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噜。
咕噜——
水泡声。
这是水泡声。
从什么地方传来的？
很近，就好像是。。。
在耳边。
周围很黑，看不清任何东西。
但却有人的声音在不断传来。
他们是谁？在说什么？
没有办法知道，就连自己现在是死是活，也不清楚。或者说，自己还“存在着”吗？
此刻唯一能清楚的，只有断断续续的内容。
“真可怜，看她的外貌，也只比我女儿大不了几岁。”
“呵，你这话可真有趣，现在实验马上就要成功了。你却发起善心来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
“意思？这还用说吗？来到这里的科研人员几乎不都是被学界所抛弃掉的家伙吗？周围都是个什么样的货色，我想不必多说了吧？”
“你这家伙。。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好吗！？”
“是，是，是，教授先生，我是那阴暗水沟里的肮脏老鼠，我承认，不然我也不会被这个项目所吸引到这儿来，而你是那穿着得体，走在光明大道前途美好的学界巨人。可是。。你怎么也会到这种脏地方来抢食吃呢？”
“你。。你。。！”
这位被称为教授的人，好像被这话戳到了身上的软肋般。
“说到底我们还是一类人，不管之前在台面上多么光鲜亮丽，多么受人尊敬。在台面阴影处里总会有一些怪物们，他们平日里伪装成你的朋友，使你放下戒心，接纳他们，当你认为他们是你值得信赖的人时，他们却又撕下那份伪装，在最关键的时刻伸出了早已准备多时的利爪，将你击倒在地后扔到一边，还在你的面前将成果撕成碎片，大快朵顾的享用着。而你却对此一点办法也没有，风雨之后，他们走了，而你呢？除了满地残渣，除了悲伤与憎恨，还留下了什么？”
“我没说错吧，教授？”
。。。。。
教授转过身去，不再说话。
他沉默了。
“那个项目很可惜，我认为如果由你来做的话，应该会比现在的那个人做的更好。”
“你知道那个项目吗？”
“当初你在学术杂志上的专题采访里，那份论文中所提到的项目，我可是反复看过很多次呢。就事论事，说实话，很有先见。”
“别提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我只希望研究能够快点结束，好拿到报酬，然后离开这种鬼地方！”
“是吗？我想那你应该很快就能达成愿望了，教授，后天午饭时间一过，零号实验体就制造完成了，很快就能看到这次的实验成果了。”
“你说什么！？是后天吗！？”
教授突然用双手揪住了那人所穿的白色大褂的衣领。
“是。。是的。。我骗你干什么？我和你虽然道不同，但心情是一样的，可以先放开我了吗？”
那人紧张的情绪直到教授松开手后才缓和下来。
“我看你也不像是个缺钱花的人啊，怎么一提到离开这就这么着急呢？”
他清整了一下自己的歪掉的衣领。
“抱歉，不过少把我和你混为一谈。我得快点见到她才行。。。快点。。快点。。。”
说到这，他是一脸的忧愁。
“是情人吗？还是。。？”
他话还没说完，之前的那股来自颈部的压迫感却又出现了。
“你这混蛋再说一句试试！？”
凶狠的眼神死死地盯着他。
那是长期压抑状态工作下，情绪无处发泄的前兆，离这感情爆发现在只差一步了。
若是现在再向前踏出一步，就有可能做出无法挽回的错事。
“难道你想。。。回不去吗？”
声音略带一丝颤抖感。
即将失去理智的教授好比从失神状态中缓过来一般，他松开了放在那人衣领的双手。
那人的后颈皮肤上，留有了一道红色的衣领印记。
“抱歉。”
“算。。算了。。。该道歉的应该是我才对。原本以为像你这样曾经地位高的人都会有那么一两个情人才是。。因为我看到过这种事情。。我很厌恶这些人。就是他们毁了我的一切！”
