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无论是地球的哪一个角落,都已经被漆黑的云笼罩,暗无天日的屏障,阻挡了一切的阳光。而在每一个人注视的天空,覆盖于云层的混沌忽然间卷曲起来,露出了一张张一模一样的人脸——那正是左信彦得意狞笑着的表情。
“全世界的人们。”
那张人脸,有着震动天地的声音,和辽远旷阔的音色,引得躲雨的人们,都不由得抬头看去。
“什么?”
“天上有人脸啊?!”
人们的议论声,顿时间就在彼此之间传开了。听着这些惊奇议论的声音,左信彦更加肆无忌惮,干脆煽风点火道:“我是来协助你们进化的神。”
“神明?”
“他在说什么?”
听到陌生的名词,所有人不由得再一次把注意力转向了天空这张诡异的人脸。看着所有人的目光,左信彦得意地大喊道:“我代表了真正的神明,降下了这一场选择的甘霖。被选中的人,只要接受沐浴,就会变得强大,无所不能!”
紧接着,他将天空的混沌层再一度扭曲,在扭曲的映像之中,那发生在世界各地的影像一览无余。而这些影像,无不是在向世界上的人们表演着弱小无助的受害者,被混沌杀死、吞噬。
“你们睁开自己的眼睛看看吧,被这场雨成功洗礼的人,哪个不会变得强大,哪个不是你们见了就发抖!难道你们觉得自己,能够敌过这些被选中的人吗?”
话语间,竟然已经有人慢慢地撤离了掩体,然后,将自己裸露的身体,伸向了雨水之中。滴到雨水的皮肤,立刻被混沌包围起来,一只又一只的怪物,如风过的野草,慢慢地从雨水之中诞生,扑向了尚在躲雨的人们。
“救命……救命……啊!!!”
听着人们的哭喊、混沌的嚎叫、血肉碎裂的脆响,左信彦感觉,自己就在听着悦耳的交响曲。他用着更大的力气,再一次向着地面上的人们大喊道:“接受它吧!变得更加强大,然后,将人类推向新的进化。”
而后,他又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再一次将众人眼前的影像,换成了一个他最自得的艺术品。
混沌构成的黑色刑具,其中夹着女侦探破碎而不成型的躯体,缓缓地朝着海底沉下。
“如果有抵抗的愚者,那么他,就会来陪伴这只蝼蚁。”
看着这天上一系列的景象,地面上,疯狂的声音,此起彼伏,但仍有一些地方是平静的。
比如,两位女高中生驻足的宅邸。
“这个人……又开始疯言疯语了。”
看着天上的人影,两个头发黑亮的女高中生互相依偎着,其中头发短些的女孩,抱住头发长些的女孩的手臂,脑袋枕着她的臂弯道:“好怕……凉子……我不想死……”
“别怕……翔子……我……出去看看路……说不定我们可以找到一个比这里安全的地方。”
轻轻挣脱翔子的臂弯,凉子向她还以微笑,想借此舒缓对方的心情,但却只是让对方抓住自己的手更紧了而已。
“现在外面这么危险,你要是再……”警觉地察觉到什么,翔子拦在门口,对她大喊道:“我不想再让你去做危险的事情!”
话语上说着这样的话,但她的另一只手却慢慢帮对方拿起了雨伞。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凉子缓缓地擦过对方的肩膀,对她道:“我和你说好的,不会再做危险的事情,放心好了。”
说罢,她轻轻踏步走去,飘扬的头发,擦过对方盖在肩膀的发梢,接过雨伞朝着远处而去。
一路上,平日平和的景象早已不再。空无一人的街道,到处是被破坏的景象,这里,已经没有一个人,就连被寄生的人们,也为了追逐血肉去了更远的地方。她一路走着,一路看着手机,手机的屏幕上,显示着对于这个事件的专门的博客,里面的评论,在肉眼可见地增加,点击量更是在一秒秒地翻着倍。
“我看到,怪物们在互相吞噬!”
“那个人说得对,我们应该到外面去接受他们!”
