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情人节快乐

孤独的人除了更新无事可做

希望各位看得开心

阿里嘎多

嚓——

火石摩擦的声音响起之后,橙红色的火光从打火机的喷口冒了出来,在驱散寒气的同时也为芭纳的身边带来了些许的光明。虽然这个打火机内还有燃油、还能点燃火焰的事实让芭纳感到兴奋,但她还是死死咬住了自己的嘴唇,把想要欢呼的欲望给压了下去。

芭纳把之前一直塞在怀里的那本破旧笔记本慢慢地抽了出来。那是一本已经显得又干又脆,要不是落在阴暗之处就已经快要风化了的笔记本,似乎动作稍微大一点都会导致笔记本碎裂开来。

这本笔记本是芭纳进入这个房间的时候找到的。或许是机缘巧合,或许是命运的指引,在怀表之后,她又找到了一件与伊芙......或者说与自己的过去相关的物品。她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近乎狂躁的渴望,让她迫不及待地想要从笔记本之中探寻自己所失去的记忆。

她一手紧紧捏着火光微微向着自己左手边飘的打火机,一手把笔记本轻轻地放在自己面前,以尽量小的动作将笔记本翻开。

笔记本的封面残破不堪,上面的图案已经无法辨认了。但是,封面上还能够勉强辨识出“Eve Ashely Ciania (伊芙·艾什莉·汐亚尼娅)”的字样。那行依稀可见的文字如同针尖一般刺激着芭纳的神经,让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笔记本上都写了些什么内容。

由于笔记本的纸已经像是烧过的木柴那样脆,芭纳不得不放轻自己的动作——即使她现在翻阅的前十几页都是焦黑一片,完全辨不得上面的文字,她依然不希望这本笔记本再出现哪怕是一丝一毫的破损。

她压抑住那股如同藤蔓一般慢慢生长起来,逐渐将她的心勒紧的不安和烦躁,轻轻地翻阅着已经焦黑的笔记本。随着她的翻动,页面上的焦黑痕迹也越来越淡。终于,在翻到大概中间再往后一些的部分时,笔记本上面写着的文字终于能够辨识了。芭纳立即将微微颤抖的手从脆弱的纸面上触电似的缩了回来,借着微弱的火光努力地辨识笔记本上书写的文字。

01/07/2030 晴

今天和朋友们一起去看了雪叶的演唱会。正好,我最近的调查也告一段落了......也有好一段时间没有陪着【——】了。我自己的话无所谓,只要能逼着她在我眼底下好好休息就行了。

“......?”

刚刚看了第一段,芭纳的脑中就生出了一团疑惑。她对着笔记本上本应是写着某个名字的地方仔细盯了好一会儿,甚至还用力揉了揉眼睛——那里明明写着四个英文字母,每一个字母芭纳都认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四个字母拼成的单词,芭纳却没有办法将其读出来。甚至,她甚至做不到对这个单词有所认知。

陌生到甚至连认知都做不到。又或者说,简直就像是她自己在抗拒着认知那个单词一样。

芭纳用力摇了摇头,将注意力暂时从那个未知的单词上面移开,接着往下看。

雪叶的演唱会非常顺利——虽然我没有看完全场,但我还是可以这么下定论,因为她的发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好,她一上台就已经是一个成熟歌手的样子了,根本让人没办法想象她一年前才刚刚出道......我们都由衷为她感到高兴。雪叶的歌声似有魔力一般,听着她的歌声,仿佛之前大半年的劳累都消失了。

但是,当我坐在病床旁边的时候,当我看着【——】那张苍白的脸的时候,我确实生气了。而且,还是阔别了很久的......一种难以描述的愤怒。

她真的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她真的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吗?好,或许塞西莉亚她俩真的不知道,或许雪叶一直都被蒙在鼓里,但我不一样......

