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色川的市区,焚烧着的街道旁侧,怪物喷射着钛白的电流,毁坏着周遭的事物。昔日的繁华,在怪物的破坏之下化作一片灰烬。
“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有漏网之鱼啊?”似乎是不识时务,墙角边一个穿着花裙子的小女孩啼哭,却不敢放出声来,但即便如此,声音依旧被那只怪物的感官捕捉到了。怪物笨重的脑袋,朝着那群人转了过来,用着粗哑的声音冷笑道:“你们这帮人,还记得那个捡破烂的阿呆吗?”
“阿呆?!你是那个阿呆大叔?!”
小女孩雪穗惊讶地看着怪物的脸,眼前浮现了这样一个人:浑身衣服破烂,顶着一头鸟窝般头发的人,在游戏厅里打游戏,任由着众人冷嘲热讽,而自己,也不过是嘲讽的参与者罢了。
“我可清清楚楚地记得,你们这群人施加给我的侮辱……”怪物的四蹄慢慢走近着众人,小如黄豆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雪穗:“在我穷得只能靠乞讨和捡破烂到游戏厅打游戏度日的时候,你们这群人就每天都对我冷嘲热讽……现在,在我的眼里你们就像一群蚂蚁!接受活活被碾死的命运吧!”
话语间,怪物的犄角上聚起“噼噼啪啪”的电流,逐渐聚集成球形的弹丸,随时要从犄角之上发射而出。
“这条街道……这座城市的上上下下都让我恶心……我就要从你这个小屁孩开始……毁掉我憎恶的一切——”
逐渐明亮得化作太阳照亮夜空的球形闪电,刺得雪穗睁不开眼。她焦心等待的救兵,还没有到来。
她觉得本应如此。
就在闪电呼之欲出时,远处的引擎轰鸣声,让怪物的注意力暂时转移了一下。也就是在那一瞬,闪电瞬间熄灭,飞转的摩托前轮砸在了怪物的脸上。
厚实的后冲力,让飞撞来的车体和怪物一起弹开,车上的两人在空中转了个圈,落到了地上,坐在后座的宇佐美紧抱住前面蓝的腰部,直到蓝的靴子狠狠蹭了她一下,她才反应了过来。
而此刻,被撞得头昏眼花的怪物从地上爬了起来,宇佐美知趣地下了车子,牵起一旁雪穗的手拔腿就跑。
被摧毁得几近废墟的街道,只剩下身着黑衣的少女,和低吼着的黑色怪物了。
“我要在一瞬间把你弄死!”
耀眼的闪电,在眨眼之间聚集在怪物的犄角之上,只伴着前蹄踩地的工夫,那夺目的耀光便发射而出。即便是闪电向蓝袭来,在迟钝的神经看来,那闪电不过是缓慢地朝着她爬行,而她的反应,可比雷电快多了。
念动之间,一道高耸的冰墙从地面上拔地而起,骇人的寒风,笼罩住闪电,与闪电的行进同时,晶莹的蓝冰化作厚实的障壁,拦截在闪电的路程之上。“啪啦啦”的爆炸之间,只有电流的“噼噼啪啪”声和冰块的碎裂声,漫天碎冰如樱花般飞舞。
见证着自己的攻击被抵消的怪物,刚想移动,却发现自己的脚下一股寒冷——在冰墙制造的同时,自己脚下的地面、甚至是自己的脚已经裹上了厚重的白霜。
“怎么会……用这么短的时间就可以——”
还没等怪物把话说完,凛冽寒风之中的刀光,已经来到了自己的背后。
踩着脚下冰层的蓝,佛是溜冰运动员似的擦过怪物的身前,当怪物还没反应过来时,她已经飞到了自己的背后,朝着自己刺出了手中冰凝聚的剑刃。反应过来的怪物挣开冰的束缚,将两只巨大如熊掌般的利爪掣出,从两边拍向了看起来毫无防备的蓝。
而也就是这时,蓝手中的冰剑一下子膨胀开来,化作一面厚实的冰盾。怪物巨大的蛮力,一下子就让冰盾粉碎,但碎裂开来的冰却像是有所预谋似的,弹丸似的聚射向自己的身体。即便是强壮如它,也被蓝迅猛的攻击步步击退。打在身上的冰之炮弹没有弹开,而是在自己的身上再一次结起冰块。重重轰击之下,低温凝聚的白雾,淹没了怪物的身体。而白雾散去之时,它的整个身体,都被白霜钉在了墙面之上。
而此刻,蠕动的混沌依旧还在那残留着一点点的人类五官上爬行,仿佛要蚕食尽最后一点人性。怪物也拼命挣扎着,但是,白雪却听不见它痛苦的叫唤,纹丝不动。
此刻,蓝高举左手,周遭的白雾,在自己的手上汇聚。在怪物还在挣扎着的头部,在它瞪圆的眼眶之中,她看到了被混沌吞噬时的扭曲面容,和雪穗面对怪物时的绝望恸哭。
“我不会再让那种悲剧在别人身上重演了。”
寒风在蓝的手边缠绕,慢慢成形,然后结成晶蓝的冰,凝聚成了高大的柱状。眼睛看不见尽头的巨大冰柱,以雷霆万钧之势砸落向挣扎着的怪物。怪物想要再一次朝自己的头角聚集电流,但刚刚的电击,早已耗尽了它身上的电力,不足时间的充电,只不过制造了一小片的电火花,“噼啪”一下,便在空气中消散了。
就在被冰柱砸中时,自己的意识一样。
碎落一地的冰块,淹没了怪物。但不出几秒,怪物便从那碎冰之中挣脱出来。最后一丝的人类皮肤,被混沌正式吞并。虽然怪物的身上已经出现了伤口,往外淌着清水一样的血液,但怪物依旧在咆哮着,用爪子扔出着压在自己身上的冰。
“怎么会……那样的攻击都没能——”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在蓝的脑子一时慌乱之时,怪物头角之上的电流不知为何,再一次充盈了起来。不经意间直视了夺目的雷光,蓝的眼睛一时迷了方向,甚至,让她忘记了闪躲。
就在蓝下意识地用手遮住眼睛时,她感觉到,一股奇怪的力气推倒了自己,随后,夺目的闪光戛然而止。一瞬间明了的眼睛,呈现给她的图像是推倒自己的宇佐美,还有一支冒着烟的手枪。
而此刻,怪物的身上,不知为何多出了一支装满了药水的针筒直插在怪物的脑袋上。药水一点点注入了怪物的身体,刚刚还暴虐无比的姿态,一下子化作了无力呻吟的醉汉。
“不听话的病人,就得开点特效药。”朝着蓝吐舌头怪笑着,宇佐美指着怪物大喊道:“蓝,趁现在制服他!”
