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正午,新命侦探社之内,传来了一阵响亮的拍桌声。
“这个混蛋……肯定是为了干掉商业对手,把他做成了混沌!还想让他到处搞破坏!”一想到刚刚乱成一团的景象,宇佐美愤愤然把手搭在桌上,手指间还留着点捶桌子的疼痛。
但不管宇佐美的表情如何,蓝都像是毫无反应般地带着那张扑克脸,思索着自己的问题。
“迄今为止做成的混沌,都是在某个寄主的强烈意识下行动的,就算是最无理智的混沌,心中也肯定有个目标……但现在这个混沌,前一天袭击商业街,破坏遇到的一切却什么都不拿,今天在街上乱窜,却什么东西都不砸,一点章法都没有,就像是……疯人。”
“我见过这种混沌,”咽了咽口水,宇佐美接话道:“那也是我唯一一次遇到了。就是那个……在我们的手术的时候跑出来的,完全没有意识,却能够自主行动的混沌……”
“等等。”打断宇佐美的话,蓝解释道:“但你遇到的那个混沌,是没有寄主的,这就是疑点。如果这个混沌也像那样没有寄主,那花藤一马又在哪里?你的话不成立。”
被蓝说得哑口无言,宇佐美气鼓鼓回道:“蓝,别那么死脑筋啊……这回凭我这直觉准没错!”
“推理过程中下定论向来是侦探的大忌,”扶了扶帽子,蓝答道:“刚刚你在那个混沌的额头上留下了药剂的伤口,只要能够找到对应部位有伤口的人,那么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就在两人讨论着案件的细节之时,侦探社的大门忽然“咔嚓”一声打开,迎着阳光,走进来了一个身穿警察制服,面容知性,大约二十出头的女性。两人定睛一看,这个人就是处理工藤佑贵事件时负责收结案报告的那个女警察。
“终于找到你们了。”甩了甩自己酒红色的头发,女警察顺手把门锁上,朝着两人鞠了一躬。但两人像是没看见她似的,自顾自地吵了起来。
“不是叫你把门上好吗?”
“对不起……”
就在蓝训斥宇佐美的时候,女警发觉自己没有被注意,便提高了声道:“对不起,我在和你们说话!”
被喊了一下,两人停了话语。宇佐美连忙微笑着打招呼道:“啊……那个……请问警官有何贵干啊?”
“我的名字叫樱真红,是隶属超自然事件调查课的科长。”亮出自己的证件,女警用自己紫水晶一样的眼睛看着蓝说道:“来到这里,想请新命小姐出马帮我们一把,委托金方面,我们不会亏待您的。”
望着她的举止,蓝不禁心生怀疑,她压低帽檐道:“是什么事情,需要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侦探帮助警方,还需要科长亲力亲为来请?”
收起证件,真红答道:“我们想让新命小姐帮忙寻找花藤一马的下落,我们一致讨论认为,此人与混沌的事件有关,请随我一起到案发现场去进行搜查吧。”
“等一下,”发现了她话里的疑点,宇佐美反问道:“你怎么会知道‘混沌’?”
“我……”被问到的真红,言语有了一瞬的停顿,额头微微地皱了一下。这个不到毫秒的小插曲没有逃出蓝的眼睛,而是被她记了下来。“这是警方机密,无可奉告。我们之前的人搜遍了左家的上上下下都没有找到人,所以我们才断定是混沌有关的东西。”
“看起来,关于混沌,你要么是知情者,要么是涉案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蓝握紧了拳头:“而案发现场又在左家,左家不可能让你查的出什么,这是这里的警方心知肚明的事情,如果不是你无知者无惧,那么就是你和那头的人有关系。”
看着两人对峙的空气变得越发灼热,宇佐美忙上去劝架道:“蓝你干什么……火气这么大?”