我太了解她了。

我已经提醒了她无数次“教团”的调查让我一个人去进行就好了。但是,无论我如何叮咛,她却依然总是在我没办法注意到她的时候就从我的眼皮子底下溜走......我只是不想说她而已,因为我一直坚信着,问题很快就可以解决了......

但是,事情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我今天久违地去了一次教堂拜访沙利尔神父。这回,神父已经把花圃上的天堂蓝全部换成了郁金香......居然是郁金香。这也太令人火大了。

这只是其一。沙利尔神父毫无疑问是一名虔诚的信徒,却也是一个精妙的谎言家。他的慈悲是真实的,却也是残酷的,不知道【——】是否有认识到这一点。

他是一个信徒,但“基督的信众”只是表面。为了研究他所传播的所谓“信仰”,我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来研究圣徒们的教义,试图从中找出沙利尔神父那套近乎完美的基督教义的漏洞。

事实证明我的怀疑是正确的。哪怕是将《圣经》的每一句话都背下来的狂信徒,若是不能充分理解“主的旨意”究竟包含着什么样的感情的话,也绝对会被这个男人欺骗。

他所信仰的是更加令人憎恶的东西。

“天地初开的混沌之中诞生出了缤纷多彩的现实,万能的主从混沌的海洋中拉起了潜藏在明日的希望,并将之化为今天的太阳。天地与历史终将轮转,然而主的恩惠无论哪个时代都照耀着世人。若是某日在温暖的阳光下苏醒的你发现海洋涌起了混沌的初潮,不要害怕,主将会引领你的进化。”

如果没有前面将近半年的调查过程,恐怕我也只会觉得这只是在讲述一个要相信未来的故事吧。

恐怕他们已经开始了正式的行动......不过拜这段话所赐,我也已经有了一些头绪了。

接下来,我必须开始对“方舟”进行调查了。我从未想过游戏和电影中发生的故事会出现在我的眼前,但既然这是事实,我也不得不采取行动。

最后......哪怕使用粗暴一些的手段,我也必须把【——】按死在图书馆。绝对不能再让她触及任何与“教团”有关的事情了......

绝对。

“伊芙......”

尽管之前一直忍着尽量让自己不发出任何声音,但这个时候芭纳还是忍不住张开冰凉的嘴唇,默念着那个出现在自己回忆中的白发少女的名字。与此同时,不久之前亲身体验过的“回忆”,再次在她的眼前浮现出来。

欢闹的游乐园,仙境一般的演唱会,苍白的病房,友人们焦急的脸庞......当然,还有伊芙在自己“醒来”的时候所砸下的冷漠。

......“当时”的我,到底在干些什么啊。

随着胸口慢慢地涌现出一股由复杂感情构成的钻心疼痛感,芭纳的思绪不觉间变得有些惶恐。她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先是把打火机小心翼翼地立在自己面前的地上,然后用左手死死地压住了胸口,想要抑制从心头涌起的疼痛。在仿佛将思考慢慢撕开的疼痛之中,芭纳再次伸出手,将笔记本翻向了下一页——

砰!

恍然之间,只听一声巨响,整个空间仿佛都震动了一下,立在地上的打火机应声倒地,接触到潮湿的地面之后自动熄灭。芭纳当即倒吸了一口冷气,用最快的速度将笔记本合了起来,尽量不发出声音地把笔记本塞到了自己的外套里面,与自己悬挂在脖子上的怀表一同紧紧抱住,另一只手则是用力捂住口鼻,连呼吸都压抑到了最低的程度。

芭纳现在一动不动地趴在一张倒塌的双人床下面。这张床被天花板掉下的不规则落石压塌,周围还堆积了大量不成型的家具残骸,但是这张床下面还勉强能够挤出能让一个人藏进去的空间。在把身子挤进去之前,芭纳特意把旁边的家具残骸稍微移动了下位置,堆积在床的四周将本来就不大的缝隙全都掩住。这样子,加上原本就基本没有什么光线的环境,应该基本没法发现床底下藏着一个人的吧。不过反过来说,芭纳也没办法观察到外面的情况。