尽是此种话语。不是散播恐惧,就是自暴自弃。
她闭上眼叹了一声,却发现,废墟之下,一个头发褐黄的女学生环抱着膝盖在啼哭。在凉子看来熟悉无比的学校制服,染上了刺眼的血污。她的手里,拿着明亮的小刀,但上面并没有血迹——这血迹并不属于她。
“你很害怕吗?”
她倏尔走近那学生,友好地朝着她递来了雨伞,想要和她一起在一把伞下屈居。
“我……我不知道……一觉醒来,我的母亲就变成怪物了……”
看着小刀的刀面,女生四下彷徨,言语里尽是后悔。或许,她在后悔没有劝住母亲向雨里走去,又或许,她后悔自己没能一起和母亲一起变成怪物。茫然之间,她的手已经慢慢地在向废墟之外伸去。
“别去!”
但忽然间,凉子却叫住了她。
透明的伞盖,被盖在了两人的头上,沿着阶梯,两人走到了被破坏的房屋之内,虽然因为结构毁坏,摇摇欲坠的声音时有出现,但至少,也比外面的黑雨安全许多。
站在台阶上,不同于女学生的茫然,微微笑着的凉子,看着窗外的雨道:“我……也曾经是他们的一员……我知道变成那个样子有多痛苦。”
“你……经历过什么吗?学姐……”
转头望向对方,女生好奇地问道。但凉子并不愿意去复述那些事情,她只是淡淡地微笑着,向对方回答道:“我也曾经像他们一样失足堕入其中,但是有一个侦探,给了我勇气。后来我明白了,只要追随自己心中相信的事情,就不会再迷茫。”
“那个人……”
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女学生忽然抬头看向了天空。
却发现空无一物。
“我知道……就是刚刚出现在天上的那个反抗她的人。”不知道是欺骗自己,还是相信自己,凉子向对方微笑道:“她不会有事的。我已经在她的办案现场,看到了她很多次……每一次都会害怕她倒下,但是她一直都没有,而且,她至少有勇气,面对那个左信彦。”
说着,她握紧了拳头,咬紧了牙关道:“虽然她最后还是倒下了,但是她给予我的勇气是不会磨灭的。”
忽然间,一声野兽的咆哮,打断了两人的交谈——四足行走、浑身漆黑的兽形怪物,已经发现了她们,朝着她们猛扑过来,凉子知道,自己再也没有了退路,她猛地把对方往废墟里一推,然后,拿起了雨伞,朝着对方卯足全力,冲了过去。
“咔嚓!”
撞到对方的一瞬间,雨伞应声折断,自己根本没有力量,应对对方的力气,但团裹在一起的一人一怪,却增加了质量,两个生物,就这样一起滚到了雨中。
雨水滴到了自己的身上时,凉子感知到,自己已经被那黑色的混沌缓缓地包围了起来,但她,却并没有失去意识。
长满了钉刺的、臃肿笨拙的黑色铠甲,附着在了她的身上。
“这是——”
在她发愣之时,那黑色的野兽已经再一次朝着自己扑来。她连忙转过头,想要躲避。但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色的旋风忽然间冲了过来,瞬间,就将那混沌变成的野兽,撞成了黑色的碎片。
“说的好。”
那黑色的跑者,脸上的混沌一点点消融开来,露出了一张凉子很熟悉的脸——虽然有些陌生,但她毕竟是对方的同班同学,因而,她还是礼貌地朝对方道:“你是……佐藤同学?”
“现在已经不姓佐藤了哦。”俏皮地摇摇手指,奈奈解释道:“虽然要解释起来有点麻烦,但是我还真是没想到有人还留在这里啊——其他人,都已经被我转移到暂时安全的地方了。”
讶异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凉子朝着她问道:“我……为什么还能没事?”
