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

​东鸣大致还是能看出来,她对得到的回答似乎并不满意。

​“你在期待个什么劲啊?"

​方小晞有些不屑的说道:

​“我不觉得这算得上是什么未解之谜。那管理员那么说,一般不都是为了推卸责任吗。

没有证据证明他锁了门,也没有痕迹表示当晚有人从其他渠道进入教学楼。而那学生也一直坚持自己没有撬锁......”

​“要我说,他不是不想承认,而是根本没打算隐瞒。”

​“因为这么做根本没有收益是吗?”方小晞又问。

​“你要这么来形容也不是不行。学生门禁以后跑到上锁的教学楼里,是翻窗子还是撬锁都一样,就算他是飞天遁地进去的,被抓到的处分又会变化多少呢?”

​“所以最后对这件事还持保留态度,还会经常拿这个锁门的事情出来说的人,一直都是少数甚至个别。起码在我所能想起来的范围内是这样的。”

​聊天软件的提示音打断了二人的交谈,东鸣拿出手机,看到的却只是日常新闻推送的消息。

​方小晞把桌上的空碗叠在了一起,然后推到了东鸣一边:“我先回去复习了。”

​虽然自己对新闻推送没有什么兴趣,可余光扫过列表里方小晞的头像时,突然又想到了先前那通莫名其妙的电话。

​“等等,”

“我能问一下吗?”

​东鸣抬起头朝方小晞看过去,方小晞也转过了头来。虽不是直视,但两条视线还是交在一个面上了。

​“什么?”

​“你前面打的那个电话是什么意思?”

​只是出于疑惑的发问似乎显得有些尴尬,方小晞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复,短暂的沉默后,她便转朝自己房间走去,只留下一句“字面意思”。

​虽然没有以前相处的记忆,但东鸣总感觉,自己的这个妹妹不应该是这样的。

不应该这么莫名其妙,也不应该这么生疏的样子。

而后,关门声响起之后,像是在暗中观察自己反应一样的,东鸣才注意到刚刚被推到面前的碗筷,方小晞就又发来了消息:

“记得洗碗!”

......

虽说自己确实是失忆了,但这两天感觉下来,似乎失得并不是那么彻底。

即使没有任何印象在,只要走过一遍失忆前的路,第二次再走时便不会认错。

像是学校里的建筑,教学楼宿舍食堂之类的,只要走到见到了,就能想起来是干什么用的。

不需要有人解释,也不需要自己去确认,所见即所忆——

除了人。

一上来东鸣既不知道自己有个妹妹,同样认不出方小晞来,就算是听方小晞说明了两人关系和自己的情况后,也没有任何记忆碎片闪现的印象。

只有陌生,无法抗拒的陌生感。

所以在学校一天下来,自己也没能找到一个认识的人,也没有遇到一个认识自己和自己打招呼的。

唯一有印象,且也是临时才认识的,还是那个赵妤学姐。

尽管方小晞听完自己分析以后的调侃是“不是没有认识的人,而是你根本就没有朋友吧。”

但就是有哪里不对劲的样子,东鸣不得而知。

灯影映在纸上,笔尖墨痕已干,也许是心情不好,又或是别的什么方小晞自己也不知道的原因。

​大概是晚饭结束的两个小时后,方小晞放下了手中的钢笔。

​没有合上书页,也没有关掉台灯,把一切都留在原地,慢慢走出了房间。

——敲开了东鸣的房门。

才推开门一稍,里头就传来了东鸣的声音,同时映出来的还有透过缝隙的灯光。

“复习完了?”

​就像是一直在屋子里等着自己的来访一样,方小晞没想到东鸣会这么快对自己的到来做出反应,在从前的从前,他玩着游戏或是做别的事情时,就算自己站到他身后默默地看着,他也不会有任何察觉。

​当然,那是曾经。

​从去年,从前天下午,或是从别的什么时间开始,自己和他或多或少都有了不同程度的改变,所以曾经只能是曾经。

​“没有。”

​也许是门外走道并没有开灯的缘故,门推到了底,那缝隙的灯光也在地板和墙上展开了,里头的灯开的很亮,亮的有些刺眼。

​方小晞往里探头,只见东鸣只手遮眼,呈大字状躺在床上,似乎是被照得睁不开眼。

​“要休息就别把灯全部打开啊......”

​方小晞一边小声的说着,一边按下了墙上的开关。

​明暗转换的片刻,东鸣从床上坐起身来,看朝门边的方小晞:“怎么了?有事吗?”

​方小晞摇了摇头,背靠在了门上:“没,就是觉得奇怪。”

​“什么奇怪?”

​“你啊,还能是什么?”