刚才的那声巨响,不用想都知道是有什么东西将门给撞倒了。但是在撞门的声响过后,房间内便重归于宁静,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不。仔细听的话,还是能听到细微的声音。

啪滋——啪滋——啪滋——

咔哒——咔哒——咔哒——

尽管非常细微,但是依然能够听到似乎有电流在跃动的声音,以及许许多多尖锐物体敲击地面的声音。这种声音让芭纳意识到,前不久让她遭受了今天第二次死亡的“那个怪物”已经来到这里了。

“......”

她尽力屏住了呼吸,死死憋着气强迫自己不发出任何声音。

快点离开......快点离开......!

芭纳的双手分别死死地抱着怀表、笔记本以及捂住嘴巴和鼻子。每当那细微的电流声和轻轻的敲击声距离她所藏身的床底近一步,她心中仿佛将神经一根一根凝结起来的恐惧感就往上升一分。

尽管她想连自己的思绪都止住来阻止自己发出任何动作,但她的脑细胞依然无法抑制地将前不久的画面再次在她的脑海中拖动——

“唔......呜啊......”

一阵从脊背上传来的剧烈疼痛唤醒了芭纳沉睡的意识。她想试着动起自己的身体,但是浑身上下都传来了某种粘稠的感觉——她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包裹起来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当自己醒来的时候就去回顾失去意识之前的事情,这种行为似乎已经成了芭纳的习惯。

她的脑海里还残留着鲜明的回忆。她记得自己一开始是掉入了这个沉到地下的星级酒店里面,为了寻找回到地面上的道路而尝试向上进发。沿着楼梯上到五楼之后,由于往上的道路被落石堵住,她不得不选择通过走廊寻找另一侧的楼梯。

在走廊上,芭纳找到了一个银白色的怀表,怀表上布满裂痕,但还是能够看出表面上刻着“E”“A”“C”三个字母。怀表内部的表盘基本损坏,不过怀表内保存的照片——一张芭纳、伊芙、塞西莉亚、希尔以及雪叶五人的合影倒是基本没有损坏。

在找到怀表之后,芭纳的意识就断片了。当她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又像上次被怪物杀死的时候一样,跳回了不知道是哪个时间点的时代,和伊芙等三人去参加雪叶的演唱会。这之后她的意识又断片了一段时间,醒来时已经躺在了医院里。只不过,在医院躺了没多久,她的意识就又回到了这里......回到了这个只剩下断壁残垣的鬼地方。

虽然意识回到朋友们所在的时间点时,芭纳并不知道自己这一次为什么会回去,但是当她再次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睁开眼睛的时候,她总算是慢慢地回忆起了之前的记忆。

对......

我似乎......又死了一次。

从脊背上持续不断传来的刺痛感看来,芭纳估计自己之前大概是被打断了脊柱吧。

......这样的话,说不定怪物还在附近。

一冒出这样的想法,芭纳的心中便止不住地浮现出莫名的恐惧,背上的疼痛好像更加鲜明了。不过,她还是用力摇了摇脑袋,集中起注意力尝试动起自己僵硬的身体。

芭纳用力地将手臂抬了起来。与此同时,一阵难以描述的液体滚动声在她耳边响起。她用力晃动身体、试图从那自胸部以下将她包裹起来的不明物体当中挣脱出去。不一会儿,她突然感觉自己悬空的身体失去了支撑,砰地一声摔到了地上。

“唔......”

