙的旋律顺着冬日微弱的阳光传来。在店铺尽头的钢琴椅上,那头银白长发舞落而下。这令他忽然想起罗马尼亚的冬日,吹拂着面庞的雪花从空中大片落下。

刘长凤自小便在欧洲修习魔术,每年的落雪是魔术师一年中少有的闲暇时光,也是街道最热闹的时候。在这与落雪无缘的遥远东方城市,本应该是他血缘的归宿,却见不到熟悉的雪景。

面前这名演奏者有着银白的长发,修长俊美的面孔,以及一对正神情专注在黑白琴键中,鹰隼似的锐利眼眸。恍然间,在刘长凤的眼中,他成为了飞雪,成为了这狭小温室里的飞雪,多么冰冷却这般亲切。这座东方的海港城市,或许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和他有着同样高洁气质的男人。

这就是年轻的魔术师“Cyclops(独眼巨人)”留给刘长凤的第一印象。他们往后将互相纠缠,扑朔迷离的命运纽带,现在从这第一次的会面开始了。

刘长凤不忍心打断,直到一曲终了后才走上前,开口说道。

“肖邦降E大调第2号夜曲。”

在听见刘长凤的话语后,年轻的魔术师从钢琴椅上缓缓起身,语气谦逊地说:“看来刘先生您对音乐颇有研究。能与您这样的高雅之士相遇,实属鄙人的荣幸。”

“略有涉猎罢了。若是这点雕虫小技不被您所耻笑,已是颇感荣幸。”

“您弹奏的技巧很是娴熟。”刘长凤以简洁的语句表示了自己对面前这位年轻人的肯定。

“自幼学琴,至今以有十五年光阴。”Cyclops语调轻快地说道。“鄙人的年龄其实不过十九。”

刘长凤竟一时间难以言语。面前这名美少年散发出将稚嫩完全压制的成熟气场。他甚至有一种可笑的预感——Cyclops比起人类,更像是死神的经理人。

Cyclops微微弯腰,以礼貌性的语气作了自我介绍。“我的全名是库克•赫西俄德。但是Cyclops这个绰号大概更为人所知一些。”

随后赫西俄德抽出书架最上方的一本《培根选集》,伴随轻声的轰鸣,书店的窗帘在机关的作用下同时拉下,与此同时在他身后

刘长凤跟随银发的魔术师一同进入这个密室。在他们走下楼梯道的瞬间,会客室方块形的电视忽然打开,老电影中功夫巨星的雄叫回荡在狭小的房间里。

这个房间看起来完全不像是魔术师的工坊,当时只像一个单纯的杂物间。如果只用这样的印象去思考,它连设置隐蔽机关的必要性都没有。

“丢卡利翁基地的建设已经开始了,预计再过八年就能投入使用。除此之外,黑羽和诺瓦都允诺全力支持星童计划(STAR CHILD PROJECT)的实行。”

“观星会缺乏的并非是资金与科技这些肤浅的东西,而是能当之重任的棋子。”

“刘先生。您也许知道华夏有句古话,祸福相依。”

赫西俄德随手拿起桌上的箭矢,在刹那化为刺破长空的鹰隼,正命中圆形靶的红心。

“弑神。刺杀神明。”

“在文史也难以记述的久远年代,盖亚文明一睹存在旧神明的存在。但是在科学取代神话的当今,这些历史的逆行因子早已消去踪影。”

“魔术师和人类的任何一方,都对神明不复存在的时代习以为常。即使这名地外之神只是最低位的神明,以魔术社会现在的实力也难以彻底消除其威胁。”

“为了维护这个不存在神明的世界的平衡,我们必须把它排除出去,否则你我现在熟知的世界将会在那个存在的降临而彻底”

“为了弑神,我们需要创造出自己的神明。”

“也就是机神。”刘长凤回应道。

赫西俄德轻轻点头,随后试探性地问道:“您应该听过吧。异化反馈者这个名词。”