“残留的混沌还在你的体内吧……大概和我的问题是一样的,你现在脑子里想着你日常的样子,就可以变回去了——愿意和我一起去帮助侦探小姐吗?就是那个……”
“我知道。”
随着奈奈一字一句地解释着,凉子变回自己的人形,这时候,她才想起来废墟之中,那个女学生还在看着她们。她连忙走过去,拾起那把断掉的雨伞交给对方,俯下身朝对方问道: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光,我叫光。”
光的眼神之中,再也没有了半点迷茫。知道对方的心意,凉子摸了摸她的头,对对方道:“光,希望你可以像你的名字一样,自强下去,等待光明的时候。”
光,目送着两个人走出了废墟,这时候,她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打开了那个讨论的博客,然后,编辑了一条自己的评论。
看着茫茫大雨,凉子朝着对方问道:“我们要怎么去?她可能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前几天……和她同行的医生联系了我,留给了我她们的地址……”
奈奈并没有回答,而是自顾自地拿出了湿哒哒的纸条,上面的字迹已经被水浸渍干净,留下的只有笔者自己才能看懂的字迹。看着对方不作答,凉子再一次试探地问道:“我们……要多久才能到?”
但就在下一秒,对方的手却伸向了她的腿,三下五除二的工夫,凉子便被甩到了对方的背上。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的凉子,随即只感觉,一阵旋风包围了自己。
“闭上眼睛哦,我要全速前进了!”
“哇啊啊啊————”
奈奈的腿,好像蹬车轮一样飞快地跑动着,在闭上眼睛的一片漆黑之中,凉子只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飞速前进,浑身被风压压得疼痛无比,旋风呼呼地砸在她的脸上,让她一瞬间感觉到,新奇的旅行方式。
焦急地等待了几秒,两人便置身于一片碧蓝之中。奈奈的双脚,在水面上飞速地踏动,仿佛轻功水上漂一般。而她的背后,则涌起来一大片白色的浪花。终于,她看到了前方的军舰,在那里,宇佐美正站在船舱之中,看到窗外的景象,不由得大喜过望。
“我!搬!救!兵!来!了!”
朝着宇佐美喊着,奈奈三下五除二窜上了船,然后,将凉子从背上放了下来。而此时,奈奈忽然间看到,身躯如山的巨怪,已经要朝着众人喷出吐息。顾不上问一声好,她便全力奔跑过去,用着飞快的速度,绕着黑羽奔跑起来。口中聚集着光线的黑羽,忽然间看到自己的身下,腾起一大股巨大的龙卷,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龙卷淹没,口中聚集的粒子,也在她慌乱之间熄灭。
“啊!”
气怒的她,看着龙卷之中奔跑的身影,一手伸了过去,朝她的身体抓去,对方却像个灵活的苍蝇,瞬间溜出了她的手掌心,出现在了她的身后。拖着笨拙的巨大身体,黑羽只能目睹这个速度极快的小家伙,在自己的身旁动个不停。
甲板上,凉子仍然是一脸茫然,这时候,宇佐美终于想起来了对方是谁,一拍脑袋道:“你是……那时候的那个女孩?!好啊!上啊!”
被对方的话鼓动着,凉子回忆着自己当初的心情,然后,她的全身上下,果不其然冒出了一团团黑色的混沌,再一次组成了当初的那一套铠甲——不过,比起当初杂乱而笨重的样子,现在的她,就像是中世纪英气威武的骑士。就连她自己,也被海面倒影的自己,震惊了一下。
“帅死了!……所以,想办法帮帮忙吧?”
在一旁观看已久的宇佐美见此状况,两眼放光地朝着对方回答着,但盔甲里的凉子,却茫然地道:“呜诶!?可是……可是我不知道要怎么做——”
“想想你那时候是怎么给我们添麻烦的……”口快的宇佐美,想要提醒她些什么,但像是明白了自己的话语不当,她又连忙改口道:“这么说太难听了……做你能做的!”
“好……我知道了!”
想象着自己能够攻击对方的方式,凉子手臂上的混沌忽然间增殖起来,化为一对漆黑的枪和盾,然后,她纵身朝天空一跳,身体的背后,现出一对华丽的推进器,用白色的火焰推着自己,朝着对方杀了过去。
“哈啊!”
倏尔,骑枪便在推动之下,刺进了黑羽的背后,冲锋之间,那几根黑色的羽毛断裂开来,黑羽却不以为然地像拍苍蝇一样,把钉在自己身上的凉子一巴掌打飞出去,转头道:“叫了两只小蚂蚁加入进去就能左右战局?可笑!”
