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日,左氏株式会社的会议室里,排列着累累人头,坐在正中央的左信彦,朝着对面一个西装革履、略显老态的男子,双手撑着下巴说道:“贵公司今日找我司会谈,想必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吧?”

“当然。”调了调写着自己的名字“花藤一马”的名牌的位置,花藤一马开门见山地说道:“因为我司遇到了不可避免的小差池,需要贵公司救援。”

说罢,他鞠了一躬,回到自己的原位上坐下。左信彦看着他那眼神之中还有一丝恳求,不由得怒从中来,但他面子上没法发出,只好砸了砸两腿,继续挂着不设防的微笑道:“哦?是什么呢?”

花藤一马见面对的笑盈盈的,便放下了戒备,拿起稿子说道:“想必前几日您已经有所听闻,我想要废掉以前我司的合同制度,来达到更高的收益——也就是,我司想要将产品的售价抽减至只有中间费,以促进更多人前来消费,但是,您知道我司的制度向来是把出售额分成工资的……所以,工人难免有点小小意见。”

“只是小小克扣一点倒还能理解,”用着平静的语气,左信彦一点点抬升着语气问道:“但我怎么听说,你们的条款是有点不太尊重员工权益的呢?”

“这……”显然被问住,花藤的语言稍有梗塞。观察到自家社长的异样,坐在另一旁的副社长大张真士站起来报告道:“我可以再解释一遍条约,表现优秀的员工,我司会出价买下他们的一切专利权,该人生产的一切专利权都归我司所有……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司和员工更好的合作和长足发展。”

听到这话,左信彦表面上没怎么反应,但是内心却暗自笑道:“不愧是没读书的暴发户,在还没站稳脚跟的时候玩这套还不考虑后果,可怜。”

虽然心里说着嘲讽他的话,左信彦表面上却挺挺身子,摆出富有诚意的样子说道:“所以,您的想法是,让我司帮忙安抚您的员工吗?”

听到这里,花藤一马低头,用着恳求的语气说道:“当然……我们可是从前的商业伙伴,您可不能翻脸不认人啊。”

听到这里,左信彦的脸上浮起一丝饱有深意的微笑,往手中的电脑稍稍操作了一下,投影在屏幕上的内容,从迎宾的页面变成了白纸黑字。

“我司的董事会经过研讨,有一个主意想给您。”看到投影变化,巴斯德站起来,用手掌指向银幕说道:“把条款之中的一些内容换些话说,然后,我司会为贵司的员工帮忙制定另一项条款,二选一的选择,会更能安抚贵司员工的。”

听到这里,花藤一马的脸上浮起一丝愠色,他有些不满地说道:“您的意思是……要让我司的员工来选择贵司开出的条款吗?您这是什么意思?”

“您不要以为贵司还是十几年前的小作坊,”还没等他说完话,左信彦站起来微笑道:“只要制定另一个更加难以选择的条款,贵司员工就会更倾向于贵司的条款了,再加上您换温和一些的述词修订条款,那您的员工自然心悦诚服——这只是换了种说法而已,具体效果还是一样的。”

听到这里,花藤一马醍醐灌顶,两眼放光道:“原来如此。”

沉闷的会议,在你来我往之中进入了暂时休息。左信彦主动凑到了花藤一马的近跟前,夹在他的副社长的中间,两个人握了握手。

“找您来,果然是没错的。”花藤一马放松舒缓,毫不拘谨地开腿笑着,显然根本没把礼仪当一回事。左信彦看到他这副样子,心里不舒服,但是却依旧生硬地撑着微笑,往两手边递过纸杯道:“当然了,难得会晤,给您献上我司生产的优质茶品,您的助理也来一杯——大张先生请。”

“谢谢您。”大张接过那茶,想也没想就喝了下去。乘着茶性,花藤一马坦言道:“十几年前我们合伙在【BWNA】混,好不容易混到倒闭,我们才拿攒下的钱收购了公司,我们那时候也算是患难与共的搭档了。”

“往日莫重提,现在我们只是平等的关系,合作还需要日后洽谈。”放下茶杯,左信彦站起来说道:“稍等,我去解手,您在这里好好休息吧,会议在一刻钟后继续进行。”

挪出大门,左信彦走到洗手间的隔间,站在一旁的巴斯德,连忙把手帕朝着他递了过去,待他接过手帕时,巴斯德小声地说道:“少爷……您不是说对他恨之入骨吗?为何还要帮他呢?”

