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莉莉丝睁开自己朦胧惺忪的眼睛,她像是狠狠睡了一大觉一样伸开懒腰,这时,她才发现,自己又回到了病床上。
“醒了吗?”坐在床边的宇佐美朝着她挥了挥手,说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话:“你现在……嗯,已经好了,要好好休息。”
就在这时,房间的遥远处,忽然传来油锅的“噼里啪啦”声,宇佐美连忙站起身来,朝着她笑道:“啊……饭已经快好了,我得去看看,莉莉丝穿好衣服就来吃吧!”
急急忙忙地跑到厨房,将油锅里的东西捞了上来,宇佐美端着一盘金灿灿的东西,一溜烟窜到了客厅。
“来咯!最后一道菜,天妇罗哦!”
裹着外壳的金黄炸虾,冒着四溢的香气被端上餐桌,看着自己做出来的菜肴,宇佐美两眼放光,自豪地对着坐在桌前的蓝道:“蓝,来吃吧。”
看见丰盛的食物,蓝并没有动筷子,她似乎还在想着些什么,听着外头的风吹草动。久久,她的耳朵边忽然传来“叮叮咚咚”的响声。她连忙转过头去,面向了餐桌,此时,餐桌上已经多了莉莉丝,宇佐美凑近着自己,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拿着自己的筷子敲着自己的碗。
“怎么了,明明是你要求的,怎么到现在就迟迟不动筷子了呢?你不急的话,那我先吃了!”有些小气恼,宇佐美缩回身子,拿起自己的筷子夹起炸虾,转向莉莉丝道:“来,给莉莉丝这块最大的炸虾。”
“好哦!”端起碗接过第一只被夹出盘子的炸虾,莉莉丝双手拿起虾啃了起来,小小的虎牙,一瞬间就把大块的虾肉送到了嘴里。看着她幸福地大快朵颐的样子,宇佐美捧着自己的脸,忽然若有所思地问道:“莉莉丝,这几天想做什么呢?”
“我啊……我想去……嗯,很多地方。”一边嚼着食物,一边答着话,让莉莉丝的唇齿有些不清,在听着这些话的时候,她忽然间想起了些许不想回忆的记忆。
数年之前的时候,她正搬着和她的身体尺寸不成正比的大纸箱子,在殿宇一样的房间之中前行,瘦小的身体,承受了她不应该承受的重量。
“哈啊……”终于,她的身体难堪重负,摔倒在地。但一旁的巴斯德——她唯一的家人却板下脸,对着她大骂道:“很累吗?如果要让人任劳任怨地使唤,这点累可不算什么!”
“求求您了……让我休息一会吧。”浸透的汗水,揉皱了她身上的衣服,即使是端庄秀丽的女仆裙,也因为脏污而变得扭曲不堪。看着她一脸可怜的样子,巴斯德却反口道:“将来你是要侍奉左家当家的人,怎么能够懈怠!?”
在亲人的威逼之下,莉莉丝只能再一次搬起那不知道装着什么的纸箱子,朝着一个划定的地点前进着。
“从小,我就被关在家里哪里也不许去,接受一些非常辛苦的训练,但是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想着,她回望如今的生活,不由得颇有感叹——家的温暖,不过如此。
“嗯……所以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吗?”
理解地点了点头,宇佐美欣慰地笑了一笑。而蓝只是看着她的表情,思索了好一阵。
忽然间,蓝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波动,让她不由得站起身来,放下了筷子。
“侦探姐姐,怎么了?”毫不知情的莉莉丝,痴痴地看着蓝,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啊……没事的……我出门一趟。”
瞒着还在大快朵颐的二人,蓝夺门而出,跑向了拐口之外的暗巷。混沌对于同类的感知,让她知道,那只自己追踪许久的野兽,就正在附近索食。
在蓝冲出街口的同时,那只浑身瘦骨嶙峋的怪物,正翻动着垃圾桶,将一切的东西都朝着那嘴巴塞去,乃至嘴唇被挤裂开来,从黑灰色的断面流出清水似的血液。
但就在它看到蓝的时候,生物的本能驱使着它转过弯来,张牙舞爪朝着蓝扑去,蓝反手一挥,空气之中的水分快速冷冻起来,但是积攒的冰层却没有办法抵挡那充满野性的飞扑,虽然身体瘦长,但是怪物却势不可挡地将蓝按倒在地,满是尖牙的血盆大口,要拿蓝打牙祭。
“啊!”
