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已经高高升起,在刺眼的阳光下辗转不安的宇佐美,四处张望,绑在头上的双马尾快要像螺旋桨一样旋转起来。
“我有……不好的预感……”
她思忖着,然后,拉开了柜台,抓住了里面的手枪。
此刻,在樱的面前,挣扎的怪物已经成型,瘦弱的身躯,膨胀成巨大而壮硕的形态,头上的面目,已经被混沌包裹得圆润模糊,额头上,一颗硕大如鸭蛋的眼睛溢裂开来,之前彬彬有礼的管家,变成了异形的怪物。
“你甘愿为了一个根本不关心你的人,把自己变成这个样子。”看着怪物,樱并不惧怕,右手将炙热的能量聚集,然后,迎着怪物打了上去:“无药可救!”
已然变成怪物的巴斯德,厮杀的欲望水涨船高,比樱整个人还要巨大的拳头朝着她狠砸下来,两颗拳头碰撞之间,震耳欲聋。
而此时,气喘吁吁的宇佐美,匆匆忙忙地跑到了警戒线的面前方,朝着其中一个警员问道:“里头发生什么了?”
“不知道……科长一直不让我们进去。”即使手里把着远超于这个事件规格的枪械,警员依旧是按兵不动,但他的脸上,依旧是坚定的神色。要不是宇佐美已经和警局的人混熟,可能恐怕她就会被自己轰出去了。
“不能去救她吗?”对于警员的态度,宇佐美并不理解,歪着脑袋注目着那刚刚发出奇异怪声的楼——身在其中的樱和蓝,很可能出了什么事情。
“没有她的命令,我们也不敢妄动,”面对疑问,警员只是抚了抚自己的钢盔,淡淡答道:“但是,只要她遇到困难,我们绝对会随叫随到的。现在只要没发出讯号或者发生异常,我们绝对会听她的命令按兵不动——因为她是珍重我们生命的人。”
听到这话,宇佐美再无言语,只是朝着他们敬了个礼,然后,一溜烟跑出了他们的视线之外。
警员们并没有想到,她只是到了另一处高高的楼房,做了一件非常出格的事情。
“真是忠诚的好战士,但是我看来是等不及了。”
从兜里摸出一把破旧的钩绳枪,她看向高高的楼,说道:“好久没用过这个了——等着我啊。”
当警员们还在等待着楼房之中的异样时,一个小小的身影,如游荡的蜘蛛,拴着一根细细的丝,从目不所及的一处小楼荡了过来。
此刻,蓝的周围,已经被黑压压的混沌包围。围成两片嘴唇的边缘,落下了黑色的铁钉似的突起,要将蓝咬成两半。而下落的尖牙利齿,被蓝艰难地用冰包裹住身体抵挡着。那可怕的铁钉,在随着冰的一点点融化,缓缓地融入冰中。
“怎么了怎么了?你就这点能耐?”在已经吃力地咬紧牙关的蓝面前,左信彦依旧无情地嘲讽着,毫不费力地浑身放松。
“还没完呢!”
被左信彦的话语激怒,蓝狠狠一发力,顶开了犬牙的咬啮,随后,裹住身体的冰忽然间顶出无数根冰刺,然后,冰制成的巨大铠甲,以自己为中心缓缓成型,外延的可怕寒气,让碰到冰铠甲的混沌都瞬间结上了霜冻,一直蔓延到了左信彦的影子旁边。
随着那一大片混沌变成碎片,蓝操控着那巨大的冰之铠甲,抬起了脚朝着左信彦,踩了下去。
“你的力量就来源于我这体内的混沌母虫,居然想要用奴隶打败主人,真是痴心妄想!”
