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問你一次,你到底想要什麼?』

彈幕中,談判專家不停試圖吸引調查員注意力。

無奈調查員似乎只會找比較激進的彈幕回覆,幾乎所有的嘗試都徒勞無功。

『嗯⋯⋯問了好多次了吧這個問題,我到底想要什麼?』

終於,調查員注意到這個談判專家已經問了十幾次的問題。

『我到底想要什麼⋯⋯嗯,我只是想要讓爸爸大人難堪而已。』

——什麼?

談判專家有些驚訝,這名「調查員」做了這麼多,結果只是為了讓父親難堪?

『雖然我和姐姐,還有媽媽被拋棄之後就一直住在新武昌區的小房子裡,但是在知道爸爸是誰之後,我還是希望他能偶爾關心一下我們的⋯⋯不過現在爸爸大人應該已經氣炸了吧,啊哈哈哈哈!』

「吳愛藝是吳議員的長子。」旁邊的警員拿出封存已久的舊資料夾,湊近談判專家的耳朵小聲說「曾經有留下案底,但在離開少管所之後就下落不明。」

「原來如此。」談判專家接過那疊資料,「但是為什麼會突然出現?」

「不知道,只是新武昌區的貧民窟裡,一直有『調查員』會幫助他們的傳言。」警員說,「當然,那也是絕大部分被處以私刑的植物模因帶原者居住的地區。」

「私刑啊⋯⋯」

「是的,私刑。這一陣子大使館區和新武昌區、還有北區交界處一帶不停發現被殺死的『模因』攜帶者。」警員低頭,「而且現場都處理得很乾淨,下手的人簡直就像是知道我們尋找的線索一樣,什麼決定性的證據都沒留下。」

警員看向屏幕,屏幕裡的明之宮重仁,半邊臉已經被調查員時不時往他頭上倒的水洗刷出原本的顏色。

「⋯⋯不過,從線民那裡可以知道,就是屏幕裡的這位。」

「那為什麼不逮捕他呢?」談判專家皺眉,「警隊總不可能沒辦法逮捕大使館區的角色吧?」

「很遺憾,但確實是這樣。」警員嘆氣,「警隊不能進入大使館區,沒有特殊允許也不能進入新武昌區。」

「這就很不妙了呢。」談判專家皺眉,「那麼,攻堅小組現在進行得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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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談判專家煩惱的同時,屏幕另外一邊也不安寧。

「嗚唔唔唔唔唔唔!!!」

「你好吵啊,只是個手機屏幕而已就吵成這樣,接下來你是要叫得多大聲啊?」

調查員放下手中的手機,伸手去捏阿重的鼻子,卻不料阿重掙扎得更激烈了。

「唔唔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很生氣嗎?那我等一下公開你的相冊和搜尋紀錄,你不就要咬舌自盡了?」

「唔——!」

說時遲那時快,阿重從椅子上跳起來,對調查員的鼻子使出一記頭槌。

調查員頓時跌倒在地,鼻血從被撞歪的鼻子汩汩流出,幾乎佈滿整個下巴。

「你這王八蛋!」阿重吐掉嘴裡的破布,「就算要死也是我們一起死!」

「在我把你手機裡的資料全都上傳到雲端,公開你的的『真實身分』之前,我不會停手的!」

調查員從身後拿出一本破舊而厚重,封面文字剝落褪色的遊戲書。

「你就乖乖給我san check吧!出來吧!『虛構模組·黑山羊之子』!」

話音未落,調查員腳下周圍,冒出了無數冒著黑氣的黑色肉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阿重眼睛充血、頭腦發暈,視界隨著黑色肉塊的蠕動不斷變化。

他的大腦並無法接受眼前的信息量,受到召喚而來的不可名狀之物,什麼都不做也能侵犯他的精神。

太過分了,他想。

士可殺不可辱,但是眼前的這傢伙完全是在踐踏自己的尊嚴,是完全無法溝通的瘋子——拿著破爛的遊戲書和他人創作的怪物肆意妄為,毫無疑問是最差勁的「game master」!

「真可悲啊『明之宮』!明明你的角色模板做得特別精緻,也殺掉不少我的同伴,結果卻只能像這樣七竅流血地死掉!果然生前和現在都一樣是沒用的龍套角色啊!」

——沒用。

——可憐的孩子。

——只能出家了,真可憐。

他想起來了。

在被人冠以明之宮這個姓之前,他一直都過著被下人私底下說「沒用」的日子。

因為自己的存在而感到悲傷的父親,本應溫柔而談吐得體、高潔如月亮的父親,為了沒用的自己發動政變——然後成為歷史的犧牲品。

父親是犧牲品,自己則是沒有用、只能送到寺廟出家的廢棄物,是只能日復一日地虐殺怪物,以換取自身存在意義的「怪物」。

因為「僧人」的身分而成為天狗,就算死去也不安寧,只能強迫自己成為「獵鷹」來忘記自己的過去。

「再怎麼強的角色面對san check也只是垃圾而已,就這麼去死吧,啊哈哈哈哈!!!」

彌留之際,狂人的笑聲迴盪在腦中,試圖剝奪他最後一絲理智。

在最後的最後,明之宮重仁的眼睛裡出現一小抹土色。

那是不屬於這廢墟的,森林中奔跑的岩羊的顏色。隨之出現的還有一抹唐國陶瓷才會出現的,瀨戶內的天空一般的藍。屬於天和地的兩種顏色交織在一起,讓他幾乎要認為那是否是來接他去極樂世界的神佛。

「到這裡為止了,調查員!」

來人大喊,那個聲音令人討厭但也令人安心。

「遊戲結束了!」拿著大聲公的顧英雄對調查員大喊,「把手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