“尽做些多余的事情。”
轻推开宇佐美,蓝的左手再一次聚起冰箭,朝着已经醉如一滩烂泥的怪物飞去,怪物身上的混沌,在一瞬间被消灭——
本应如此。
阻止这一切发生的,是远处的不知何处飞来的黑色触手,笼罩住怪物的身体。怪物脚下的冰层,宛如玻璃一样碎裂开来,黑色的混沌伸出地面,仿若流沙一样咬噬住怪物的身体,将他拖入了无尽的阴影之中。
“看来已经到极限了呢。”
伴随着冷峻的笑容,左信彦悠然地从街道里侧漫步出来,皮靴底下,连着一大团黑色的阴影般的物质,连通着阴影的沼泽。他的身旁,同样西装革履的老者,在一旁弯着腰跟从着。
“你!……”
看到来者何人,即使脸上因为神经的迟钝无法拥有任何表情,但蓝的眼睛,却狠狠地往着他的脸上瞪了一下。
用着不知是嘲讽还是礼节的微笑回应了蓝的瞪眼,信彦转过头对老者说道:“用混沌做这么低级无聊的事情……还是变成混沌的肥料更适合他的价值,对吧,巴斯德?”
“你在用人命做实验吗?”
被吞没的怪物,让蓝的千言万语,汇成了这一句的质问。但就是这一句简短的质问,也不过是让信彦嗤之以鼻的程度。
“真是不长记性呢,”信彦“啧”了一声,朝着两人转过了头:“连这份力量的美妙之处都无法领略,我可不想和你这种境界低下的人交谈……走吧,巴斯德。”
“别走!”
还没等信彦迈出一步,一支凌厉的冰箭便射向了他的背后。而就在此时,巴斯德忽然转过身来,手边抛出黑色的小球。小球在半空之中停留一瞬便炸裂开来,黑雾瞬间笼罩了两人的去路。
当两人再一次看清面前的事物之时,信彦和巴斯德,已然连同着身边的一切,咆哮的怪物和一切的犯罪证据消失不见了。
最后,负责向警方上交这件事情的蓝,只能以“神秘生物袭击”为由,草草收尾——因为警方无论如何,都没能相信蓝关于除了他们见到的事情以外的一切说辞。
拖着一身的劳累回到侦探社,蓝丢下帽子,一下子躺倒在床上。就在她侧转脑袋的时候,她忽然间发现,自己的脑袋靠着软软的东西——
“躺歪了哦,膝枕要躺在腿上哦。”
熟悉的声音,让蓝坐起身来,揪住了宇佐美的两条手。
“你又偷了我的钥匙——”
就在蓝以为,宇佐美会像平常一样反抗的时候,宇佐美却软下了双臂。而此时,她脸上的微笑,也慢慢消失了。
“我说啊,蓝,你知道你每次贸然去和混沌打架的时候,我是什么心情吗?”
当她以平静得不同平常的口气说出这句话时,蓝默然了。一时无法理解这句话的意思的蓝,在思索片刻以后,她依旧如同往日一样,把宇佐美推倒在了床上。
“谁会管你——”
猝不及防之间,宇佐美忽然用着两手抱住自己的后背,两人一起倒在了床上。忽然之间,蓝觉得自己的脸颊下方,有了点湿湿的触感。
像是贪恋花蜜的蜜蜂似的,宇佐美偷偷地在自己的额头下方,吻了一下。从未体会过的麻酥酥的触感,让蓝麻痹了身体,任由着宇佐美接下来伸出手,抚弄起了自己的头发。
“像是你会说出来的话呢,”透过黑色的长发,轻抚着蓝的脸颊,宇佐美摆出一副不知是笑是哭的表情,慢慢地说道:“每次你不在啊……我都担心你,哪里受了伤,需要什么东西……诊所的开销花了一大笔,都在你身上的伤药了。一开始我也说,好好在患者的份上帮助你就可以了,但是我到现在才发现,我已经没法离开你了。”
说着说着,宇佐美的手搭上了蓝的肩膀,在她的耳边轻轻说道:“以后,也请让我和你一起吧……至少让我看着你……虽然我帮不上什么忙,但是,总比提心吊胆地担心着你要好得多……拜托了。”
当宇佐美的头埋到蓝的颈间的时候,她却发现,自己的衣兜忽然间被翻动了——蓝从自己的衣兜里摸出了那串偷走的房门钥匙,按在了她的手上。
“你得花点心思,好好研究些治治你的笨脑袋的特效药了……笨蛋。”
虽然语气毫不客气,不带任何一丝情感,但是宇佐美却觉得,一阵暖流,刮过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