但就在怪物朝着蓝咬下这一口的时候,蓝忽然飞起膝盖,狠狠地朝着它的下腹来了一脚,剧烈的疼痛感,让怪物痛苦地僵住了身子,蓝趁机推开怪物,狠狠朝着刚刚踢到的地方又补了一脚——刚刚的飞膝,让一根冰锥刺进了它的胸腔,而这一击,则是再一次将冰锥刺得更深。
但就在此时,那只怪物却一爪子捅进了自己的胸腔,拔出了那根冰刺,捏作粉碎,疼痛非但没让它害怕,反倒激发了它的怒火。越发愤怒的怪物,叉开双脚而立,摆出呐喊的姿势,知道不妙的蓝,捂住了耳朵——
“吼啊啊啊啊!!!”
尖锐而刺耳的吼叫,划破长空,甚至变成一道暴风将蓝推倒在地,即使蓝已经捂住了耳朵,但是那可怕的分贝还是震得自己晕头转向。在她的眼目眩晕的那一刻,怪物早就抓住机会扑了过来,爪与牙闪着凛凛冷光。
就在此时,一声清脆的枪声响起,不知道什么时候,带着耳塞的宇佐美,已经朝着怪物的方向扣动了扳机。怪物被枪击打倒在地,但是身上却没有一点伤痕——当它张开嘴的时候,被咬断的两半子弹,从怪物的嘴里掉了下来。
“看起来这家伙很棘手嘛,要一起上吗?”甩了甩手枪,宇佐美俏皮地朝着蓝问道。
“随你心意吧。”知道木已成舟,蓝也不好说些什么,只是草草敷衍了两句,便继续冲上前去。
“这样才对嘛。”退回枪上,宇佐美朝着枪里头上满了膛,再一次瞄准了怪物的方向。
当怪物再一次毫无畏惧地冲上前来的时候,蓝伏下身子,朝着怪物的脚下滑来,挥动着双手将冰层再一次覆盖上怪物的身体,不过这一次,当凛凛寒霜覆盖怪物的前半身体时,光溜溜的外脑壳,却被经过密度的精确计算随着重力下坠,暴露在外,而此时,宇佐美抓住机会,朝着那裸露的脑壳扣动了扳机。
但是,那颗子弹在朝着怪物飞来的时候,蓝与怪物交手时的奇怪事情发生了——围绕着怪物周身的一切物体,不管是蓝、子弹,还是飘起的硝烟,都像是电影的慢动作一样放慢了速度,身居其中的怪物低着头用爪子抓住了子弹,随后,它转过头来,朝着蓝还在缓慢前进着的身体落下了自己的另一只可怕重爪——
“呀!”
就在此时,蓝的速度陡然回复,重新恢复了神智的她用着冰包裹住自己,扭转着身子向侧滚去。护身的冰,在那一击之下碎裂开来。撑着自己的身体,蓝慢慢站了起来,用着眼睛瞪着面前的怪物。
“不是吧……居然能够让东西变慢!”看到那一景象的宇佐美,不由得再一次退回墙后,重新思考着战略。
“声带很发达……所以是通过共振来减慢物体吗……如果这家伙的头脑简单得只能处理面前的事情……那就这么做!”脑中简单推演了一下,蓝再一次摆开架势,从手中化出一把冰刺剑,简单地朝着怪物的喉咙比划了一下。而在此刻,暴虐的怪物又好像奔牛一样朝着蓝冲了过来,但蓝却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然后,从身上摘下了一样东西——
“啊!”
从自己的头上,蓝将遮脸的帽子摘了下来,结上一层薄霜,然后像丢飞盘一样朝着怪物的脸上砸去,准确无比地罩住了它的脸颊。眼前一片黑的怪物,开始慌乱地朝着黑暗胡乱挥舞自己的爪子,却并不知道,自己的脖颈,已经在胡乱挣扎之中露了出来。
“咔嚓!”
