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绿色铠甲的人形机器回过头，视线划过了支撑空间的柱子，落到了地面下的一潭血迹当中。
莉莉娅和娅丝敏摈住呼吸，在寂静的空气之中突然听见了一丝呻吟。在碎石打击里还为彻底死去的士兵正在痛苦的呻吟，在密封的环境里面极其明显，好似婴儿的啼哭声。莉莉娅被声音吸引，冒着被发现的风险从柱子的侧面弹出头来，一时间金发的少女忘记了呼吸。
士兵的血与骨头混杂在一起，尖锐而又细小的钢筋碎片钻入了身体的内部，将无数器官搅成一团。士兵的手臂不翼而飞，从断面处喷涌的血液在地面上成为鲜红色的地毯，碎片进入了大腿部的大动脉之中都并未直接贯穿，作为杀器的碎屑反而成了救命恩人堵住了血管，让士兵并没有第一时间陷入休克当中，但现在的情况确比没有死还要残酷。士兵大脑内部的激素正在快速分泌，为身体止痛，也让士兵能够保持伸直，甚至他能明白现在自己的身上正发生着什么。
他心脏每分钟正以超过三百的时速跳动着，随时可能停止，他残留的一个眼睛看着逐渐靠近的墨绿色铠甲，从喉咙里面发出剧烈的惨叫声，但他的身体无法移动分毫因为背脊早已经被打断。
莉莉娅反射性地想要冲过去，但手心上的触感却成为刹车口。莉莉娅回过头看到娅丝敏在这关键时刻拉住了她，栗发少女的蔚蓝瞳孔之中同样露出痛苦，但更多的是绝望。
莉莉娅赢不了它，就算再加上自己都不行。娅丝敏的眼神这么说道，确让莉莉娅重新恢复了冷静。
是啊，既没有工具也没有武器，势单力薄的自己怎么可能独立战胜着那样的机械。莉莉娅握紧了拳头，耳边的惨叫声在数秒后也截然而止，墨绿色的铠甲给予了那位士兵应有的终结，让他摆脱了痛苦。之后墨绿色的盔甲挎着沉重的步伐离开地下，它自始自终都没有发现隐藏在暗处的两位少女。
——我早就已经明白，自己从来就无法拯救所有的人，所以我才只能拼劲全力保护眼前的人，然后遵守自己许下的诺言。
想到这里莉莉娅轻轻地反手握住娅丝敏的手，向她诉说着自己安好无事。
两位少女这才探出身子，注视着这番残酷的景色。
“看样子并没有生还者...”
娅丝敏仅仅是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眼睛，而莉莉娅则是蹲下身子从血池里面捡起一把枪械，随后发现铁碎已经观察了步枪的侧面已经难以使用了。莉莉娅并没有放弃，她光着手将尸体翻了个面寻找了好久这才从尸体的深处早出了一把还算完好但沾满血污的步枪。而此时，娅丝敏已经绕了远路再另一边等待着莉莉娅，她浅蓝的眼帘低垂，好似在为尸体祈福。
“这些士兵的制服跟大洋洲的不同...”