冰冷又潮湿的地面让芭纳单薄的身躯一阵寒颤。

芭纳不自觉地甩了甩手臂,把粘在身上的不明粘稠液体甩到一边去。好奇心引着她把目光往自己之前所在的位置投去,然而在看到自己之前待着的地方是一个裂开一半并且还在缓缓淌出粘稠液体的大块琥珀......不,或者说大个的“虫蛹”之后,她的嘴角不由得抽搐了一下。

愣了两秒之后,她匆匆忙忙地站起来,挥起手掌开始把身上的粘液都拍掉。但是粘液那恶心的触感让她产生了连碰都不太想去碰的本能抗拒。于是她便用力扯下缠在腰上的外套,先是把湿透了的外套用力甩了甩,然后再拿着外套往自己身上拍了几下。当怀表内某个硬物随着她的拍打而重重地砸了一下她的肩膀时,她才猛然突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伊芙的怀表......!”

眼见身上粘液打掉了七八成,芭纳便停下了挥甩外套的动作。她重新把外套抱在怀里,开始焦急地摸索起外套里藏着的某个东西。

在摸到塞在外套内口袋里面的圆形硬物之后,芭纳慌张的眉眼才舒缓了些许。一把抓出了内口袋里面的怀表。看样子,她大概是在失去意识之前把怀表偷偷藏了起来吧。

芭纳用右手捧着怀表,左手食指在怀表表面轻轻拂过。

“太好了......还在。”

她轻轻拉开了表盘外侧的银链,把怀表挂在了脖子上。当脖子上传来怀表沉甸甸的质量之后,她才缓缓地松了一口气。

芭纳的身边凌乱的散落着一些大块的残骸,看上去像是家具的碎片。也就是说......这里大概是酒店的某个房间里面。

滴答——滴答——

啪滋——啪滋——

“嗯......?”

某种液体伴随着电流的细微声音低落在了芭纳赤裸的脚趾上,传来略微有些烫人的温度,以及和虫蛹中的液体一样的粘稠感。她忍不住缩起脚用力甩了甩,把滴到脚上的粘液甩掉。

然后,她抬起脑袋,将视线投向了液体滴下的地方——

漆黑的天花板上,有一只外围闪着细微蓝光的巨大赤红色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地上的芭纳。虽然“那东西”的身形隐没在上空的黑暗之中,但是从时不时在它身上流过的电光看来,“那东西”的身躯似乎相当巨大......

那眼睛,像极了之前在教堂里碰到的那个怪物。似乎是完全一样的,占据了一整张脸的巨眼——

就在芭纳因看到这个巨大身影而愣住的一瞬间,那黑影猛地一闪,从空中轰然坠地直撞芭纳!

“呜——!”

被撞上的刹那之前,芭纳终于回过神来,在脚上汇聚起全身的力量向后跳开。天花板落下的巨物几乎是以一纸之隔擦过了芭纳面前,即便她进行了回避,但那东西落地时在地面上掀起的锐利风压竟是直接把芭纳整个人都震飞了出去,砰地一声撞到了几米开外的墙壁上。

啪滋——啪滋——

刚才细微的电流声,现在似乎变大了不少。虽然“那东西”身体上时不时闪烁过的微弱电光稍微为这附近的环境带来了点光亮,但“那东西”依然只显现出了一个模糊的身影。

那是一只几乎有一头狮子那么大的“蝎子”。说它是蝎子也许并不太准确......因为,它的两只前肢并不像其他的蝎子那样是一对钳子,而是两条由至少几十段蜈蚣一般扁平并且表面覆盖着甲壳的节肢构成的“虫臂”,这对虫臂的前端甚至长出了类似人手的五指结构,只不过那一节又一节的五指亦是一副蜈蚣的样子,握成拳头之后犹如工业机械臂。

而这头长着蜈蚣手臂的蝎子拥有三条尾巴,全身都有甲壳覆盖的蝎子唯独尾巴上没有任何坚硬甲壳覆盖,只是三条长度恐怕超过五米、有碗口那么粗的触手。若是仔细看的话,能够发现电光基本都是从触手状的尾巴上发出来的,并且那触手表面似乎还分布着许多倒刺。