在瞬间,蓝掀飞了怪物脸上的帽子,与此同时,一剑朝着露出的喉管狠插进去,贯穿喉咙的怪物,不知是痛苦还是惊愕地退了两步,抓住了刺进自己喉管的刺剑,然后,无数的冰刺像是烟花盛开一样,将怪物刺穿得千疮百孔,肢体好像是切好的菜一样碎成了一片一片,从陡然生成的冰柱之中掉落下来。
“太好了!”就在宇佐美觉得万事大吉,一切即将解决的时候,让她和蓝都意想不到的事情,却发生了——断落在地的残肢断臂,似乎是阴魂不散似的,又一次活动起来,断下的一只小臂锁住了蓝的咽喉,健壮的腿部像绳子一样缠住蓝的胳臂,而一只爪子毫不留情地抓住了蓝的脸,要把她整张脸皮撕下来。被同样的方式蒙住眼睛的蓝,在方向的迷失之中撞到了墙角。
“啊!烦死人了!”气不打一处来,蓝急得怒火中烧,握紧了拳头,瞬间,一股冻气从她的身体边爆开,刚刚还在生龙活虎的器官,结上了一层厚重的冰,随即,蓝狠狠地将头往墙上一撞,被冻得发硬的残肢断臂就像是玻璃一样被撞碎开来,碎片烂掉一地。
但蓝并不知道,那个精明的僵尸,在此刻已经用另一只手将自己的身体接好了——即使用着右臂充当着断掉的左脚,一瘸一拐地朝着蓝走了过来,但是,那眼中不肯消失的凶光,和依旧冰冷的血盆大口,却依旧有着宣战的信号。
“喂……你在干什么?!”到了这时,蓝才想起来躲在墙角之中还在思考的宇佐美。宇佐美此刻,拿着那被怪物掀飞出去的帽子,拿起了一块有着气味的皮屑,咽了咽口水。
“这样下去没完没了的……只能……用那个了。”
在蓝呼唤之时,宇佐美闪出了墙角,但是,拿着的却是一把奇怪的武器——普通的手枪,从后部被装上了一个药罐似的东西,里头装着些皮屑;本应该短小的枪身,却加上了一大堆看似累赘的机械件,上面的红灯仿佛在显示着什么东西;最后,是口径大得不正常的枪口。怎么看,这都只是一把涂成了金属色的水枪。
“我需要控制住这家伙的行动!”看着那个红灯一样的东西,宇佐美焦急地咬了咬舌,朝着蓝喊道。
“你说的倒容易!”此时,蓝已经和怪物陷入了僵持的对峙状态——尖牙利齿,距离蓝的脸只有咫尺之遥,蓝此刻只能将手中的冰变成打狗棒的形状架在自己与对手之间,任由那尖牙利齿一点点啮蚀着冰棍。
而在此时,宇佐美枪上的仪表盘终于闪了绿灯,她瞄准了对手,但却迟疑了。
“只有一发……如果又被那个家伙的喉咙减慢速度……”
就在此时,宇佐美却看到,刚刚被怪物翻得歪七扭八的垃圾桶,忽然仿佛有了生命一样浮了起来,从中伸出了铁的丝线,绞住了怪物的喉咙。
“姐姐……趁现在!”从背后跑出的莉莉丝的控制,虽然显得仓促,但是,在宇佐美看来却及时无比。瞄着准星,宇佐美看准了挣扎着的怪物,按动了扳机。
“蠢僵尸,试试看这个吧!”
在枪响声之中,一颗宽大的弹形球从枪膛之中被打出,在怪物的背上炸裂开来,一股烟雾从中散开。被打中的怪物,忽然间痛苦地挣扎了起来,随即,黑漆漆的混沌从脑袋上冒出,脱离开了宿主的怀抱。在它想要灰溜溜地逃走的时候,蓝猛推开已经僵硬的尸体,手中聚起标枪朝它丢去,只在眨眼之间,那逃跑的混沌,便化作了一堆冰渣。
“居然……会这么费力……”满头大汗的蓝,一下子躺倒在地,辛酸的疲劳感一下子升了起来,宇佐美把枪背到背上,从远处朝着她招着手跑了过来,拉起了她。
“直接把它体内的混沌驱赶出来了。嘿嘿,做的不错吧?……不过捣鼓这个原理花了我不少时间呢。”当宇佐美拉住自己的手的时候,蓝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到一股暖流穿过自己。但是,她还是嘴硬地说道:“原来你一直鬼鬼祟祟的就是在捣鼓这玩意。”
“你不也在瞒着我好多好多的事情吗?就好像这次,来了怪物你也不告诉我,”朝着她吐了吐舌头,宇佐美拉下眼睑挑逗道:“这只是小小的报复哦!”