莉莉娅奋力地翻开一具尸体，用沾满鲜血的手指将士兵肩上的标志抹开。
“果然不是大洋洲军...这是芬里尔的标志。”
金发少女抬起头并站起来，突然发觉到娅丝敏的背后有两抹黑影正在靠近。
“喂，娅丝敏身后！”
莉莉娅赶紧出声提醒，而娅丝敏也猛然反应了过来，她马上抬起头从衣服的内侧掏出小刀向后转将刀刃向上，那个位置正好对应着普通成年人的喉咙，但在娅丝敏的手臂折过去的瞬间，一双手就迅速的握紧娇小少女的手腕，将刀刃的轨迹停止在空中。娅丝敏的单手想要挣脱，但她手腕上的禁锢却显得更胜一筹。
天花板的灯泡突然亮起，这才两个身影从黑暗之中现出原形。
“喂，这个该不会你们做的吧？”
紧握着娅丝敏手腕的高挑男人说道，他身穿着藏色的衬衣，松垮垮的领带从脖子上耷拉下来，他低下头用着黑框眼镜后锐利的视线扫向娅丝敏和远处的莉莉娅。他着装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士兵，但也绝对不是能合理出现在这里的人物，两位少女都不约而同地想到，特别是那股视线很明显是看过血的证明。莉莉娅悄悄地将手放在身后准备快速掏出撇在内衣夹层里地枪械，而娅丝敏则是奋力想要挣脱束缚，但双方的力量却不再一个水平线。
“怎么可能是她们做得，只要长得眼睛就能看得出来吧！两个少女怎么可能把一队训练有素的佣兵变成这个摸样，她们俩又不是从未来来到这里的终结者。”
另外一个男人倒是在旁边手忙脚乱的乱跳着，他半松开的西装外套和里面沾满灰色污渍的白色衬衣，再加上一脸慌张的表情，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敌意的样子。
“你们是谁？这里可不像是休闲人士和公务员该出现的地方。”
莉莉娅沉身问道，同时右手的手指已经摸到了手枪，她心想着如同他们表明敌意就在开口后的一秒直接崩了他们。
控制住娅丝敏的衬衣男皱了皱眉头。
“什么叫不该出现这个地方？你难道不知道上面已经发生了什么吗？”
这下轮到莉莉娅皱起眉头，情报的缺失是对交涉的不利，为了不让自己的谈话落入下风，更重要的是让娅丝敏脱离险境，这个时候必须占据着话语的主动权。但金发少女也敏感的发觉出对面男人的话语里面有话，好像是上面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一样。
这样想的话，能称得上重大的事情就只有一件吧。
“我知道上面正在打仗，但平民可不会在战时四处瞎晃，你们到底是谁？”
听完莉莉娅的话，两个男人都偏过头，像是在用眼神隔空交流般最后一致的点了点头。衬衣男松开了娅丝敏的手，娇小的少女立即往后退，来到了莉莉娅的身边，而两个男人也靠在了一起举起手，亮起自己的手掌上面没有任何的武器。
“你果然不知道上面发生了什么。至于身份你们可以叫我们快递员，真名就先不透露了，也没有这个必要。”
衬衣男说道。
“你们看起来也不像是平民，也不是佣兵，不然遇到你们我们俩早就死了。现在该你们回答我们了，你们究竟是谁？”
莉莉娅眨了眨眼，并没有以善意对待他们。她将右手放入血池之中，从中拿出那把完好的步枪对准了两个人男人，并回答道。
“我们是隶属于大洋洲的部队，是士兵。”
“大洋洲的士兵？”衬衣男像是想起来了什么重复道，然后更加仔细地打量着两位少女的外表，与自己的伙伴窃窃私语，“金发短发，蓝瞳，身高一米七以上，俄罗斯人，符合布兰达给我们的特征，除了身穿情趣女仆装之外。”
“我觉得你的关注点不对，这个时候不应该是递出自己的衣服吗？”
身边的西装男习以为常地吐槽道。但是娅丝敏看到他们俩望向莉莉娅的目光，娇小少女倒是勇敢地站在了金发少女成熟的躯体之前充当着人形遮挡物，并用着眼神警告着两个不识趣的男人。
“咳咳，来让我们谈论正事吧，小姐们。我们俩是因为撤退时与大洋洲失散的平民，现在正在地下通道里面迷路，刚刚听到了枪和惨叫声才赶了过来。”衬衣男将自己的外套扔了过去，并转过身子继续解释道，“看这副惨剧，他们应该是遭遇驱动铠甲了吧。”