“这个人,太可疑了。”轻推开宇佐美,蓝打量宇佐美的眼神,变得更加尖锐了起来。
“我是接了任务,一定要让您过去的。”意识到蓝不愿意过去,真红摆开一副要打架的架势,朝着她威胁道:“如果您不想,我只能请您过去了!”
话音刚落,真红便像耐不住性子的野猫一样猛扑过来,蓝伏下身子躲过。冒失的警察,下巴磕在桌上,带来了一顿的眩晕。趁此时机,蓝抓住真红的一条腿,把她的前胸锁住,随即,将她像摔跤选手一样摔倒在地。
眼冒金星的真红想要爬起来,但却被一支手枪抵住了脑袋——刚刚腰间的配枪,被蓝抢了过去,此刻就在她的手上。
“不赖啊……”真红尴尬一笑,举起双手:“果然和报告上说的一样。”
“你监视我们多久了?”死死抓着枪把,蓝用着和冰一样的语气,质问着面前被枪指着的警察。
“我……不能说……”即使被枪指着,真红却依旧什么也不想说出来——但蓝从她的表情忽然间看出来了,她不是不愿意说,是不敢说。
“你这样让我无法信任。”放轻缓了口气,蓝把枪放到桌子上回道。知道蓝动了恻隐之心,真红鞠躬恳求道:“我会证明的,所以请新命小姐相信我。”
看到这里,宇佐美抓住蓝的手,朝她劝道:“蓝,得饶人处且饶人。”
“我知道了。”蓝回答着,朝真红伸出了手,真红站了起来抓住了,两人握了握手。
半晌,蓝驾着摩托车从高速公路上“咻咻”驶出,摩托的背后,跟着一架鸣叫着的警车。
“她……看起来很急躁。”主驾位上,真红看着蓝的背影,颇有沉思。
“当然了,”坐在副驾,宇佐美笑道:“因为她是最关心这种事情的人。别看她外表那样,她的内心的正义与善良感,我觉得不会输给你我的。”
不久,两辆车在左家的宅邸面前停下,宅邸的门口,左信彦早就站在了那里,虽然稍乱的头发和发皱的西装让他的样子有些狼狈,他还是依旧把笑容挂在了脸上。
“那家伙……站在门前,特意等我们吗?”
当蓝走下车来时,左信彦拍拍手,示意门前的仆人让开,一条小道,就这么为蓝开了出来。警车上除了真红和宇佐美外,陆陆续续走下来三个配枪的警察,几人就这样接近了左家的宅邸。
“大家都是熟人了,请进吧。巴斯德,有劳带路了。”
“是的,少爷。”
从顺着左信彦的招呼踏进宅邸开始,蓝就感觉,宅中的气氛变得异常地奇怪。尤其是面前的可疑人物樱真红——真红此时,手已经伸进袋里拿着枪四处探望着了。但走在面前的巴斯德和左信彦,却仿佛像是看不见她们一样,自顾自地走着。
“熟人?”打量着她,蓝不禁思索起来:“这个警察和左信彦有什么关系吗?”
走着走着,樱真红忽然朝左信彦说道:“这一次你别想鱼目混珠,瞒天过海。”
“怎么会呢,警官?”摆出一副摊手的样子,左信彦笑道:“您既然是例行公事,那你我自然不会计较个人的小事情。”
听到这话,真红收起了自己慢慢要渗入话语的情绪。而这段对话,也被记在了蓝的脑子里。走着走着,随着一道大门打开,收拾得宽敞明净的会议室展示在了众人的眼前。左信彦随即介绍道:“这里就是我社的会议室,前几天,我就和花藤社长在这里友好洽谈,可是他居然失踪了,真是让人伤心。”
“少阴阳怪气的。”真红咬牙切齿道:“我知道就是你。”
“话可不能说绝了,”摇了摇手指,左信彦打断她道:“案发日期我想你们大概都知道了。那一天,我正在和花藤社长进行商业会谈,可是,就在送他出去的当天下午,人却不见了。”
此时,真红争着回答道:“可笑,你有监控录像作证据吗?”