尽管和芭纳一度在教堂见过的怪物有着完全一样的红色巨眼,但巨蝎的红眼并没有在看着芭纳,那个巨大的眼球不过是在四处乱转,好似根本不存在目光一样。然而,那种不包含任何感情、察觉不到任何理智存在的无机质眼神,却让芭纳的心中不由得生出一阵恐惧,这恐惧仿佛缓缓凝结的冰层一样,爬上了芭纳的裸足,逐渐缠上了她的身体。

“......不,不行,要赶快离开这里。”

扶着被撞得生疼的肩膀吃力地站起来之后,芭纳尽力睁开眼睛确认眼前的情况。在看到眼前体型比自己大了两倍不止的怪物之后,她立即紧紧握住了胸前的怀表——身后就是冰冷的墙壁,她无路可退。

怎么办......

还未等芭纳进行什么思考,那怪物便将双臂往芭纳的方向奋力一甩,似乎是要用张开的十指抓住芭纳!

退无可退的芭纳只得将自己的身体往前方摔去。只听一阵刺耳的风声裹挟着电流在芭纳脑袋上呼啸而过,巨蝎的双手撞在芭纳身后的墙壁上时发出了沉闷的声响。只一秒钟之后,喀拉喀拉的迸裂声响起,芭纳身后的墙竟被巨蝎双手这一撞直接撞了个稀巴烂。

“呜......呀啊!”

芭纳刚才为了避过巨蝎前肢的直击而选择了主动摔倒,但是地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一大滩粘液让她没办法一下子就站起来。当她还挣扎着想挺起身子的时候,巨蝎就伸出篮球那么大的手掌抓住她的脑袋,像是拎起一个玩具一样轻轻松松把她提了起来,让她身体完全悬空。

意识到自己被吊了起来,芭纳的双腿迅速在空中乱踢起来,同时还举起双手拍打自己脑袋上的“手”,奋力挣扎着想要挣脱开来。

“放开我......放开我,怪......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巨蝎当然不可能任芭纳肆意挣扎,它以仿佛要捏碎芭纳脑袋的力气握紧了手掌,芭纳的脑壳甚至传出了细微的咯嘣声。如果再用力一点的话,说不定她的脑袋直接就被捏碎了。

但是巨蝎并没有那么做。趁着芭纳因为脑袋的疼痛而放下双手,巨蝎甩起另一条蜈蚣臂,喀拉喀拉地缠上了芭纳的上半身,然后松开了手,将双臂都用于缠绕芭纳的身体,把她的上半身捆了个严严实实。

“啊......哈啊......”

芭纳急促地喘息着,待头痛稍微缓解之后才有力气稍稍睁开眼睛。在看到自己的身体被对方用蜈蚣似的双臂完全缠住的时候,她的眉毛大幅度往上抖动了一下,然后脑袋僵硬地摆了一下。

“不......不要......”

下一瞬间,巨蝎以惊人的怪力将缠绕住芭纳身体的双臂猛然收紧——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阿啊啊啊啊——————!!!!”

只听噗的一声,芭纳的喉咙里被挤出了一柱冲天的鲜血,伴随而来的还有她撕心裂肺的惨叫。但是巨蝎并没有因此而止住动作,它的双臂还是持续不断地灌注极其骇人的力量,似要像蟒蛇一样勒死芭纳。

“放......放开......!”

肺里的空气几乎被完全挤了出来,芭纳尽力张大嘴巴试图摄取氧气。整个上半身都被巨蝎用手臂捆住动弹不得,不断勒紧的那两条蜈蚣臂不断发出甲壳摩擦碰撞的咔咔声。刚才的猛力一绞似乎已经压断了芭纳一两根骨头,这样下去她被捏碎恐怕要不了多久。

她还想着奋力挣扎,用双臂把巨蝎的蜈蚣臂撑开,然而体力就好像开了闸的洪水一样,随着鲜血不断从她体内飞速逝去,乃至她每动一下——哪怕只是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巨蝎的蜈蚣臂便随之无情地绞紧几分,直至芭纳的上半身完全动弹不得。除了骨头逐渐被压断的咯嘣声之外,在强有力的绞杀之下芭纳的身体甚至被挤出了血,从蜈蚣臂的缝隙中缓缓淌出。

“呜......救......”

