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除了玄之外,最为纠结的就是湖泊后方那位血色女子。
她一席红裙如烈火焚动般飘荡着,发丝无风自动,两只拳头攥紧又张开,不断循环往复,目光不断在Athena等人身上扫动,极致浓烈的杀意毕现,丝毫不掩饰。
“这是我的选择...”血色身影一怔,一直以来,玄都只能被迫接受命运的亵玩,在这最后时刻终于要凭自身意愿做出抉择,若自己此刻违背玄的意愿,又与玄所憎恶的那些扭曲有何异?
纵是强迫玄,也只是给她徒增痛苦罢了,他人想要的结果,绝非玄想要的。
湖泊上方的异芒愈发炽盛,即使已经远离地面百米有余,依旧将下方浸染得如同梦幻世界.
玄踏空而立,声音轻柔却传入每个人耳中:“灾变赋予了我新生与非人的身躯,虽无言语,我却能清晰感受到它的渴求,它将对鲜血的极度渴望强加与我,要我以这具身躯杀光眼前所有活人,但我已对杀伐麻木,不受其影响。”
“你们所见的菱形晶体,其实是它从我体内抽离出的部分能量的具象化,而且仅是沧海一粟罢了。”玄抬起一只手,身前骤然出现了一个与先前同样大小的菱形晶体,“它以侵蚀生命壮大己身,却仅限于人类生命,若它未能侵蚀到足够的能量,我体内能量就会失控。所以我们开始了对它的喂养,起初,数十天侵蚀一人就足矣,之后,数日就要侵蚀一人,直到现在,七日就要侵蚀一人。”
此时此刻,距卡奥斯被侵蚀那夜,已时隔足足十五日了。
Athena依稀听懂了玄的意思,不禁失声大喊:“若是这样...”,话半,Athena就知道自己又错了,她本想说以这个消耗速度,完全可以用黑市中的活囚填补缺口,但玄若愿意,现在又怎会在此?
高空中,玄知道Athena的言下之意,摇头并自嘲地笑了声,“我是个草菅人命的杀手,哪会怕它去杀些人?”
“但它的野心不止于此,现在这个形态只是它的一个成长阶段,如果不断喂养,它最终会从我体内脱离,化作不需要实体介质的能量形态生物,届时再无人可以压制住它,那么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一片雪白?”
众人如遭雷击,久久未语。按照玄的说法,灾变拥有一定程度的自主意识,现在只是寄生于玄这个载体之上,将玄作为一个暂用的实体能量容器,然后通过不断攫夺生命壮大己身。
待灾变攫夺的能量超过一个临界值,便会脱离物质容器,演化为以纯能量形态现世的超前生命,且不与物质交互。
这意味着,现有物理手段将无法对其干扰,而它却能通过特殊能量攫夺人类生命,届时异芒辐射一扫,人类便将成片成片凋零,化作通透无暇的雪白。
人类没有反抗之力,除非能掌控与之相当超前形态的能量,才有与之对抗的能力,但在短时间内,这个可能性,比出现一位能以一己之力消灭灾变的救世主还要低上无数倍。
玄与他们一同沉默片刻,神色黯然地说:“所以,我们找到了一个可以避免事态发展成那样的方法,也就是当容器与内含物的同化率接近百分之百之时,两者可以共同毁灭。”
换句话说,就是当玄与灾变接近同化时,就是彻底泯灭灾变的最好时机。
现在,时机已到。
“一定还有什么别的办法...”Athena不甘呐喊着,但也仅止于此,再如何也想不出任何有效提议。
“也许会有,但那需要不知多久的时间。”玄故作若无其事,接着说:“数月前,我感到我与灾变的同化率已经接近百分之百,于是设局与你们产生接触,不为何物,只想探究一事。”
“什么?”Athena怔怔道。
玄遥遥伸手指向Athena:“你是一把解开枷锁的钥匙,我想在你身上寻求救赎。”
钥匙?救赎?Athena不知玄是何意,只能无力地问:“需要我做什么?”
玄莞尔,并未回答,而是留恋地看向众人与血色身影,温柔低语:“不需要了,我已找到答案。”
泪水决堤般从她那对淡金色的眸子中不断涌出,又被异芒传来的灼热悉数蒸发,没有一滴能从脸庞上落下。
“呯!”玄身前的菱形晶体骤然碎裂,化为雪花般的齑粉扬起,刹那间就被斑驳异芒浸染,每一片雪花都拥有了仅一种独特而瑰丽的色彩,在熠熠闪耀着。
漫天齑粉纷扬而起,又化作无限旖旎的缤纷光雨洒落,一如回到了数日前,菱形晶体凋落之时那般景象,其美胜过烟火千万倍,不可方物。
凌空立于这场璀璨光雨之中的玄,伸手摘下了一片独一无二的雪花,它有着比黑夜还要深邃的深黯色,玄将它紧紧握于手心间。
“玄,不要!”Athena嘶声大喊,却是徒劳,什么也无法做到。
BT等人也是同样,无力到极点,此刻倾尽一切也无法拯救天穹之上那个只身背负一切的女孩。
BT不断自问,自己能做到什么,但始终得不出答案。就只能这样,眼睁睁看着已然成为同伴的玄消逝成空,令他痛苦万分,却找不到出口。
“轰!”璀璨光雨未像先前那样缓缓凋尽落幕,而是在一声爆鸣中开始焚烧,火光是极致妖冶的鲜红,犹如地狱最底层的血火,要焚尽万物,湮灭成零!
弹指之间,漫天光雨在一闪而逝的血色中悉数焚烧殆尽,再无一丝痕迹。
浸染万物的异芒开始紊乱,无数个空洞无规律地出现在异色光辉之中,无序跳动着,像是秩序崩塌了一般,陷入不可知的混沌。
玄却笑靥如花,将心头最后的温暖留给了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