“罢了，我刚才的行为也不太理智。。你会这么想不奇怪，在学术界里确实有一些名气虚高，拿着工资不做正事的人喜欢做这种事。但我可没那个心思，与其去做这种浪费时间的事，倒不如把多出来的时间陪陪我的妻子和女儿。”
“原来是这样，你的家人怎样？还好吗？”
“妻子染上了怪病，去世了。”
“。。。。”
“你不必感到抱歉，我早已习惯了。”
“那女儿呢？”
“现在暂时居住在亲戚家，假如正如你所说的那样，时间是后天的话，那么我就能去把她领回来了。”
“之后有什么打算？”
“打算？我打算去国外投靠年轻时认识得一个老朋友，在来这里之前他听说了我的情况，给我写了一封信说他手头下有一个刚刚空出来的小农场，可以无偿的让我使用并居住在那，条件还不错。”
“那你何必来这种地方呢？去找他不就好了吗？”
“人都是讲面子的，我也不例外，钱都花在了妻子的治疗与后事的费用上。当时的我连一张机票钱也出不起。总不能还厚着脸皮找别人伸手吧？葬礼结束后的某一天，家里的门突然被一群身穿西装革履的人敲响之后，原本我也是不相信的，以为是一群骗子的把戏，可他们当场就付了相当丰厚的一笔报酬。并说这是定金，还承诺工作完后会有更多的酬劳。没人会拿着大量现金开这种玩笑的，于是我答应了他们，我想赚到那笔钱之后以正当的名义将那个农场买下来，然后带着女儿安稳的过日子就好。。。这就够了。”
“真不容易，教授，请允许我再向你道歉。”
“没事。。我也是从那条路走过来的，你以前的难处，我也体会过。但眼前，还是专心先把手头上的事解决掉吧。现在有些晚了，我想去喝一杯，你要去吗？年轻人。”
声音到这，就越来越远了。
一切又回到了之前的黑暗当中。
在此刻的黑暗之中，究竟还有什么东西存在着呢？
呜——！
呜——！
咕噜咕噜咕噜——
啪塔——！
有东西掉落在了地上所发出的声响。
是个女孩，好比那无法动弹的人偶般，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呕——！啊。。。哈。。哈。。”
她突然感到一阵由下至上的流动感袭来，眼前的黑暗逐渐散去。
抬起头来慢慢的环绕了一下周围，这不是自己先前所在的地方。
“这是。。什么地方？”
像是医院，却又不是。这里的摆设看上去十分先进。
下意识的说出了这句话，又看了看身后的设备。
有两个像是旧时候科幻电影当中才会出现的“培养槽”，培养槽的门似乎因为某种意外的原因被打开了。里面的培养液正不断的向外溢出。貌似与刚才呛出的是同一种液体。
她想站起来，却感到浑身没什么力气。经过一小会的奋力挣扎后，终于站了起来。
视觉已经恢复了正常，听觉也开始慢慢恢复了的样子。
“警告，研究所现处于红色突发状态，现已启用二级预备方案，请所有研究人员在警卫人员的协助下撤离此地。再次重复，请所有人员。。。”
接下来依旧播放着这段语音，只是换了一种语言罢了。
“得赶紧。。离开。。”
本能反应告诉自己这地方不能再继续呆下去，可刚准备走动的时候，却只觉得那股无力感再次袭来。
“我还不能。。倒在这里。。。”
她不知哪来的信念，使得自己必须要离开。
颤颤巍巍的，开始扶着墙壁向外走去。
走出门后放眼望去，在洁白色的通道上，另一头正不断的有骚动声传来。
有人在靠近这里，但自己却无法及时做出反应。
（奇怪。。）
是个男人，他慌慌张张，神色上的恐惧感无法用词汇来形容。他身穿白色大褂，朝着自己的方向跑了过来。
女孩看到他跑来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就在那个男人快接近自己的时候，男人却愣住了。
脸上的冷汗不停的往下流着，恐惧感没有减削，反而比之前更严重了。
“先生。。能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吗？”
“怪怪怪怪。。。怪物！别靠近我。。别过来。。。”
女孩不明白他为何这么慌张，打算向前靠近一些去询问。可还没开口，就被那男人一下推倒在了地上。