骨头一根接一根断掉和皮肉被捏烂的剧痛几乎要摧毁芭纳的理智,她的脑袋因为非人的剧痛而微微左右晃动。她已经死死地闭上了眼睛试图缓解疼痛,但是身体逐渐被蜈蚣臂挤碎的痛苦却在不断延长她的体感时间,让她觉得一秒钟似乎都有一万年那么长。她的嘴巴微微张开,逐渐失去血色的嘴唇在微微颤抖,然而口中泻出的只不过是不成调的气声。

芭纳连衣裙下的双腿在空中没有规律地胡乱晃动着,显示着她的挣扎。然而她的脚却是一下都没能踢中巨蝎,巨蝎亦好像对她的挣扎无所谓似的,只是持续不断地将双臂越勒越紧,直至芭纳身体里的咯嘣声越来越大。

......要又一次死去了吗?

在身体逐渐被绞碎的痛苦之中,芭纳的思绪却反倒越来越清晰。

死了......会不会更好呢?

她再次张大了嘴巴,然而她已经失去了呼喊的能力,只剩下了无声的悲鸣。

对了。如果在这里死了的话,应该又能“回去”了吧......

反正,我好像,死不掉的样子......?

回到,朋友们的......身边......

回到......她们的......身边......

......

“Do you ......remember ......that market ......we used to go ......”

意识恍惚之间,芭纳的口中却不由自主地唱起了无比熟悉的歌。痛苦几乎要冲散她的意识,但她却忍不住唱起了歌,仿佛这歌是她最后的哀嚎一般。

“I said I ......would knit a sweater ......for you......and ......butterfly fly on ......it......”

——这时候,出人意料的情况发生了。在听到芭纳口中泻出的虚弱歌声之后,巨蝎的动作停了下来,它没有继续用力勒紧芭纳的身体,反倒像是被冻住了似的一动不动。

“you said you ......will looking for ......the aquamarine ......in the market...... with me......”

随着喀拉喀拉的声音,巨蝎的蜈蚣手臂迅速地缩了回去,从芭纳身上松开。要是再多缠个十秒左右,或许芭纳的身体就会被捏碎了吧。然而在听到芭纳的歌声之后,巨蝎却似乎沉醉在了歌声之中,不仅收回了蜈蚣臂,甚至还慢慢地趴了下来,之前一直乱转的眼球也不动了——看上去简直像是在休眠似的,尽管它好像并没有眼睑这种东西。

这首歌,是羽原雪叶在演唱会上唱的第一首歌,《Give you my soul》。

也是在无数个孤独的日夜里,都陪伴在芭纳身边的歌——

接下来的事情很简单。在发现巨蝎听到歌声便突然“乖巧”下来之后,芭纳也顾不得自己的伤了。虽然肋骨似乎断了几根,但是双腿没问题的话就还能够移动。她忍着胸口和手臂传来的剧烈痛楚,强撑着让自己站起来,然后从蝎子砸开的通道回到了走廊上。

一开始的时候,芭纳还只想着快点找到回到地面上的方法。但是死里逃生之后,她却想在这里搜寻更多有关于伊芙,或者是雪叶、塞西莉亚、希尔,不管是谁都好,她想要从这里找到自己昔日友人留下的痕迹。

既然在这里能够找到伊芙的怀表,那就证明伊芙曾经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那么,这里说不定还会有其他的线索。

只是......之前两段意识跳跃的经历之中,芭纳都没有看到伊芙有携带过这个怀表。

那么,这个怀表......究竟是伊芙什么时候才拿着的东西呢?