话语过后,黑羽一仰脑袋,金色的光芒,像剑一般划过天空,随着她的脑袋摆动,金光迸入海水,就连海面也被那光芒炙烤出云气,光芒散去之后,两个遍体鳞伤的女学生双双倒进海里,包裹全身的触混沌,不听话地同身体分离开来。
“孩子们!”
而此时,置身于海兽的包围之中,阿加莎顾不得犹豫,她将手杖插入海面,随后,水汽一点点聚集起来,化作直达天空的水刃,随着一个圆舞斩,周遭围攻而来的海兽,瞬间身首异处。顾不得休息,紧接着的她,便驱动水面冒出气泡,裹住了两个救兵,将她们带回了自己的身边。而黑羽也只是带着轻蔑的笑容,仿佛没事人一般沐浴在炮火之中,一点点朝着带着两个伤员的阿加莎靠近,巨大的阴影,瞬间包围了三人。
“完了!”
“世界末日了!”
“各位!一起沐浴神迹吧!反正人类已经没救了!”
而正在此时,博客上的凉子嗤之以鼻的那些评论,此刻却在一点一点地增加。而天空的黑色,也在变得越来越浓重。
“那棵树……正在汲取所有人的恶劣情绪……一点点变得越来越壮大……雨也越下越大了……”
看着天幕越变越暗,阿加莎倒吸一口凉气。黑羽巨大的脚,朝着她踩了下来,但她却只能将海水化成水盾抵挡,却不敢再做妄动。眼见着水盾越来越脆弱,她终于也感觉到了自己的疲累。
“蓝……对不起……我也……”
“不……还有希望!”
忽然间,船舱上的一个声音,振聋发聩。
那是从船上的共享电脑的屏幕上出现的,一个女孩的脸。
“我相信……我们能够挺过这个难关的,因为,还有人在前方战斗,只要还有一丝斗争的火焰,我们就没有必要屈服!”
“说的好!”
“这才是我们应该听到的!”
“努力啊,战士们!”
看着自己的手机,宇佐美忽然间惊诧地看到,那个博客之中的投票,原本占优势的蓝色一方,已经显出颓势,而取而代之的,被推向谷底的红色,居然已经反扑了过来。此刻,天上再一次出现了左信彦的大脸,但他脸上的表情再也没有胸有成竹的傲气,而是气急败坏的愠怒。
“你们在干什么?给我自相残杀啊!”
“就算屈服,”架着水盾的阿加莎,咬紧牙关,然后,猛地掀翻了黑羽的脚,朝着天上的左信彦吐了口唾沫道:“我们也不会屈服于你这种人!”
恍然之间,就在越来越多的类似于此的评论出现在博客之上时,天幕的黑暗,终于停止了继续变黑的过程。看到此情此景,阿加莎大喜过望,微笑道:“混沌的子实体,停止生长了!”
“但那又如何?混沌已经覆盖了整个大气层,你们又能做些什么?!靠一个没有指挥官的军队,能给你们什么希望!”
气急败坏的黑羽,继续践踏着水盾,但阿加莎,却只是朝着她微微一笑。
“你就没发现,我也在拖延时间吗?”
忽然,阿加莎猛地一打响指,黑羽踩踏的水盾,忽然间变成了巨大的枷锁,将她的双脚铐住,而此时,天空之中,忽然间闪出一颗太阳一样的东西。
那是,像流星一样闪耀的光芒。
“如果我压根没死呢!?”
在那光芒之中,现出樱的声音。
“科长!”
海警众人,在听到樱的声音之后,传来一阵呼喊,在那飞出天际的火焰之中,樱大喊道:“我说过了,我用我的警衔保证,绝不会折损一兵一卒,当然也包括我自己!”
“怎么可能……你把那一击的当量全部吸收了吗?!”
一脸难以置信的黑羽,忽然间慌乱起来,她想挣脱这水的枷锁,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法再移动半步——更多更多的海水,蜘蛛丝般盖在了自己的身上,她,再也动不了了。
“一色黑羽!我现在要让你,尝尝自己种的毒苹果!”
终于,樱从天空之中飞了下来,然后,带着火焰的踢击,在黑羽的脸上狠狠地踢了过去。
“轰!”