她反应不及，坐倒在地后慢慢抬起头来，看了看那男人。准备再次询问原因。
“别过来！不是我干的，不是我干的！哈哈。。。哈哈哈！摔得好！摔得好！怪物。。怪物！都得死！都得死！”
男人一下后往回跑去，沿路间断性的怪笑着。
摸不着头脑的女孩扶着墙壁从地上爬了起来，她不明白那个男人遭遇到了什么事情，竟能让他如此的疯狂。看来只能自己寻找出路了。
“不要。。不要啊，啊——！”
是刚才那个男人的声音，从走廊的另一头传来。
（很危险。。）
她赶紧朝着与其相反的方向离去。
女孩不知走了多久，她走到了一个房门前。
上面写着休息室。
（也许进去能找到些什么东西。。）
尽管现在步行的速度要比刚开始快很多，却还是有些疲惫。她打算在这里暂时休息一下，顺便整理清楚现在周围的环境，以便制定计划离开这，于是想也不想，赶紧打开了房门。
里面有数张沙发，一个自动贩卖机，一台电视，在离电视不远处还有一小块区域貌似是用来娱乐的，摆放了一张台球桌，数台街机游戏与弹珠机。旁边还有一排更衣室里的储物柜。
关上房门后，慢慢朝着沙发走去，准备坐下。在这时，她却突然感到脑袋的后方有什么东西。
虽不明白现在身在何处，可她很熟悉这样的情况。
“别动，伙计。我想我现在不说话，你也应该清楚是怎么回事吧。”
女孩不敢妄动，尤其是在现在这种身体条件之下。
“慢慢转过来，让我看清楚你的脸。快！”
嗓音很粗厚，听得出是个中年男人。
果不其然，她转过身后看见的，确实是个中年男人。
那男人一脸络腮胡，面相像是南美人。头戴贝雷帽，身穿军用夹克与黑色的战术背心，纵然一副士兵打扮。手中正端着一把下挂式榴弹发射器的卡宾枪对着自己的额头。若是妄动，恐怕没什么好下场。
“原来是你啊。。。你的伙伴呢？不杀了我吗？”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先生。。”
中年男人犹豫了一下，最终决定将武器放下。
“看来你和那家伙不一样。”
他走到了自动贩卖机那，利用卡宾枪的枪托一下将玻璃砸碎，用筛选的眼神看着里面的饮料。
“愚蠢的书呆子们，这么好的饮料居然还剩下这么多。。真是没品味。。”
“先生，你能告诉我现在。。”
他没有回复女孩的话，拿了两罐饮料出来。丢了一罐给她。
“这是。。？”
“家乡的饮料，可能你们这些外地人都喝不惯，试试吧。”
她看到男人的态度发生了这样的转变，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哦，对了！你是“机器”人来着。。。喝不了这个吧？我看看。。义体人专用款。。”
中年男人的态度很随意，心不在焉的继续挑着饮料。
“先生。。请回答我这里到底。。”
“发生了什么事吗！？”
他突然将话题接了过来。
“我还想问问你呢，孩子！那些书呆子们到底在做什么研究？不是说只要找到目标就好了吗？那为什么！为什么大家都不在了！啊？你告诉我啊！你告诉我啊！”
他愤怒的将手中喝了没几口的饮料狠狠地摔在了地上，随后用卡宾枪疯狂的扫射娱乐区域的电子设备，台球桌，直到整个弹匣都空掉为止，他还在不断的扣动着扳机。之后将武器也丢在了一旁，准备掏出腰间枪袋里的手枪。
那不是要继续泄愤，而是打算做出很可怕的事来。
女孩一下看出了他的意图，奋力的朝他扑了过去，不断的尝试抢夺他手中的武器。
两人在地面上不断滚动着。
“砰——！”
一道火光伴随着声响之后，男人冷静了下来。现在的他非常清醒，恐怕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还清醒了。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许久不说话。
不知又过了多久。
沙发上，女孩正将刚从储物柜里找到的一张分布图摊开在沙发前的茶几上，而中年男人靠在自动贩卖机旁，抱着那把卡宾枪，低头沉思着什么。
