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秘的藏身处，昏暗的房间内，除了显示器亮起，几乎就没有其他光源。

这些设备就是时代尖端科技的象征，寻常外壳下，内核却有着远高于寻常终端设备的算力。朦胧光影下，只将它们的分明棱角照出，这些普通人摸都摸不着的计算机设备，却被随意地堆在一起。而靠墙的木架上，隐约摆着一排排二次元手办，齐齐整整，玻璃反映着亮起显示器的光，也将外部灰尘隔绝，让每个手办免受红尘浊乱之苦。

显示器上跃动的字符，将绝大多数人和小黑隔绝到两个世界，屏幕亮光照着他的脸，而他也看着身前的屏幕。

不是一台，是三台。

三台显示器分别在他身前左中右放置，屏幕上快速晃过“天书”般的字符，寻常人光是看着哪怕不妄图去理解也会觉得头昏目眩，甚至大企业顶级程序员也会看得沉默流泪，小黑却跟看动画片似的津津有味，双手同时在三幅键盘上来回敲落，竟是同一时间操纵着三台电脑。

显示器上的画面随之转换，诸多程序纷乱运行交杂在一起，无数深晦字符如枪林弹雨般袭来。小黑目光一扫而过，指尖敲落的速度可谓恐怖，顷刻间让键盘响起了引擎轰鸣一般的声响，连绵不绝。

机箱开始散发高能热量，却被冷却器压下。如果有能看懂这些无字天书的人在场，一定会惊讶于小黑的技术，那些谜一样的算法、海中针般渺小的漏洞总会被他在一合之间找出、攻破。

说简单点，就犹如面对一支武装到牙齿、气势汹汹马上就要朝我方发起冲击的重骑兵，我方人手一支激光炮，还是速射的，对面除了溃如山崩还是溃如山崩。

忽然，一份通讯请求从杂乱的界面中钻出。

小黑只用余光扫了一眼，兴致缺缺地说：“允许接入。”

自我编写的语音输入助手很快就完成了运作。

“黑仔。”音响中传出熟悉的声音。

不用多说，会这么膈应人的还有谁？

“我叫小黑。”小黑气得七窍生烟，抽出一只手拍着胸口，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有了上次的经验，小白再也不敢喷Athena了，自己的喷人之道，还仅仅停留在出口全是脏的看山是水第二阶段，而Athena是已经跨越返璞归真喷人不带脏的第三阶段、达到了喷人不脏不重样还朦朦胧胧需要一番深思才能反应过来的第四阶段，太上忘情大喷境的恐怖存在。

更何况，这次不是打字，而是直接语音接入，小黑更加不敢直面亢奋状态的Athena了。

“好的，查出什么了吗？黑仔。”

小黑从椅子里站起，走到房间空旷处一顿暴跳如雷发泄一通，然后坐回去，瞬间恢复了工作时的集中状态，面无神情专注于眼前瞬息万变的字符战争，沉声道：“快了，你别在我查清前阵亡就行。”

话刚说完，音响发出一阵铁器摔砸、玻璃爆碎的声响，还有此起彼伏的叫骂，混在一起，27.2声道的音响布局，令小黑身临其境，指尖操作却毫不受影响。

“发生什么了？”小黑有气无力地问。

又是一阵打砸声，不知道砸了多少锅碗瓢盆，数道男声女声夹杂其中，气急败坏大骂着。

随之而来的是更为猛烈的打砸声，如骤然袭来的暴雨，将整片天地清扫而过，然后就再没人出声了。

Athena终于抽出空子，回了一句：“这边有几个韩国人，他们说泡菜比中餐好吃，我就揍了这群棒子一顿，现在他们不说话了。”

小黑满脸黑线，按照常理，这种时候要劝说别人友好一点，要有文化包容心和文化自信，在这种懂的都懂的问题上，你多看他们一眼都算输了。但是基于Athena目前身体状况，这种时候还得夸她：真是好样的，能动手就不多说，要继续保持。

就在小黑整理夸人话术时，音响再次呈现了一场锅碗风暴，居然比前次还要猛烈。小黑不禁问道：“又怎么了？”

许久后，Athena长出了一口气，骂骂咧咧地说：“他们刚才说中餐比泡菜好吃。”

小黑一脸困惑：“So？”

Athena大骂：“这能放一起比？气死我了。”

行，我懂了。你就是想揍他们对吧。

但考虑到当前情势，这种到处找乐子的心态无疑对保持心率与肾上腺素水平有益，小黑只好敷衍夸起了Athena：“加油，继续保持亢奋。”

“轰！”毫无征兆，剧烈爆炸声响起，将整间屋子都猛然一震，强劲低频的轰鸣席卷过小黑的鼓膜，这也是音响设备太好的反效果之一，好在增益控制器衰减了爆炸声压。

即使是小黑也被吓了一跳，他完全放心了，吃个饭都能弄出爆炸，这种人哪里需要担心能不能维持亢奋，而且也彻底被折服了。

小黑调小了音量：“Athena，你揍人归揍人，不至于用上炸弹吧？打一顿解气就行了，你忘了我们守序善良的原则吗？”

爆炸过后，通讯的另一头却忽然寂静无比，再无声响。

“Athena？Athena！”小黑连连呼唤，却始终得不到回应。另一头一片死寂，上一刻还是嘈杂连天，下一秒就仿佛沉入海底。

电磁噪音传来，折磨着耳朵。音响呼吸灯随之熄灭，小黑的所有呼唤都陷入深沼，唯有电脑显示屏继续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