火焰,瞬间照亮了漆黑的世界,也将黑羽的脸撕下了半块,瞬间,巨大的躯体像沾了油一样爆燃起来,哪怕是海水,也无法阻止她燃烧。而此刻,乘着火焰的樱,浮在半空之中,她脑后飞扬的长发,已经化成了火焰,就连她的眼中,也带着斗志的火焰。
天际的她,就像太阳一样耀眼。
“这一拳,是为了莉莉丝!”
闪耀光芒的又一拳,打在黑羽的胸口,瞬间将黑羽的胸口烧穿一个大洞,还没等黑羽发出惨叫,一拳又一拳炙热的火焰,便像放烟花一样在她的身上连连绽放。
“这是为了被你和左信彦伤害的所有人!”
乱拳之间,黑羽的全身,已经被烈火焚烧得摇摇欲坠,只有浸在海水之中的双脚,还勉强维持着人形的行动。而在此时,樱混沌的右臂,已经一点点地变大,直到,变得和她的脑袋一样大。炙热的火焰,将所有的能量凝聚而起,闪耀的火焰,变成了跃动的光,然后,朝着黑羽奔袭而来。似乎是爆发了求生的欲望,黑羽把自己口里的能量变成了同样巨大的光柱,想要反击回去,但火焰却把光柱撕成了碎片,瞬间吞没了黑羽的身体。
而此时,黑暗的海中,也终于闪起了光芒。
照在了蓝的脑海之中。
“我……我……”看着周围的白茫,蓝叹息道:“对啊……我又一次……倒下了吗?”
“不会哦,你做得很好。”不知从何处出现的双叶,抱住了她的肩膀道:“现在,她们还在奋战……我们可不能倒在这里啊。而且……宇佐美妈妈……给你留了一招吧。”
双叶的提醒之下,蓝忽然间想起来,船舱之下,她和宇佐美的那个接触。
“这是……”
一排绿色的弹链,被塞进了蓝的衣兜。她不解地朝宇佐美问着,但宇佐美只是摆摆手道:“是我的弹匣。里面是针对左信彦的抗体……我花了一些时间研究了双叶的DNA性质,如果能让双叶复制它……说不定你们的威力能够提升千万倍。”
回忆之间,蓝的脸上,忽然间现出了会心的微笑:“说不定……那家伙真是……对一切的事情都没个定数啊——但我,愿意为了她赌一把。”
然后,深海之中,传来了玻璃破裂的声音。
“什么?”
察觉到异动,左信彦忽然间把头望向海底,此时间,他的眼睛,忽然被白色包围了。
海面之上,围绕着樱的光芒刚刚散去,众人便看见,一道白光射向天空,就连樱也不由得抬起头来,看着那道光的去路。
当那道光打向天空,天空的乌云,瞬间化为乌有,碧蓝的天空,伴着太阳的再现,出现在每一个人的面前。瓢泼的大雨,也不复存在。
然后,天空开始一点点飘落起了白雪。
“紧急插播一条新闻!世界各地的黑雨忽然停止,重见天日!不过天上已经开始下起了白雪,而且……触碰到白雪的人,恢复正常了!”
“蓝!”
站在甲板上,宇佐美用手接着那飘落的白雪,她知道,那是蓝在告诉她什么。
“左信彦!!!”
在左信彦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天空的黑云被粉碎时,一个白色的身影,从海中飞了出来——一脸怒意的蓝,正拿着白色混沌化成的剑,朝着她冲了过来。
“你怎么可能?!”双手抓住剑锋,左信彦气愤着嘶吼着,无数根黑色的触手朝着蓝袭来:“我已经彻底确认过了……你应该已经彻底尸骨无存了!”
并没有理会他,蓝一脚将他踹开,然后,她的身边,出现无数根镶嵌着白色混沌的冰刃,将那些黑色触手刮为碎片,左信彦惊讶之间,对方已经闪到了他的身前,白色的混沌化为长刃,将左信彦的身体贯穿。
“世界上没有不可能的事情,但除了一件事!”狠狠地捏住长刃的柄,蓝对他回答道:“那就是你的痴心妄想,不可能成功!”
“别说大话了!”