——从巨蝎所在的房间逃出来之后,芭纳就开始搜索这个楼层的其他房间。因为担心巨蝎会追上来,她放弃了搜索巨蝎附近的房间的打算。

然而她并没有那么顺利,沿途经过的房间不是门打不开就是里面已经被落石堵上了。在阴冷的走廊上跑了许久,也就两三个房间能够进去。她现在捏着的打火机,就是从搜索过的一个房间里面找到的。这栋大楼不知埋了几层在地下,能翻出还能用的打火机已经是万幸,她已经不奢求有手电筒这种东西了。

走了好一段时间、绕过了好几个拐角,芭纳并没有看见向上或是向下的楼梯,这个酒店的内部空间似乎远比她想象的大,这也就让她迅速找到楼梯的意愿又冷却了几分。

再接下来,就是凑巧在这个房间找到了伊芙用过的笔记本,然后为了安全地阅读笔记本上的内容而藏到床底下,刚好看完一篇日记之后巨蝎就追了上来......

咔哒、咔哒、咔哒......

咔哒。

巨蝎的细足在地面上移动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却在移动到芭纳藏身的床边之后突然停止了,只剩下了每隔一定时间就会响起的轻微电流声。这样异常的寂静让芭纳的思绪随之中断,她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上。

怎么停住了......快走啊,快点离开这里啊。

芭纳的额头上逐渐渗出了几颗豆大的冷汗,顺着她的脸颊缓缓淌落到地面上。

虽然之前唱了几句雪叶的歌就让这家伙停止了动作,但是那现象的原因芭纳还没有搞清楚。她不想在不明不白的情况下再乱唱歌,万一没效果的话......

万一没效果的话。

之前思考着的某个问题,又回到了芭纳的脑中。

......反正这里除了我以外谁都不在。

那我是不是死了比较好呢。

轰隆——!!!

“什么声音......等一下......??!!!!”

就在芭纳再次开始思考的时候,她突然听到自己脑袋上传来了一声巨响。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阵风在她脑袋上吹过——

转眼之间,蝎子那只大如盘的赤红色巨眼就映入了芭纳的眼帘。

“开......开什么......玩笑啊......”

只见芭纳藏身的双人床被巨蝎用蜈蚣一般的两条前肢不费吹灰之力就举了起来,而之前砸在床上的落石则是被丢在了不远处。趴在地上的芭纳愣愣地昂起脑袋看着抬起床铺的巨蝎,眼睛不由得瞪大了。那巨蝎的红眼依然像是一开始那样,根本没有看向芭纳的方向,而是在朝着四面八方没有规律地转动。

芭纳愣了一瞬,随即一手将打火机和笔记本紧紧拥在怀里,一手尽力将身体撑起,一边后退着一边开口唱道:

“Do you re......”

芭纳刚一开口还未成句,巨蝎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起身体,将断裂开来的床铺扔向一旁的同时,身体后端勉强能被称为尾部的三条触手飞龙似的甩向芭纳。在甩到芭纳身上的瞬间,触手表面原本微弱的电光忽而强力闪烁,一阵强劲的电流字触手上释放出来贯穿了芭纳全身——!

啪滋——啪滋——啪滋——

电流将芭纳的身体完全麻痹。她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不,她的身体还因为电流刺激而时不时地出现抽搐,然而她现在连自己身体的存在都感觉不到了,就好像大脑与身体的连接断开了一样。不仅如此,大脑也是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让她连思考都费劲。

更不要说开口唱歌了。

咔哒,咔哒,咔哒。

芭纳眼角余光中,巨蝎举着自己又像蜈蚣又像人手的两条前肢,闲庭信步地朝芭纳一步一步走来。而她却只能躺在地上,连发出惨叫声都做不到。

啊......

芭纳呆滞地看着巨蝎缓缓向自己伸来的手,苍白的嘴唇微微颤抖。

果然还是......

死了比较好吗?

——“废都的少女”篇 完——

——次回 新篇章——

——“逃离未来”——

——次回——

——《我所遗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