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针从不会因为谁感到痛苦而停摆。
无数人花费数十年时光堆砌出的这座世界科技心脏，如今也差点因过于发达而超出掌控的科技分崩离析，好在子弹与枪械永远可靠，一夜之间，在付出了整片产业区被撕扯得满目疮痍的代价后，姑且算是初步解决了问题，基本肃清了暴走逃出的仿生人。
远方天际，已经泛起一层鱼肚白，向着硅谷洒下微弱的光。
其实不需要这点晨光，炽盛火光已经将许多条街道照亮。在剧烈撞击后变得面目全非的车辆，如同火炬般熊熊焚烧，散发出大量的光与热，从巷口到商区，一路上都是如斯场景，火光密布恰似天上繁星。而那些直指天际的燃火大楼，自然是防治火势首要，除了少数来不及扑灭就已垮塌成焦土残骸的，损毁程度都尚可接受，至少没有烧塌。
熬过了漫漫长夜，人们追寻着光亮开始试探着向外望去，弹壳、破片、玻璃碎占满了视野，许多原本完好的街边店面被殃及池鱼，子弹连成的长鞭轻易打碎了玻璃门，好在人们都被遣散到较深的地方，没有太多误伤。
望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废墟，一些年老的人又回想起了上世纪的战争景象，于是他们又躲了回去，却惊慌地发现有三个人竟然敢在街上晃荡。
这三人自然是Athena、小白还有沃克，三人此刻正快步向仿生人研究基地行进。
一路上，沃克始终是那副惊慌模样，一惊一乍的，街道上车子的外壳被烧得形变发出的炸裂声都能吓得他跳起，不过要比昨晚刚被拖进超市时好了很多，不再大叫或疯了般喃喃自语。
Athena看着地面上的血迹与弹壳，又想起了夜里被小白杀死的老人夫妇，叹了口气，她并没有傲慢到认为赔偿能撑起两条生命的重量，哪怕赔偿的数额可以大到压死一沓人，只是想着既然无法挽回，那么至少让留下的人在物质上能好受些。
“小白。”Athena不禁脱口叫了声，却犹豫着该不该问这种或许早已知道答案的问题。
小白稍侧过头，示意自己在听着。
看吧，又是0.12秒，连反应速度都如精密机械般成了恒定。但Athena还是想问：“你在加工...不，杀人时心里都会想些什么？”
小白摇了摇头，用手指了下自己的太阳穴。
小白看到Athena怔着，像是不解的神情，随即拿出手机打字：“加工手法成肌肉记忆了，不需要去多想。”
Athena问的是杀人时心中还有没有悸动，而小白理解成了加工时脑中需不需要回溯技艺，这种理解上的差异就已经是某种回答了。
Athena又问：“如果杀了与任务无关的人，你会自责吗？”
小白警戒四周的同时，又打字给出了很好的解释：“只要在误伤指标之内，且不影响任务结果就没有问题。”
Athena一时木然，这比直接答“不会”带来的冲击大上百倍，心中却犹存了一丝侥幸想法，追问说：“这世界上，有没有谁是你哪怕违背任务也不愿杀的？”
一丝犹豫也没有，小白面无表情，很干脆地摇头。
Athena唇间若有若无地抽搐了一下，然后轻声说：“那我呢？”
小白的手伸出，指向Athena胸口处。那里藏着一个十分精致的小盒子，盒内却只躺了两支洁白的羽毛。
“你是特殊的，羽毛用尽前，你都不会出现在我的任务内。”屏幕上，一行字很快打完。
Athena不知该用什么表情回应，于是低下头紧盯着地面，沉默了很久后，才自嘲般地笑了一声：“我忘了，你是狼。”
话罢，Athena抬头，看到一双瑰红的眼瞳正盯着自己，那双眼中已非两人初见时那么死寂，如今已被刻在骨子里的冷漠填满，隐隐流转的寒芒几乎能将人直接冻彻，让Athena的眼睛都感到一丝刺痛。
小白转过头，继续向前行进。
Athena深吸了一口气，也不再说什么，加快了脚步，于是行进的效率愈发提高，沃克在暴力下也妥协了，捂着嘴跟上二人。
不知过了多久，华立英的研究基地已在三人面前。同硅谷内其他建筑无差，完全不复往日辉煌景象。
作为事件的源头，基地自然是没有什么损毁，但基地周围已是一片狼藉，方言望去尽是血洼、焦土以及断壁，成了荒无人烟的废墟。
透过华立英的玻璃大门，可以大致看到大堂内空无一人，于是Athena从路旁捡了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发泄般砸向大门，无数声脆响随之响起，裂缝密密麻麻爬满整面玻璃，最后雪崩般塌下。
步入大堂，沃克的钱包再次被Athena蛮横抢走，沃克畏畏缩缩也不敢多说什么。
员工通道前，突兀设置了一道充满旧世纪元素的厚实铁门，与周围充满科技感的设计格格不入，却又说不出原因地令人觉得别具风味。铁门上，不知是没被断开供电还是有自备发电机，身份识别器的屏幕上显示着时间以及招呼语。
Athena取出沃克的工作卡，插入识别器上的卡槽。
三人傻站了半天，识别器什么反应都没有，Athena仔细看了一遍后拔出，重重拍了两下识别器后，再次把卡插入。
“怎么回事？”Athena一脚踹到沃克屁股上，把他疼得捂着屁股跪倒在地，“你的工作卡坏了？还是说假的？！”
沃克又开始浑身战栗，满眼血丝地看向Athena，口中颤抖着说：“军队...军队...军队...”
Athena气得又是一脚直接蹬在沃克的脸上把他踹翻，却忽然怔住，因为她听到了小白给枪上膛的声音。
大堂的各处角落，一具具身影从阴影中走出，每张面孔都不一样，却全部摆着沃克般的惊慌面孔，就像复制粘贴的复制品，颤抖间抱着头口中不断低声说着什么。
忽然，所有人齐齐一僵，面容刷的一下又换上了标准的微笑。
Athena脑中有如惊雷炸开！
自己从头到尾都在对方的布置之中，或者说是主动钻入了陷阱。
沃克就是引导自己一步步踏入陷阱的仿生人，而沃克那副疯癫神态，再到夜间袭击后的伪装、带路以及面前这批仿生人，则是标志着仿生人的智能程度再上了一层次，开始能表现出喜怒哀乐的神态，甚至学会为了达成目的而进行欺骗。
也就是说，这些仿生人在神态上不再只是那种微笑的模样，而是可以毫无障碍地模拟人类，一旦这些仿生人混入人类社会，后果将不堪想象！
仿生人微笑着开始向二人逼近。
而沃克还躺在地上，盯着天花板，嘴角勾起了一个诡异的笑容，痴痴说着：“军队...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