当赫西俄德说出这个词时,刘长凤的心中迅速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形。不过他依然镇定地回答道:“有所听闻而已,并未有过实际接触。”

赫西俄德并没有多过问,而是颇为耐心地向刘长凤解释起来龙去脉。

“超感觉者是通常超能力者中的一个分支,而超感觉者中的一支——人本身的一部分还隐藏着无形的野兽——不,匹敌于魔兽的斗争潜能。异化反馈者即便在超能力者中间,也是一个相当异类的存在。”

“他们的力量与其说是异化,不如说是某种神秘力量通过现世的孔眼而进行凭依的现象。为了创造出能与外神抗争的可能性,这份超人的魔兽之力——必须为我们使用!”

刘长凤注意到,当这名青年谈及异化反馈者时,他展露出了从未表露的热情,仿佛是一位热情而虔诚的歌者向信仰之神唱起赞美诗一般。这是他第一次从青年的身上尝到危险的气息。

“大约四个月前,鄙人的接触到了一个暗杀组织,从二十年前开始,他们就在暗中训练拥有这种资质的人才。如果您愿意,以我个人的名誉作为担保。明天就能安排您跟那边的教头见面。”

与赫西俄德商谈完各类事宜后,刘长凤从书店里走出后,但在他目光所及的地方却并没有看见艾琳的身形。

刘长凤并不感到焦急,只是为她略显出格的行为感到些许惊异。艾琳并非自我意识过剩的人,如果她要脱离团体行动做什么事,基本都会对他汇报。可眼下,这名并不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却不见了踪影。

这时,他忽然想起一个艾琳很可能去的场所。

当刘长凤打开宠物商店的店门时,他承认自己在研究女性心理这门功课上还需要学习。艾琳正蹲在宠物笼前逗弄着一只洁白毛色的宠物犬。与自己的旅伴对上目光的那一刻,盈满她的眼眸那道光芒就像银月一样闪亮。

“抱歉,我不祈求您的原谅。”她轻声说道。

“你喜欢吗?”刘长凤毫无责怪之意地问道。

“毛茸茸的。很有生机。和我,或者别的人类不一样。”

艾琳的双手抚摸着宠物犬的背部,眼神充满向往。“我对它感到好奇。”她这样说道。

“人类不过是想用智识征服这个世界的野兽而已,这话你同意吗?刘先生?”

刘长凤并没有正面回答她,只是和她一同注视着那只惹人怜爱的宠物犬。

“如果你想要一只的话,我可以请客一次。”

听到刘长凤关心的话语后,艾琳公主般高洁美丽的面庞忽然像孩子那般稚嫩,她放下那只宠物犬,站了起来。

“抱歉,”她的语气中充满遗憾,“我觉得我理解不了它。”

遵守低调行事的准则,刘长凤与女伴一同下榻在一家远离闹市的经济酒店。

从用完晚餐后,艾琳像侍从一样跟随于刘长凤的身后,直到他回到房间。

“等这一切结束后,刘先生想做什么?”

在刘长凤将要关上房门的那一刻,艾琳忽然这样问道。

刘长凤扶着门把手,装作严肃地说道:“现在不需要考虑这个问题。”

“但是在您的心中,对此应该有一个确切的想法。”

刘长凤直面少女冷峻眼眸的注视,思索片刻后,直接了当地说出心中浮现的想法:“娶个好女人——当然要养一只宠物犬的话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照理而言,任何普通的女性都会为这而滑稽的话语发笑。但是眼前这名优雅端庄的少女却毫不为之所动。她的身上散发着注定与普通一词无缘的气息。

“或许,我也需要一个男人。”艾琳轻声说道。

她将手搭向刘长凤的肩膀,但在暧昧的行为完成前,刘长凤便用自己的手抵住她的手指。

他凝望艾琳的脸庞,平静地说道:“那个人不应该是我。你一定会找到的。”

艾琳注视着他的眼睛,随后点点头。

“晚安,艾琳小姐。”他说道。

“晚安,刘先生。”她说道,随后轻柔地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