听到监控录像,左信彦撅了撅鼻子,笑道:“我社为了维护员工隐私,从不在重要场合之外的地方设置监控摄像头,不过,会议室内的镜头,可以给你们看看。”
说到这里,他拍了拍手,巴斯德点了点头,带着众人离开了会议室,又乘着电梯过了几层,直到一处房间的门前。轻轻拉开,一个又小又黑的房间里头,陈列着一大堆电子仪器,其中一个亮着闪光的屏幕,播放着日前的现场录像。三名警察在门外站着,给樱真红让了条道进去。在众人到齐之时,巴斯德简单操作了一下电脑,那录像便回到了案发之时。
只是,出乎众人意料的事情是,在众人看完了这段冗长的会议之时,却没有人的眼睛抓到屏幕之上可疑的地方。花藤一马只是和副社长平稳地开完了会,便乘着出租车离开了。
“如何?毫无疑点吧?花藤社长安全离开了这里哦?”左信彦煽风点火的语气,让樱真红一下子急了眼。就在此时,她的眼睛忽然察觉到监控录像的不确定性——花藤一马的手边,摆着的茶水是黑漆漆的一片。
“等会,茶水!茶水里混的是——混沌吧?”
猛然拍案而起,樱真红两眼放光,仿佛是找到了真理,但她的说辞,却让蓝傻了眼。
“混沌……为什么左信彦能够若无其事地在她的面前提这个?!”
蓝虽然表面上没有表现什么,但是内心已经惊讶无比。宇佐美的内心其实也是和蓝一样的想法。但是她还是连忙解释道:“如果是茶水里藏了混沌,那应该整个钻进嘴巴,杯内的饮料量会有明显的减少。这……只不过是普通的红茶而已。”
推了推眼镜,看着身旁表情逐渐变得泄气的樱真红,左信彦云淡风轻地笑道:“不愧是医生,见多识广,花藤社长要求我们为他沏茶,我们照办罢了,我司的茶水经过严格检验,绝对不会有差池。”
但就在蓝在思考着怎么回事的时候,她那依旧在盯着屏幕的眼睛,忽然发现了一处奇异的地方——监控录像的一处,有一个淡淡的影子,明显的人手的痕迹。
“监控录像的死角有个人还没露面,那只手露在外面……而且正好坐在花藤一马的旁边。”
“喂,你。”她转过头,向左信彦说道:“给我与会人员的名单。”
“讲话客气点嘛。”一脸轻松地应声着,左信彦拍拍手道:“巴斯德”,巴斯德便点了点头,朝着廊道飞奔而去。不一会,巴斯德便抱着一订薄薄的打印纸回来,呈到了蓝的面前。
“名单上只有我司的与会人员,出于尊重另一方的姓名权,我们暂不收录。”
随着左信彦的介绍,蓝接过打印纸扫了一眼——监控录像上面的人的名牌,的的确确都在这名单之中,一个不漏。
“看来,还得到另一边走一趟。”她心想着,将小本回递道:“算你走远。”
听到她的话,左信彦连忙摊手向站在房间外的三位保安警卫道:“摄像头上的人员都在与会人员之内,会议室也无人进出。我社社员不会做什么暗算的阴险伎俩,这一点与你们同行的三位都可以作证,务必放心。”
听到他的说辞,樱真红恶狠狠地道:“这只是暂时的而已,如果你有什么出格的事情,我会第一个给你上铐。”
当三人回到警车上时,坐到警车位置上的樱真红仿佛泄了气的皮球,趴到了方向盘上:“没想到……他比我想象中的要难对付多了。”
给停在警车前面的摩托车插上钥匙,蓝一边戴上头盔,一边说道:“改日,你们要搜查另一方公司,他们那里可能是最有问题的。也就是说,问题是出在公司内部。”
“但愿如此。”
当两辆车迎着夕阳开上公路时,几人都收拾着一天的疲惫,以为今天的进展就只能到此为止时。谁知,一声刺耳的尖叫,却打断她们思维之上小憩的时间。
“科长,有情况!”