​方小晞把电脑前的椅子拖到床边,坐了下来。

​从昨天开始,这个失忆就很奇怪,但那暂时是处于可以接受范围的奇怪。

​东鸣所说的那个论坛和一些没有科学根据的故事也很奇怪,可出于故事性考虑的目的,那也是可以理解的奇怪。

​而今天,几个小时前,东鸣没接方小晞的电话之后,从他在手机上给自己发来消息之后,一切都变得奇怪了。

​方小晞起初没有什么感觉,因为从前的东鸣也经常漏接电话,自己差不多已经很习惯了。

​可在和往常一样做着卷子复习时,却突然毫无根据的萌生出一种想法来。

​一种“该回他消息了”的想法。

​没有普铺垫,也毫无预兆的,突然产生。而自己也无法控制似的,放下了纸笔,走出房间,拿起在客厅充电的手机。

​与那预感想对应的是,才打开屏幕,就看到了十几秒前东鸣发来的消息。

​似乎连思考是否回复,或是回复内容的时间都没有,自己的手就动了起来,敲击屏幕并给出了回复。

​而发出的内容,却和自己想到的所应回复的内容完全一致。

​——就像是省略掉了对回复的决定过程一样。

​第一次方小晞并没有在意,只是觉得有些怪怪的,回复完之后就放好手机继续回房间复习了。

​可随后来到的,是重复上述过程的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无论多少次,每当有这个预感发生,自己还是会不可控制的离开房间,去做出回复。

​断网不管用,关机也不管用,就差试着把手机从楼上扔下去了。

​正因为如此,导致自己改变没办法静下来做题,于是方小晞干脆就直接待在客厅里,拿着手机等待回复。

​可就像是被戏弄了一样,要复习时消息来得不断,放弃挣扎等待回复却再没有了消息。

​......

​方小晞将信将疑的看着东鸣的手机。

​按照东鸣的说法,方小晞试着用了时钟应用,而时间并没有暂停,也试着用东鸣的账号给自己发消息,但却完全没有之前那种奇怪的感觉。

​除了那一排排上锁的应用以外,一切描述中的难以解释的现象,都没有在自己手上展现出来。

​虽然按照常理来说,超能力是不可能存在的,自己用东鸣手机的验证也没有,可几个小时前才经历的事情显然不能用常理来解释。

​突然的失忆,被上锁的手机,奇怪的“神”,以及这解锁之后出来的“超能力”。

​上述任何一件事单独发生,都可以说是脱离常识的了。

​而一件件的都发生在了一个人身上,那很自然就可以认为:这些事情决不是偶然出现的。

​原因尚未知晓,可事实就摆在眼前,虽然还不能除去所有可能性,但也必须承认这个“不可能”了。

​也许是想通了这一点,又或许只是觉得“这可能会很有趣”,带着试探性的语气,方小晞再次确认道:

​“所以你就这样有了超能力?”

​说是试探,可却掩不住眼神中微亮着的兴奋。

​而东鸣自己对此的反应却颇为平淡:“说是超能力,实际上一点也不实用吧。”

​“......虽然不能亲自验证,但我觉得你要先找到正确用法,再来谈实用性。”

​“比如说?”

​“比如做一道数学题,你可以把所有步骤思考和计算的现实时间都缩短到零,这不就约等于你有无限多的时间来做题了吗?”

​方小晞似乎早就帮东鸣想好了用途一样,提问和回答之间几乎没有什么间隔。

​同样的,东鸣的反驳也没有。

​“这难道不是建立在使用者本身会做的基础上的吗?如果把一道微积分放在一个刚刚学会生火的原始人面前,就算暂停到时间尽头,他也未必能写得出个解字来吧?零乘以无限还是零。”

​“......确实。”

​方小晞白了东鸣一眼,却也找不到什么能回击的词,只好顺着往下说了。

​“那就说说你的这个聊天软件的问题——暂且把这个能力叫做“必应”吧。”

​“有必要还给它取名的吗?”

​东鸣插入的吐槽并没有得到另一方的回复,就像是选择了无视一样的,方小晞继续说着自己的看法:

​“虽然具体条件和使用方式还需要再实验才能确定,但仅是“强制回复”的强制性这一点,我就已经感受过了,至于用途嘛......”

​“你还没有谈过女朋友对吧?”

​......

​虽然很想问一句“妹啊为什么要话锋一转人身攻击你哥?”,但东鸣还是忍住了:

​“......记忆里没有。”

​“如果你用这个软件去找喜欢的人聊天,那对方无论情愿不情愿,都会和你一直聊下去,久而久之说不定就觉得想和你聊天是自己主动的想法了,那不就成了?”

​东鸣从方小晞进门后的讲述中得知了这个应用的能力,但对于这个同样算得上有些“鸡肋”的能力来说,却想不出几个正面用法的例子来,尽管方小晞的分析听上去有些道理,但自己现在连记忆都遗失了,哪里还有心情推测并找到自己过去喜欢的人,然后进行聊天骚扰呢?

​“那同理来看,如果连着发一天的消息给一个人,那个人不就一天都没办法进行正常工作和生活了吗?以此类推下去想的话,只要有联系方式,这东西甚至可以当成死亡笔记来用?”

​......也许是两人价值观差异上的问题,又或者说是别的思想上的什么原因,方小晞感到无话可说,只沉默了良久。

​然后,拖着身下的椅子朝后退了一小段,用一种在看危险人物的眼神看着东鸣:

​“我可以视你刚刚说的话为问题发言然后报警吗?”

​“别,千万别。”

​“所以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睛的神把这些能力给你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