即使承受着身体被撕开的疼痛,左信彦依旧想举起手来,黑色的云气从自己的手中聚集起来,想再一次遮盖整个世界,但就在他想要把云气打入天空时,自己的手却已经被蓝枭了下来。脱离了肢体的手,上方的混沌迅速地褪去,露出一条干尸般的手臂,飞快地化成了灰烬。
“你的疯言疯语,永远是痴心妄想!因为我有朋友、亲人、恋人……而你,一无所有!”
“明明我谋划了这么久,才走到今天……我绝不可能……会被你给!”
忍着疼痛,左信彦的背后忽然间张开黑色的翼,一窜飞上了海面,蓝见状,也从背后张开冰的翅膀,向对方追了上去,两个身影,就这样从碧海,飞上了蓝天。
“所有人!瞄准左信彦!轰击!”
看着两人飞出海面,樱连忙挥手朝着众人指挥,战机、战舰、炮台,无数的炮火,瞄准了目标,飞向了在空中的左信彦,瞬间,左信彦便被炮弹的爆炸淹没掉——但在爆炸的烟火之中,他的笑声依旧没有停息。
“就凭你们?”
随着更多的炮火朝着他飞来,他冷笑着,用自己的触手一个接一个地抓住,然后像打包机一样团成了一个巨球,朝着蓝砸了过来。看着巨大的炮弹球,蓝只是飞绕过去,将那大球用冰封住,然后,原封不动地朝左信彦砸了回来。
“呵。”
看着对方的反击,左信彦不屑一顾,反手将黑色的触手如箭矢一般朝冰球一射,爆炸再一次席卷了他——这一次,他依旧毫发无损地从爆炸之中走了出来,但他却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什么异样。
“什么?”
忽然间,左信彦便发现,自己的身体就像是阳光之下的冰淇淋,开始融化了起来。这时候,甲板上的宇佐美坏笑一声,在下面朝着他喊道:“专门为了你定制的基因炸弹,招待不周!”
“你!”
接连发生的意想不到的事情,让左信彦的脑中,第一次凝结成了一片浆糊。
当事情超出自己的控制的时候,到底应该怎么办?
在他还在思考着这个问题的时候,白雪的冰剑,已经斩断了自己的又一只手腕。缠绕着白色混沌的冰刃,已经高举过了蓝的肩膀,瞄准的目标,正是自己的脖颈。
那一斩,在自己的眼里是如此的缓慢,但却又快速,无法躲开的他,只能一点点看着那把剑,越来越近。
“啊!”
歇斯底里的他,孤注一掷地张开了自己的嘴,然后,用自己的嘴咬向了剑刃。即便那会切裂自己的脸颊,即便那会让自己疼痛无比,但他,死不放开。
因为,那是他最后的矜持。
“我就算失败……你也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口齿不清的话语之间,他的胸膛慢慢地裂开,无数的混沌,将他的影子吞噬掉,然后,漆黑的混沌,变成磅礴的黑色能量,吸引着周遭的物质,就连大海,也被吸引得要漂浮起来,天地间,又一次风云变幻。
“我们一起……让他看看我们真正的力量!”
脑海之中,双叶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蓝,再也没有迷茫。
一切,都将在这里结束。
天地之间飘飞的白雪,一片又一片,在她的闭眼之间凝聚在头上,巨大的剑刃,就这样一点点地构筑,甚至,比那遮蔽地球的混沌之柱还要高大。
瞬息之间,黑白的力量相接,天空的大气,都要被撕裂开黑色的痕迹,炫目的爆炸,这般在大气之间炸裂开来,黑色的能量,虽然一点点将白色的剑刃搅碎,但自己,却也一点点地被撕裂开来。
交锋的正中心,左信彦咬着牙关,一点点地后退着,他的浑身已经全部都是血液,他还不想输,但却已经越来越力不从心。
“左信彦……你还不明白吗?”另一边,蓝的淡漠的脸上,早已经有了不知道是嘲讽还是同情的心,方才的愤怒语气,已经舒缓起来:“追求所谓的劣等上等,早就让你迷失了自我,现在的你,不过是一个被欲望支配的空壳。”
“放屁!没有欲望的人不过是个死人!……你这种人又懂什么?你懂得我的痛苦吗?!”