警员声音刚落,一只巨大的黑鸟,仿佛战斗机一样掠过公路,险些将警车撞翻。三人抬头一看,天空之上,那只巨大的鸟,正展翅高飞着,嘴巴里燃着白色的焰火。
“是那只怪物!……”
知道来者不善,樱真红快马加鞭,踩动油门向前加速,想要逃离怪物的追捕。但就在此时,怪物忽然俯冲下来,大嘴一张,朝汽车发射出白色的火弹,只听轰隆巨响,车窗外的景色被白色包围,紧接着,汽车骤停,几个人感到一阵天旋地转,随即车门砸裂开来,几人看到车窗外倒着的景象,心生惊吓——车子被悬在断裂的栏杆之上,刺骨山风,从高地之下吹来。
忽然,几个人的面前一阵寒风凛冽,随即,晶莹的冰托在他们面前生成,他们解开安全带,扑到带着凸起的冰上,一个接一个跑回了公路上。
此刻,蓝已经把摩托停在路旁,手中持着冰剑和怪物对峙着,那怪物凶神恶煞地盘旋在空中,但却迟迟不敢往下。警队从另一边打量着那个怪物,同样是只敢举枪瞄准。
就在此时,樱真红忽然看到,站在她旁边的宇佐美也从兜里掏出来了一把手枪,她连忙急了眼道:“你怎么也有枪?公民持枪是犯法的!”
听到这里,宇佐美甩了甩头发,笑道:“但是我是特殊公民……一会再解释吧,我和你们一起开火掩护!”
“好,开火!”
伴着一声令下,几挺枪朝着那只盘旋的大鸟“噼噼啪啪”射击。子弹掠过浓密的黑羽,但却卡在羽毛之间。即使是这样的无力攻击,也足以减缓下大鸟癫狂的速度。正当它因为两侧的受力不平衡朝着公路落下之时,蓝看准时机,朝手里化出一根冰刺,毫不犹豫地迎着大鸟大张的嘴捅了进去,随即,冰在它的喉咙之中开花一般展开,全身都被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蓝色薄冰。被冰封冻的怪物,如同坠毁的飞机,一头扎在了公路之上。
“结束了吗?”其他人看到这般景象,纷纷凑到蓝的身边,想要观察这只怪物。谁知,那大鸟被冰封住的眼睛猛然一睁,覆盖全身的薄冰随之碎裂开来。
就在此时,那只大鸟忽然大张嘴巴,口中聚集起了白色的雾气。但是,那看起来并不是火焰,而是更加特殊但是却熟悉的东西——
“你们快躲开!不要靠近我!”
就在蓝这么呼喊着的时候,一阵白气忽然间掠过她的身体。众人连忙跳开,但蓝却站在原地,任由白气包裹自己的身体——倒不如说,是根本动弹不得。
“蓝!”“新命小姐!”
就在两人这么呼喊着的时候,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一直以使用冰的能力而自豪的蓝,全身被封冻在了一块巨大的冰块之中,蓝脚下的路面延伸到地平线的部分,被惨白的白雪封冻住。
“怎么会……她居然……?!”
一时间乱了阵脚的众人,看着那只怪鸟慢慢转过头来,“咕咕”地咆哮着,锁定了他们。
“糟了……这下……”
一直以来,宇佐美都相信蓝能够自己解决任何的事情,正因如此,她根本就不会担心蓝。但是现在,情况却大变样了。
蓝被最讽刺的方法束缚住了行动,喷吐着冰雪的大鸟,此刻朝着她虎视眈眈。
“要完了吗?”
她不甘心地握紧了拳头,却不忍直视面前的状况,在矛盾之中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