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工厂后,众人回到了停放库里南的桥洞。

   卷毛之前说得没错,那些桥洞底下睡觉的流浪汉都是一群讨生活的人,非常守规矩,不像帮派分子一样喜欢乱来,他们依旧睡在原来的位置,没有去找Athena这个落单女孩的麻烦。

   一看人回来了,Athena摇下了车窗,看着身上沾着血的佐罗,疑惑地挑着眉毛说:“怎么,又打起来了?”

   “呵呵呵。”佐罗弹了一下烟灰,说,“教训了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

   Athena嫌弃地看着佐罗,说:“BT,我们能丢下他不?让他自己跑回酒店,一身血坐车上脏死了。”

   要在平时也就算了,雾都人生地不熟,要放佐罗一个人回宾馆,路上再和什么人打起来,BT可不想牵扯这样的麻烦,他无奈地挥了挥手,说:“让他坐,洗车费用我出,好吧。”

   坐上车后,卷毛这种年纪的少年总是对强者抱有憧憬,这种憧憬是不分地域与国籍的,他眼睛冒星地看向后座一边抽烟一边闭眼小憩的佐罗,说:“伙计,你那几招太酷了,难道那就是传说中的东方功夫?”

   “恩,想学吗?”佐罗睁开了眼,吐了一口烟圈,随即拿出一包烟拍到卷毛怀里,说,“和我一样,每天抽20包烟,坚持十年,我就教你变强的诀窍。”

   卷毛扭过头,看了一眼窗外飞驰的景物,尴尬地笑道:“不学了不学了,我现在挺好。”

   “说起来,你为什么会跟着乔老大?”夜晚的街道没什么人,BT开得很放松,他看了一眼副驾驶座的卷毛,说,“白人跟着黑人帮派混,我倒不是没见过,但这些人一般都是负责和警察打交道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黑人帮派的白人扒手。”

   这个话题让嬉皮笑脸的卷毛沉默了下去,半晌后,他才无奈地叹声道:“我们不能绕过这个话题吗?”

   BT推了一下眼睛,平静地说:“可以,这是你的自由。当然,如果你现在愿意讲,我也愿意听。”

   这个话语让卷毛沉默了许久,从闪烁的眼神可以看出,他的内心很挣扎,毕竟他和BT这一行人才认识几个小时,而且认识的方式也并不是那么友好,双方不过是一种合作关系罢了,BT给他钱,他给BT做事情,很公平的交易。

   但也许是回想起了压抑的生活,不仅在帮派里不受黑人待见,就算弄到一点钱泡到妞,双方也只是单纯的肉体关系,花言巧语,卷毛在平时根本没有可以说心里话的人,而此时BT给了他一个机会,他也默默开口了:“我是被卖到那里的。”

   BT一脸疑惑地说:“被卖到那里?你是说人口买卖?”

   “倒没有那么夸张,伙计,不是像上个世纪那种卖过去做奴隶。”卷毛在空中比划了一下,解释道,“我的父母都吸毒,在我还小的时候,他们毒资不够了,就把我送给了乔老大。你也应该知道,大家对小孩子的戒心比较低,非常适合当一个扒手。而作为回报,乔老大给了我父母一笔钱,让他们好继续吸毒。”

   卷毛摊开手,自嘲地一笑:“呵,然后就像你现在看到的,黑人帮派里的白人,从小挨打长大,扒来的钱有百分之七十要上交,有时候帮派分子犯了什么事,还需要我去顶罪,监狱我也不是没蹲过,两三年吧,那些糟糕的日子实在不想提。”

   BT点了点头,问道:“你的父母呢?”

   卷毛嗤笑了一声,他的语气很复杂,有对过去的追忆,也有一种咬牙切齿的痛恨,乃至带着报复心的爽快:“早就死了,吸毒的能活多久?把钱吸光就卖儿子,儿子卖了再吸光呢?呵,他们一个在偷毒品的时候被帮派分子打死了,还有一个向黑商买了劣质毒品,第二天被人发现口吐白沫死在了床上。”

   BT的表情很平静,仿佛就只是听了一个寻常的故事,他淡漠地说:“至少你现在还活着,有手有脚,这就够了。”

   卷毛似乎是个很乐观得人,他打了个响指,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是的,我还活着,没什么比这更重要的,更何况,我现在过得也没那么糟糕,虽然手脚不干净,但有吃有喝,还能泡妹子,挺好的。”

   BT并没有对卷毛扒窃的事情进行说教,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这个世界有70亿人,衣冠楚楚的背后,各有各的肮脏,没必要去指责别人的生活。

   “不过,我有个愿望。”卷毛似乎突然来了兴致,他坐直了身体,眼中仿佛燃起了某种火焰,“我有一个青梅竹马,叫做爱丽丝,小时候我每次被吸出幻觉的父母打得满身是伤,都是她帮我包扎,一直安慰我鼓励我。可自从我被卖给乔老大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我想找到她,非常想。”

   说到这里,卷毛的表情又失落起来,惆怅地说:“不过,想必她现在一定是温柔优雅的大美人,而我成了一个混街头的朋克,她肯定不愿意看到这样的我。”

   “我对你们的感情不发表评价,但如果连你自己都看不起自己,这个世界上就真的没人看得起你了。”BT推了一下眼镜,沿着前方的喷泉环道拐了个弯,最后停了下来,说,“到了,下车吧,今天就住这里。”

   库里南右侧是一栋充满英伦皇室风格的建筑,上以日不落旗帜为首,分列各国旗帜,汉白色的印刷体英文刻在中间浮雕上:CLARIDGE’S。

   “喔!上帝啊,克拉里奇酒店?这可是五星级酒店,我们真的可以住这里吗?”卷毛表现得像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屁孩,惊讶地从车窗探出头,看着酒店门口两侧正装革履的侍从,惊呼道,“我听说这家酒店经常接待皇室成员,还被称为‘白金汉宫的附属品’。”

   很快,侍从优雅地走了过来,将右手搭在胸口轻轻一鞠躬,露出了职业性的微笑:“晚上好,绅士们,还有这位优雅的女士,欢迎来到克拉里奇酒店,为你们服务是我的荣幸。”

   BT熄了火,直接把车钥匙递了给侍从,随后拍了一下卷毛的胳膊说:“别傻看,赶紧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