“我自有主断。”折叠好手帕放到兜里,左信彦拍拍巴斯德的肩膀道:“今天是他自投罗网,我要让他有来无回,尤其是,他还是最适合‘那个’的人,你只需要按我说的做就好。”

“愿听差遣。”

“愚蠢啊,”时间回到如今,左信彦看着电脑上浮动的数据暗自笑道:“还以为自己经营着刚收购的BWNA那种烂摊子,也只有一夜暴富的地痞流氓,会做这种让马跑还不给马吃草的美梦。现在……谁是谁的马呢?”

在左信彦看着电脑暗自笑着的时候,呼啸的警车,已经在迅藤公司的门前停下,樱真红带着几个警察朝着公司大门走来,蓝亮出自己的证件,紧随其后。

“您好。”站在门口,身穿制服、身材丰腴的女性知趣地为警察们退出一条通道,招手道:“请进吧。”随着她手一摆,几个人便一个接一个走进了公司之中。尾随着女性,樱真红开门见山地问道:“我们就开门见山的问了,您是副社长的秘书吧?那……社长那一天的日程安排,您应该知道得清清楚楚的。”

听到这里,女秘书叹了口气道:“社长那一天,上午全天都和副社长在公司里,下午才去的左氏,但是,下午这一天,社长就不见了。”

听到这里,樱真红疑问道:“副社长呢?他应该是全过程的见证人吧。”

“副社长……”提到副社长,女秘书愁眉道:“大张先生把自己全天关着,似乎是很内疚自己让社长遇难。”

听到这里,蓝提了提帽子道:“我们有必要问他,请带路吧。”

众人在女秘书的带领之下,走到了一处办公室的门前,似乎是很害怕里面的人,她鞠了一躬,便速速退走了。樱真红带着疑问,轻轻叩响了那扇门。

“请问是——”

“不要烦我!”还没等樱真红敲上三下,里头一阵宛如雷鸣的声音便传了出来。樱真红听他这副语气,连忙急促地敲门道:“我们是警察,请配合我们调查!我们也在为您的社长着想!”

谁知,当樱真红威胁他的时候,门里的声音更加震耳欲聋。他用着近乎歇斯底里的语气大吼道:“警察也白搭!给我出去!”

见到他这副德行,蓝轻推开樱真红,搭住门把道:“让我来。”

“你想要做什么——”

还没等樱真红问完问题,蓝忽然手上猛地一使劲,将手指尖的冰块结成钥匙的形状,门随之“啪咔”敞开,拔出钥匙的蓝,和樱真红转头望向里面——一个大胖男人正半裸着毛茸茸的上半身,坐在躺椅上吹着电风扇。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阵混乱过后,众人的情绪稳定了下来,穿好衣服的大张坐到办公桌前,樱真红打开台灯照着他的脸,盘问道:“总而言之……详细说说那一天的行动吧。”

被命令着,大张阴着脸,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跟着社长去开会的时候,很平常,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我们坐车回去的路上,我肚子疼,到附近的公厕解手……回来的时候,社长就不见了。”

“监控录像里头,的确记录了你们到出公司上车为止的行动,”即便如她说的话一般,蓝还是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些许疑点:“但是,为什么你们一个大公司坐出租车?太奇怪了。”

听到这个问题,大张犹豫了一小会,答道:“社长……一直都喜欢坐出租车……说什么公司的人信不过。”

在他说着这句话的时候,蓝扫了扫他的全身——即使他上半身收紧着,但是她却看到他大张着腿,放松无比。

“这个人……有点问题。”在心里默默记下疑点,蓝继续问道:“一同陪坐的除了司机还有谁吗?”