“你曾经的所作所为,又和死人有什么区别?!”打断了愤然的左信彦的话,蓝再一次反驳,手中的刃,又一次施加了力量:“谁都经历过痛苦,但你只是个妄想把别人和你一起拖向深渊的可怜虫罢了!”
然后,天幕的黑终于力不从心,被白色的刃斩断。左信彦顿时间感觉到,无数钻心的疼痛,钻上自己的躯体——冰刃,斩断了包围他周身的能量,然后,就这样切进了他的身体。
“那些被你残虐的人的痛苦!我现在,将这些东西全数奉还!——受死吧!!!”
“我绝不……承认……绝不……!!!”
尽管还喊着不屈的话语,尽管妄想着再一次反击。但面前的侦探,早已经不是那个在他的面前了无反击之力的弱者了。
“我……在另一边……等着你们……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终于,狂妄的笑声停息,狂风,也归于平息,天幕的黑与白,最后,是白吞没了黑,然后,重归碧蓝。
平静下来的天,终于让宇佐美放声喊了出来,朝着天空那颗一点点变大的黑点,大声地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蓝!”
随着呼喊,一个身影坠入了海中,倏尔,又从海面浮了起来。躺在海中的蓝,浑身衣衫破烂,但脸上的神情,却无比满足。
“蓝!蓝!蓝!”
从船上跳了下来,宇佐美再也顾不住自己,用着自己最大的力气向着蓝游近。此时的蓝,看到她的身影,自豪地把手举了起来。
那只手里,有着一副破烂的眼镜。
然后,众人都感觉陌生的笑声,飘上了海面。
“咳咳!……哈哈哈……”
那笑声,毫无疑问,是蓝的。
她只感觉,无数的包袱从自己的身上被撤下,留下的,只是一身轻松的逸爽。
忽然间,在水里游着的宇佐美,猛地抱住了她,丢下那副眼镜,蓝尽力地伸开着臂弯,接受着她的拥抱,两人湿透的头发,在怀抱里打结在了一起。
日子如流水飞快,彼时还在海里和蓝相拥的宇佐美,今天又在医院里面忙碌,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地下诊所生意莫名其妙地红火了起来,逐渐地,自己也从看褪色病,变成了什么病都看。今天也是络绎不绝的病人,让她也不知道是喜是忧。但看着面前最后一张单子,她不由得对面前另一个穿着护士服的人道:“奈奈,快点赶完最后一单,当个暑期工也别磨磨唧唧的!又没少给你工钱!”
“好!”
一旁打手机的奈奈,连忙抖擞精神,飞跑着继续接单服务。忽然间,诊所的大门又一次打开,刚想抱怨今天忙的要死的宇佐美,忽然间看到,樱推开门,领着警员们走了进来。只是,今天的她,穿着一袭礼服,而其他的警员们,也是个个盛装打扮。
“越做越好了啊——”
“当然了,”打断了樱快要说出口的客套话,宇佐美明知故问地坏笑道:“来这里有什么事情吗?”
“当然是为了看今晚的大主角啊。”
朝着柜门那边瞅了一眼,樱也学着她的样子,俏皮地笑了一笑。因为,在柜门的那一边,多了一件摆在衣架上的婚纱。
夕阳,终于西下,照耀着教堂的琉璃瓦。阿加莎站在司仪的台上,合上了刚刚宣读完的誓词,她用着温情的眼光,看着在微光下慢慢走近的两个新娘,朝众人大喊道:“让我们为两位新人鼓掌吧!”
掌声雷动之中,两个新娘触碰着彼此的指尖,向着彼此的右手,递过对方的戒指。
当蓝接过宇佐美的戒指时,那上面的余温,让她感觉温暖无比。
她的人生,原本是一片白纸,但正是这位浑身裹着颜料的少女,拉着她的手,陪着她一起走进了彩色的世界。
现在,颜料和白纸,已经化成了一张绮丽的画卷,朝着更远更远的彼端展开,黑白的少女,已经沐浴了这个世界的颜色,在这无限远的画卷之上,用颜料踏出了彩色的道路。
一直,一直地踏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