莉莉娅接住衣物，警惕地看了看衣服的表面后，闻了一下气味发现没有古怪的味道后大大方方地穿了起来。
“驱动铠甲吗...？”娅丝敏听到这名字后倒是想起来了什么，不过再次之前她的心里还有数个疑惑，“按照你们所说的话外面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具体来说是什么？还有快递员到底是什么意思？”
“快递员就跟名字一样，是在城市里面负责运送货物的人们，不过他们的舞台是在城市的黑暗面。硬要形容的话就跟走私差不多。”莉莉娅此时已经穿上了外套，这像是西式外套的衣服有着很长的下摆，看起来就像是超短裙一般依然把金发少女修长的大白腿暴露在空气之中，但莉莉娅也并没有介意毕竟现在的情况下有衣服穿就不错了，“顺便一提，我在进城的时候就是从快递员的手中找到了交易的筹码，从而顺利得把你救了出来。”
莉莉娅看着娅丝敏摸了摸她的脑袋，而栗发少女则是像她露出了一个惬意的微笑。
不过几米外的两个男人都知道这是金发少女的下马威，天知道她口中的快递员现在是否安好。
“放心吧，因为火山爆发的原因佣兵与大洋洲军的控制区域重新洗牌，甚至还出现了第三方的驱动铠甲，这座城市已经处于岌岌可危的位置了。我们不会以自己生活家园的代价做一些蠢事，换句话说我们是站在大洋洲一侧的。”西装男解释道。
“火山爆发...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捕捉到关键字眼的两位少女对视了一下，惊讶的余光在眼中闪现。
“早在半个小时前外侧就已经被火山灰覆盖，你们到底是多久进入地下的？”
莉莉娅回答道：“不清楚，体感时间的话大概是一半小时左右。第三方的驱动铠甲...也就是那个投石的东西是怎么回事？”
两位少女心有余辜地歪过头，用着视线的余光看着原地的惨剧，就算那些士兵本来是敌人，是隶属于芬里尔的佣兵。
“据我们所知。”这次是轮到西装男说话了，他从自己的公文包里面掏出电脑，“最早目击时间是在今天早上，直到一百一十分钟之前才启动，驱动铠甲就像是吃豆人一般在地下水道乱逛并歼灭路上所遇见的一切活动的生物。”
他将电脑倒转过来，屏幕上出现了以摄像头作为视角所拍摄的画面。不同颜色的驱动铠甲经过摄像头，并用着各种武器将沿路的士兵所杀死，最终缓缓地消失在地下通路之中。
“我们本来以为这是佣兵方...或者是威廉姆斯的阴谋，但把自己人设定成目标也未免太蠢了吧。”
“不。”
这次出声的是娅丝敏，她大但地跨过了男人与少女们所构成的无形分界线，来到了西装男的身边垫着脚观看着录像。看到娅丝敏率先做出了举动，莉莉娅与衬衣男的眼神在眼前交错了一下，最后莉莉娅也迈开了步伐来到他们的身边，西装男见状就直接把电脑放在了台阶上，四个人围在一起观看了起来。
“这并不愚蠢，威廉姆斯是在灭口。”
娅丝敏说出自己的结论，随后栗发少女转过头向男人问道。
“你们有发现驱动铠甲是从哪里来的吗？”
“并不清楚来源，准确来说是快递员销毁了记录，但我们的情报网上却有蛛丝马迹。我们在追查源头的时候得知大型货物在几天前正分批运送至城内，并用的是我们的网络，很有可能就是这些驱动铠甲。”
“得知此事的快递员呢？”莉莉娅问道。
衬衣男简洁地回答道：“人间蒸发了。”
干完活就直接灭口吗，别看威廉姆斯是一个女人，下起手来还真是干净利落。莉莉娅这么想到，她歪过脑袋却看到娅丝敏的神情倒是十分平静。
“也就是说这些并不是从内地产出的，被联合国发现后一直在逃跑的威廉姆斯肯定也没有时间建造那么多驱动铠甲......”
娅丝敏一直念念自语，引起了另外三个人的注目。
“娅丝敏，你想到了什么吗？”莉莉娅见状开口问道。
娅丝敏缓缓地抬起头，用着极其认真的眼神看向其他人，用着严肃的语气说道：“只要我们夺下一架驱动铠甲的话，我说不定能够驾驶它。”
场景寂静一下，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莉莉娅。
“这些驱动铠甲难道是你在几年前在设施里面训练的时候...”