看着蓝和宇佐美,莉莉丝忽然笑了起来,朝着两人道:“姐姐们的关系真好啊。”
“不不不不是!……才没有!我只是……”像是被突然刺激道,蓝摇着头摆着手辩解起来,但却被宇佐美捂住了嘴巴。两个人就这样你吵我闹,自顾自地说了起来。莉莉丝并没有认真听她们在说什么,而是看着地上被击倒的尸体,陷入沉思。
“这就是……我能够做的正确的事情……”
握住自己的手,莉莉丝欣慰地笑了起来,对着还在吵闹的两人露出了笑容。
“喂!”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喊住了她们——樱从远处朝三人招呼了一下,便跑了过来,扫了一眼面前的状况,她明白了什么,向众人问好道:“没事吧各位?我来晚了。”
“为什么你会在这?”打量了一下樱,蓝怀疑地问道。
“我嘛……碰巧在附近巡逻,听到骚动声就过来了。”稍稍朝着众人解释了一下,樱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忽然间,她感觉到自己的脚下,有什么冰凉凉的东西——
“啊???……这里怎么有具尸体?”
当她抬起头来时,才发现自己已经将那具干尸的一块踩在了脚下。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好把事情一五一十地朝着她说明了。
“啊……原来是这样啊。”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樱抱胸道:“嘛,我等下就联系同事,让他们把尸体带过去报案……虽然已经碎的不成样子了,但是可以判出死者的DNA,也是重要证据。”
就在她夸夸其谈的时候,忽然,一声“咕噜噜”的闷雷声,在众人耳边响起,樱又不好意思地笑道:“对不起……我现在还没下班,但是饿坏了。”
“我正好不小心做多了饭,要不要来翘班?”觉察到樱的意思,宇佐美笑了一笑,然后两个人又忽然相视一笑。
几分钟后,饭桌之前,又多了一个来吃饭的人。
“莉莉丝,感觉怎么样?”即使已经饿坏了,但是樱并没有急着动筷子,而是看着旁边嘴角沾着饭粒的莉莉丝,问道:“好吃吗?”
“……很好哦。”露出天真无邪的眼神,莉莉丝耿直地答道:“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的饭菜。”
“能满意就好了。”会意地笑笑,樱看着碗里满满当当的饭大吃起来,而就在她仰口鲸吞之时,莉莉丝却忽然盯起了她。少顷,她感觉到不自然的目光,转过头去,对莉莉丝问道:“怎么了?”
“警察姐姐最近有空吗?”并不想隐瞒自己,莉莉丝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对樱道:“我想……我想和你一起到游乐场去玩。”
“嗯?为什么是游乐场呢?”对莉莉丝的选择来了兴趣,另一边的宇佐美问道。
“爷爷每次都带着我路过那个地方,但是却连那里的门都没有进成,”眼中闪过对游乐场的愿景,莉莉丝憧憬地说道:“看着别的孩子被亲人带到游乐场,我就好羡慕……”
“知道了!一定会和你一起去的,我发誓。”朝着她伸出手,樱笑道:“拉勾勾。”
“拉勾勾!”激动地勾住樱的小指,莉莉丝欢呼着,差点碰翻了饭碗。
“听到了吧,蓝?”忽然想到什么,宇佐美转过头去,对蓝坏坏地笑道:“一定、一定要一起去哦。”
露出一副“事已至此”的样子,蓝阴脸道:“……随便你们吧,也……也不是什么坏事。”
在众人一副其乐融融之时,樱绑在大腿的对讲机忽然“嗡嗡”振了两下,她连忙“呼啦哗啦”将碗里的饭都一扫而空,用餐巾纸擦掉粘在脸上的米粒,对众人俏皮地敬了个礼道:“我的同事来了,要走咯。”
“啊……慢走!”
送走了樱,三人再无话语,埋头专心于面前的饭菜,不出几分钟,桌上就只剩下残羹冷炙。在扫尽碗中剩菜的那一刻,莉莉丝开心地拍了拍掌,大喊道:“我吃饱了!”
“好,莉莉丝到一边看电视吧!”看着众人已经吃光了饭菜,宇佐美站了起来,收拾起了桌上的碗碟:“我们也会一起去哦,明天好好期待吧!”
“太好了!”
当莉莉丝欢叫着,跑到了电视机旁的时候,宇佐美端着那摞起的碗筷,笑眯眯地对着蓝瞟了一眼。
“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着我?”蓝看到她那取笑一样的眼神,忽然没好气地问道。
“没什么。”富有深意地笑了一笑,宇佐美说出了蓝不知甚解的话语:“因为那孩子说出了我一直不敢提的事情——明天的行程,可不只是因为莉莉丝哦。”
还没等蓝搞清楚这句话的意思,宇佐美已经端着碗筷到了厨房。只剩下她,在客厅里头,对着宇佐美说的那句话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