还在嘲讽的他,并没有躲闪,只是站在原地,一只手轻轻顶了上来,四只混沌的触手的顶端在瞬间凝聚了坚固的角质,然后在一瞬间,如同铁钩一般刺穿了巨大铠甲的手与脚。
“糟——”
然后,伴着清脆的响指声,勾住手与脚的触手将冰的装甲扯得四分五裂,碎裂的冰铠,从蓝的身上脱落下来。还没等她落到地上,又一只触手在一瞬间绑住了她的脖颈,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便无法呼吸了。
而沐浴在碎冰之中的左信彦,只是带着自己标志性的狞笑,注视着她痛苦的表情。如果他愿意的话,她一瞬间就可以被杀死,但是,如今的他,只是想要多欣赏一会,那种挣扎在生死边缘,却无力地落向死亡的痛苦表情。
在左信彦的奸笑达到最高音的时候,一声门板被打飞的声音从他的耳畔传来——还没等他察觉到什么,一颗什么东西滚落的声音便又一次击中了他的耳膜。
然后,是一阵夺目的闪光。
当左信彦意识到不妙时,他的头上忽然传来一阵刺痛,被惹恼的他,寻找起了偷袭者的踪迹。
“有钱人真的是会把头发处理得干净亮丽呢。”
就在愤怒之间,左信彦听到一个耳熟的声音,他立刻就认了出来这个人是谁。
“你拔我的头发,是想故意激怒我吗?还是想干点什么别的呢?小白兔?”
当蓝怀着惊慌,从闪光之中挣脱出来时,宇佐美忽然搂住了她的腰,随后,她便飞了起来——钩锁枪带来的失重感,让她恍然大悟,看向了对方。
“你怎么来了?”
“猜你会碰到钉子啊。”俏皮地笑了笑,宇佐美应答道:“不过那个,应该足够了。从天井逃跑吧。”
当两人的身影从天井往后跑去时,闪光忽然间消失,左信彦看到落下的排气盖,一下子就明白了两人的去处。
“想跑哪里去!!!???”
广阔无际的管道阴影之中,混沌触手追逐着两人撤离的步伐,在两人从排气管里逃出的时候,那些触手也蜂拥而出,从阴影之中朝着两人追了过来。
这时候,蓝猛然看向一旁的电梯,从宇佐美的怀中挣脱了出来,然后,两只手发出狠劲,嵌入了电梯的门板,随即“咔嚓”一声,整个电梯门之后,冰刺插满,汇聚成巨手的冰,将那电梯门撕开来,露出了深而无际的电梯井。
“从这跳下去!”
在混沌的触手要抓住两人之际,蓝拉住宇佐美的手,两个人一起,朝着那深不可见的井里跳了下去。
当触手们也想从那井里继续探进去的时候,电梯的门口,已经被忽然间生成的冰堵住,气愤地敲击着封锁之处的触手们,悻悻地遁入了阴影,只留下左信彦在暗室之中稍有愠色的表情。
就在两人死里逃生之际,变成怪物的巴斯德,挥舞着自己巨大的拳头,砸在了樱盘成十字形,用来保护自己的双手,一瞬间,烟尘四起,在外驻守的警员们,忽然间看到楼体之上爆开一道道的裂纹,他们不由得慌神起来。
“里面发生了什么?”
“看起来是科长在的地方,她有危险了!”
“立刻行动!”
在短暂的混乱之后,警队自发地组织了起来。然后,义无反顾地朝着摇摇欲坠的楼宇直去。这对于他们而言并不矛盾。
按兵不动,是忠训;伺机而行,是情义。
当巴斯德巨大的拳头砸出的烟尘散去,樱却毫发无损,她顶住了那巨大的拳头,将所有的能量化为了火焰,散满了全身。
“虽然……你很强……但是我可是有和莉莉丝的心意在……我怎么可能会……输给你!!!”