“好些了吗，先生？”
她走到他的面前蹲了下来，将在储物柜里找到的一些糖果递给了他。
他拿在手里，依旧没有说话。
女孩准备离开继续去看那张地图。
“你刚才。。为什么知道我要那样做？”
他开口了。
“因为你拿武器时的动作，那不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你在发抖。”
“哈。。。发抖吗？对了，我不是小孩，这东西你还是拿去吧。”
“吃点糖的话会让你心情好受点，先生。”
“你这观点真有趣，谁说的？”
“我的妹妹。”
“哈哈。。你可真爱开玩笑，孩子。你叫什么名字？”他苦笑着，随后将糖放在了口袋里说到。
“温蒂。”
“真好听的名字。。。想必你是个勇敢的女孩。我叫汉森欧文斯，叫我汉森就行。”
“汉森先生，你现在应该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吧？”
汉森长话短说，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温蒂。
“我们接到命令，貌似是那些书呆子们搞砸了，让我们镇压什么零号实验体，擦擦他们那愚蠢的脏屁股。这倒没什么，本来我们就是一群雇佣兵，主子叫我们干什么，我们干就是了。到达试验场后，没想到这家伙几乎刀枪不入。。我们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之后我们决定采用红色二级方案，就是疏散人群逃离这里，可是情况越来越糟，在一片慌乱之中惨叫声不断传来，这种时候谁还顾得上什么任务，大家决定一起逃离这里，由于场面十分混乱，我和我所领导的秃鹫小队队员在混乱之中不断的逃跑着，原本走过无数次的路变得像是迷宫一般，在逃跑过程中他们一个接一个的倒下，我身为队长，却一点办法也没有，该死的！”
“X的，现在还是想想该怎么逃离这里才是。。。温蒂，你要和我一起撤离。。”
汉森用手扶了扶帽子，然后抬起了头来正准备询问她是否愿意一起离开这。
他却立刻注意到有些不对劲，连忙将身上的军用夹克脱下扔给了温蒂。并背对着身子。
“你这副打扮不太得体。。我居然刚发现。。你等等，这种地方的储物柜应该会有备用的衣服才是。我给你找找。”
汉森再次抄起了手中的卡宾枪，朝着储物柜开了一枪。
打开柜子后他找到了一条牛仔裤和一件员工制式短袖，似乎是之前的员工留下来准备替换的衣服。
他拿起衣服朝着后边一丢，并催促着温蒂。
“快换上！”
片刻后
“好了吗！？”
“可以了。”
“这才像样，难道那些书呆子就是一群恶心的变态吗？真令人作呕！”
“抱歉。。。我刚从那个房间里出来。。所以。。。而且这副是义体身躯，你可以不用那么在意的，汉森先生。”
“我不管你是机器身体还是什么，总之我看上去和正常人没有区别。。。作为人而言，性别上就应该有相应的尊敬。。。嗯哼，不说这个了，来，拿着这个！”
汉森连同枪套一起递了过来。
是那把漆黑色的柯尔特蟒蛇。
“这是你的吧？确实是把不错的家伙。还有这些。。”
他又拿出了一些麦林弹来。
“我不擅长用这种大口径的武器，所以临走时随便带了一些用来应急。这下物归原主了，我也不欠你了！”
“谢谢。”
温蒂将枪套挂在腰间。
“那么跟好了，温蒂！如果“掉了队”可别怪我见死不救，毕竟我是个雇佣兵。我想你应该明白这一点。”
“嗯，我明白。”
温蒂明白汉森的意思，他是在说失去行动能力的情况下。
“有觉悟就好，不过你放心，只要你还能行动，跟着我哪怕一分钟，我也会把你当做队友来看待的。”
“那么出发前先检查武器。”
咔擦——卡宾枪的拉栓声传来。
“出发！”
（第二卷 第三章 口袋里的故事（上））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