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肯中士,軍部六科。二十二歲,畢業於巴達拉軍學院機械科。
是這次任務的隨行者,也就是走在前頭,絲毫沒注意到長官身體狀況的那位男子。
不得不說,妲莉諾對這樣一個傢伙頗為好奇,身為一介平民能晉升到如此官階,多是察言觀色對利弊判斷精準成精之人。
甚至,阿諛奉承者,乃至出賣肉體之事也不是不曾有過。
曾想過是不是自己在軍部留下的惡名,讓他沒了攀附倚靠的想法。經過兩個月的認識,確認他真的只是個老實卻又話嘮的蠢貨。
像他這樣的傢伙到底是如何爬出那灘夾雜牛鬼蛇神深淵的,說不好奇是假的。當然這些話妲莉諾是說不出口的,何況在外人面前還有形象要顧及。
因此,家常閒話也多是菲肯一人的獨秀,妲莉諾只是「嗯、嗯」點頭答應,偶爾幾句回話,或者稍稍吐槽。
一方面不要給說得忘我的他太過難堪,另一方面是排解平均四五個鐘頭,這段時間裡無聊無趣的飛行。
當然的,菲肯並不曉得妲莉諾心裡所想。
至於菲肯這個人,姑且算是個表裡如一的人。
忠厚老實,但做事卻不會不知變通,長得也帥氣。
可惜,家裡只有兩個年紀大上許多的姐姐。對話自然不會拐彎抹角,看不懂別人的明示暗示,加上話嘮這個致命傷。有過的幾段約會也跟著告吹。
至於菲肯的晉升之路也沒有妲莉諾想得那麼複雜。因為軍學院有個交情不錯的貴族朋友。看在他能力不錯的份上,一畢業就讓他跟著自己。
隨著友人的升遷,裙帶關係,跟著蹭到了今天的官階。
菲肯的人緣不錯,同時看在那位朋友的面子上,周圍的人也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說什麼閒話。
這次的任務也是那個朋友安排的,在知道任務這個由佐修達家千金接下之後。
雖知道朋友的好意,卻也知道高攀貴族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在不給朋友難堪的情況下接下命令,就當作是出差幾個月好了。
出發前一週,收到更換人員的指示。
妲莉諾•巴洛狄,如雷灌耳的名字出現在通知上。
相比嚇得臉色發白的朋友,菲肯相當的冷靜,只是更確信了自己成不了貴族的這件事實。
「散彈的魔女(惡魔)」之名,菲肯也僅限於聽聞的階段。沒有見過,也沒有過任何交集。
作為接下來幾個月時間的長官,菲肯稍稍調查了一下這個人。
只是在資料庫裡頭,左翻右翻,左翻右找,也只找到六張資料,其中三張還是關於那場決鬥的紀錄,唯一的驚人發現,朋友的名字也出現上頭。
沒想過是個凶神惡煞的傢伙,但更沒想過是個美麗溫婉的姑娘。雖然性子冷淡了些,但絕對是個體貼下屬的好長官。
一次下樓拐到了腳,還特地飛回上座島買藥回來。
「惡魔」之名到底是怎麼出來的,還有到底是怎麼惹火這一個人的?菲肯對自己的朋友深深不解。
當然,這一切都是菲肯心想,而沒有讓自己的長官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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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痛……
──疼痛……
自腳踝與小腿發出的悲鳴,就算是訓練有素的妲莉諾也難以忍受。
明明難得穿上洋裝的……。
但會不會就是洋裝的關係?妲莉諾不知道。
為了緩解疼痛,將思緒硬是轉移到若是遇上了居民,該說些什麼?
旅行者?苦行者?還是……怎麼說都都不太正確。
但可以確認的事情是,說出軍人這件事是絕對不可行的,為此還買了件洋裝,然後……。
……怎麼,又回到這件事情上來了啊!妲莉諾驚呼。
敏銳的聽覺,忽然聽見……。
沙、沙──
遠方傳來的,枝葉相互摩擦聲。風,拂過大地,廣袤綠野上壓出一道不規則的巨大陰影,並且飛快朝著這裡移動。
趕緊壓住自己的頭髮,免於侵襲。
要知道,金色的長髮,經過了兩個月時間的摧殘,也變得粗糙,蒙塵一般失去了光澤。
還算愛美的她,不知道每天得花上多少時間,梳理盤根錯節的髮絲。這一切可不能就這樣被一陣風給破壞了。
至少……或者說只剩下頭髮了……所以絕對不行!
這是妲莉諾自暴自棄後做出的最後底線。
接著,風直直撲來,身周的纖細的綠葉樹枝刮起。
風來得比想像中強勁,前行的二人,不自覺地退了一步,才穩住身子。
風過之後,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氣味,野草與泥土,混雜著一絲水汽的氣味。原始而未開發,鮮少或者未曾離開過大陸的妲莉諾,忽然慢下腳步。
又一次抬起頭。
藍天,浮著稀薄雲靄而變得柔和。這樣絕美的景色,為什麼之前沒有發覺?
書本、詩人、學者、畫家、童謠……千百對於它的歌詠。
敬畏、溫暖、憎恨、恐懼、平和、感謝……揉攆人類千萬情緒,也代表神明大人喜怒。
四千年不變,卻又時時刻刻變化著的……這片天空,人們的母親。
妲莉諾看得呆然,甚至忘記疼痛。
漸緩的腳步最後停了下來。走在前方的菲肯也察覺了,走了回來。朝著同樣方向看去,卻沒有發現任何東西,於是開口問。
「怎麼了嗎?」
「今天天氣真好,是吧?」
「是嗎?」
是貴族獨有的閒適嗎?菲肯不解,妲莉諾也不想多解釋什麼,只應了一聲。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