“没有了……”紧抿着嘴唇,大张摇了摇头,自此,久久一言不发。

几人道声再见,离开了那个办公室,暗自讨论了起来。

“这人的话疑点颇多。”整理着刚刚的话,蓝朝樱真红说道。樱真红合上笔录,回答道:“与我想的一样啊。但如果他说的话是真的,那么只有司机能够让花藤一马凭空消失了。”

“问题就是,他的神态表现很奇怪。”回忆起刚刚的神态,蓝解释道:“人在说话的时候会忽略下半身的表现,下半身往往会反映自己的真实想法——在提到自己的社长遇难的时候,他的两腿是张开的,明显是很不在意自家社长。”

“还是你技高一筹。”显然没注意到细节,樱真红拿出笔录写了一写,拍拍脑袋道:“接下来时间还早,去调查出租公司找人问吧。”

就在她准备动身之际,蓝忽然摆手道:“没有必要。”,转身便对一旁的工作人员道:“借你们的电脑用一下。”

几个警察停住了脚步,转向蓝的背后,目睹着蓝进了机房,打开了电脑。

“她要做什么?”

当警察们疑问之时,蓝开始在电脑上电光石火地操作起来,令人眼花缭乱的双手,和屏幕上纷乱的窗口跳动着,让几人不明所以。在敲击的声音暂歇之后,蓝按开一个窗口,摆手朝着屏幕上一个秃顶的胖男子的照片道:“找到了,当天出租车的司机。在两家公司的最近路上只有一家公厕,计算到达公厕的时间点之前,上来了又一个人。”

将胖男子的照片挪到一旁,蓝按动鼠标,那窗口上,又跳出一张照片,但那个人,让蓝始料未及——

“这不是……那个之前遇到的……”

追击混沌之时,出现在他面前的副社长助理,此刻就在照片之上。

“看来重点调查对象就是他和司机了。”樱真红拍拍手,记下两个人的身份信息,而蓝却在回忆着关于这个名叫“佐藤次郎”的助理的种种事情。

“这个人没有头上的伤痕,在混沌退去之后也不在这里,看来并不是他,但这个人提到自己的社长直呼其名,提到左信彦却……是不满自己的老板吗?”趁着警方核对笔录,蓝一边回想着那懦懦弱弱的样子,一边朝着对廊走着,摇头道:“不过以他那种人的性格……应该不会轻易做出以下犯上的事情。”

说完,她转头过去,踏进一个办公室问道:“请问,我们能找一下佐藤次郎先生吗?”

听到这个名字,里头的一个员工摇摇头道:“佐藤先生今天请假,他一直都有胃痛的毛病,今天是又犯了。平时在公司就懦懦弱弱的,老挨上司骂,估计积怨成疾了。”

“胃痛……”琢磨着些什么,蓝问道:“请您告诉我他的住址。”

记录下警方没有注意到的人,蓝转回警察中间,警察们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她记录下了些什么东西。在结束讨论之后,樱真红伸伸懒腰道:“结束了……看来能够搜到的嫌疑人就这些了……侦探小姐的电脑技术真是深藏不露,一直看不出来啊。”

“我只会把这些东西用在需要的地方罢了。”面不改色地应了应声,蓝拉下帽檐道:“你们接下来要怎么做?还是去搜出租公司吗?”

樱真红点点头回答道:“是……经过讨论,我们一致认为嫌疑最大的人就是司机,消失了这么多天,花藤一马最有可能被杀人藏尸,那个社员在几分钟车程之后就下车了,不可能做到,只要能够查看行车记录仪,那个司机就跑不了了。”

提到这里,蓝问道:“即使是杀人藏尸……如果与这起事情有关的人不是司机呢?”

“您是说一个普通人能够在几分钟之内把一个人不留踪影地藏住好几天吗?而且就算如此,司机也逃不过罪责啊。”听了蓝的话,樱真红笑了笑道:“如果是您,我倒会信呢——时间不早了,我要去做案件报告,再会。”

看着警车在自己面前缓缓离开,蓝走到车前,将钥匙插到车内,暗自说了句话。

“为什么……不能信呢?”

时间临近正午,阳光照耀得让人睁不开眼,左信彦从百货大楼里缓缓地走出,身后跟着提着一大袋东西的巴斯德。他看了看路边的车流,朝巴斯德回头道:“巴斯德,帮我叫辆的,我今天不想坐专车。”

巴斯德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道:“遵命。”

当出租车在左信彦面前停下时,司机拉下小窗,露出一张如雕塑般俊美的面庞。看到那人,左信彦微笑道:“司机小哥,你好生面熟啊。”

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司机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先生您太客气了,想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