在樱的怒吼之下,那拳头的夹缝之中,忽然间喷出一股高温的烈焰,还没反应过来的巴斯德,一只手臂已经笼罩在了火光之中,比刚刚炙热了不知道多少倍的火焰,在转瞬之间把他的手臂化为齑粉。
在炙热的火光之中,被烧灼的疼痛刺激的巴斯德的头脑,稍稍清醒了一点。
他回忆起莉莉丝在自己面前,试图想要与自己同归于尽的时候。
是的,那造成的伤口是难以愈合的。
不管多少的混沌来填补,自己的身体都不可能从那种可怕的伤痛之中恢复过来。自己只不过是在拖着一副粘着胶的、残破不堪的身躯战斗。
不是樱变强了,是自己变弱了。亦或是,自己被樱和莉莉丝联手起来,打得落花流水。
“抓到你了——”
在忽然之间,樱从脚底下制造了一阵爆炸,把她的身体炸飞到自己的面前,随之,强而有力的手臂按住了巴斯德的脑袋,把他硬生生按到了墙上。然后,缠绕在那右臂上的火焰,开始一点点地注入自己的脑袋。
“吼?!……”
无法言语的他,只能痛苦地低吼,那烧灼与炙热的痛苦,比刚才更甚。然后,整个混沌的躯体,都被那可怕的火焰包围了。
“你现在也能感受到这样的痛苦了吗?”
与灼烫的火焰相对的,樱的质问仿佛火过的死灰一样,毫无动色但直击心灵。当滚滚混沌上包裹的火焰,把对方的身体烧得“啪啦”作响时,樱一脚将巴斯德踢开在地,纯粹的火焰,在他的身体之中翻滚涌动,随时要爆炸开来。
然后,夺目的火光,将巨大的身躯包围,如同闷雷的响声,将周遭的窗玻璃震得粉碎。一条条漆黑的混沌,在火焰之中淬灭、消失,瘦弱的人类躯干,硬生生地被剥离了出来,倒在了地上。
在将火焰注入对方的身体之时,樱已经控制住了自己的手劲——那么巨大的躯体,如果让自己完完全全地引爆,估计整个大厦,都会在顷刻之间灰飞烟灭。
从灰烬之中跪坐而倒下的巴斯德,又一次全身是血,而这一次,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并没有因为失败而懊悔,只是颤抖的话语充满疑问。
“为什么……不……杀了……我……”
看着杀害自己重要之人的仇人倒在地上,樱并没有怒起杀心,而只是淡淡地坐下,为那仇人戴上了手铐。
“我可是警察啊,警察是不会像你们儿戏一样地随便杀人的,”露出已经释然的微笑,她反手制住对方,贴着对方的耳朵,忽然阴冷冷地道:“况且,就这样让你死了也太轻松了。”
正在此时,一声震响从樱的身后响起,一队武装到牙齿的警察踢开门板,随即破门而入,一根根冰冷的枪管,指准了巴斯德的脑门。没有混沌保护的他,稍有妄动,就会被这些枪打成马蜂窝。
“没事吧科长?”
心急火燎的呼喊,在终于胜利的樱的面前,显得分外亲切。她神气地给众人一个大大的笑容,然后反手,把巴斯德扭到了众人的面前。
“现在在你们眼前的,就是主要嫌疑人之一。”
巴斯德还想挣扎,还想挣脱手铐的束缚,但就在他奋力扭动手臂时,一阵痛苦的烧灼,却再次穿过自己的脑袋。看到他还想挣脱,樱再一次凑近他的耳畔,冷冰冰地道:“老实点,这是专门为了你们这种人定制的特制手铐,只要检测到挣脱一下,就有几千伏特的电击等着你。”
就在一众人等押住巴斯德,要把他拖下去的时候,一团黑漆漆的混沌,忽然像是流动的水,蹭到了众人的脚下。从暗影之中,左信彦宛如出水的潜水员站起身来,用着巴斯德从未见过的阴冷的表情对着他。
“少爷……”
还没等巴斯德说些什么,左信彦一直挂在脸上的那副自得的笑容荡然无存,留下的,只有失望的愠怒。
“我以为你是我的士,却没想到你只能当个小卒。”
此时,蓝和宇佐美也从楼道的另一边跑了上来,推门而入的她们,看到了不可思议的场景。无数根枪管,此时指在了巴斯德和左信彦的脸上,警员的面罩下,没有一丝怜悯。
关押恶魔的铁笼,落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