莉莉娅的视线与娅丝敏的重合，而栗发少女则是用着眼神宽慰着莉莉娅，因为她的原因自己已经从那段经历里面走了出来。
“那些移动的金属铠甲都是我知识以外的兵器，如果不是我的朋友告诉了它们的名字我就连他们叫什么都不知道。算了这些都不是重点，关键是这些驱动铠甲的行进路线正在逐渐向平的民避难区靠拢，难以想象它们会对普通人做些什么事情来，所以你应该明白吗？只要我们能夺下一架驱动铠甲就能得到破坏其他驱动铠甲的资本，至少能将平民的生命给守护住。”衬衣男拿着眼睛瞪着娅丝敏，等待着她的答复，“别让我们失望，所以我再问你一次，你真的有把握操控驱动铠甲吗？”
“没问题，只要内部的操作系统没有更新换代就可以。”娅丝敏胸有成足地说道，然后她的眼神再次放在电脑屏幕上，屏幕的录像反复的播放着驱动铠甲的行进时的动作，“不过有点奇怪的是，威廉姆斯到底从哪里找来的驾驶员？”
“什么意思？”莉莉娅眨了眨眼。
“驱动铠甲的内部仅有一个人空间的大小，而这种机械的本质也只是增强身体抗性的铠甲而已。想要以流畅的动作操控驱动铠甲不仅要记住超过三百多种按钮的方式，还有在不同的情形下的应对手段，甚至在进行操控的时候还需要移动四肢来保持本体的平衡。这方面我一点都没有夸张，这种极简形态的驱动铠甲也是最难操控的类行，意味着在辅助装置与重量的选择下倾向于重量，内部没有完善的平衡系统，一切的一切都要手动操控，可谓是最麻烦的原型。”
娅丝敏快速地解释道，同时双眼盯着录像里面驱动铠甲上台阶的样子。
“我训练了一年才能做到顺利跨步，近一年半才能做到高速移动，这还是只是零负重的情况下。威廉姆斯哪里来到的时候寻找有天赋的士兵并加以训练？在我的认知范围里面天才可是没有办法用科学的方式量产的。”
“你的意思是这其中有诈？”
西装男问道。
“不。”娅丝敏摇了摇头，从电脑屏幕面前抬起头脑袋，用着手掌捏了捏酸痛的脖子，“但事实威廉姆斯就这么做到，她确实找到了能完全操控驱动铠甲的士兵，将所有不可能的事情全都抛弃，留下来的事情在这么离谱也是真相。所以我现在不得不怀疑，坐在驱动铠甲里面的真得是人类吗？”
莉莉娅顺着娅丝敏的思考说出了那个名字：“智能AI...?”
娅丝敏点了点头。
“就算是普通AI的能力也难以驾驭驱动铠甲，太多的不稳定因素容易让计算陷入无休止的bug当中。事实上在驱动铠甲的更新迭代里是加入了AI进行辅助的功能，但无论如何，都需要人为进行修正，嗯，举个例子的话就跟飞机起飞和降落是同一个道理。”
“但是我注意到了威廉姆斯在跟我们交流的时候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字眼，莉莉娅你还记得是什么吗？”
娅丝敏问向金发少女，而莉莉娅也开始回忆起来跟那个女人的对话。
“你是说‘虺’？我记得是在我们对话结尾的时候出现的，她好像是用这个字以信号，操控‘奇美拉’对我们的进攻。”
“这个字来源于东方的一则传说，指得是一种在水池里面潜伏的毒蛇，这种毒蛇在经过五百年后会化生成为蛟，千年能变成龙。”娅丝敏竖起一根手指，开始科普起来，“嘛，不过这些知识都是第一名告诉我的，就是那位把肚子刺伤的东方少年。”
嗯，看到娅丝敏能对自己的心理阴影款款而谈，看起来是恢复得不错的样子。莉莉娅想到。
“能随着时间而增长知识，并扩大规模，不就是AI的一种形态吗。恐怕操控着‘奇美拉’的真身也是‘虺’，这种可学习性的AI能在一段时间里快速精通某样的东西并不奇怪，更何况威廉姆斯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在计策着现在的事件，制作这种AI的时间是充裕的。”娅丝敏将自己的推论说了出来，但同时内心之中也萦绕着一种不安的感觉，这种若有若无的违和感如同皮肤上的静电。
这时旁边的西装男在听到娅丝敏的发言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将电脑微微侧斜开始操控着屏幕。
“既然是AI在操控的话，那么它们的行动应该有一定的规律对吧。”
娅丝敏回答道：“没错，为了保证足够的运算量驱动铠甲里应该有一个类似于司令塔的存在。”
她看见西装男打开了陆续几个程序，将录像软件关掉，从桌面里接入某一个平台最终再次调出地下监控摄像头的画面，不过那些都是实时影像。西装男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的敲动，又从另一个软件之中将整个城市下水道的地下地图展开，在几次缩放之后找到了目前所在的区域，而此时实时监视的摄像头拍摄到了在地下水道里面快速行进的影子，在一瞬间里拍摄到了驱动铠甲的画面，同时地下水道的地图上则出现了相应复数的红点，在狭小的道路里移动，那些都是目前驱动铠甲的位置。
“这个软件本来是是用来在地下水道里寻找走失的猫猫狗狗，没想到在这里却能派上用处。”
西装男说道，并露出安心的表情。然后他将电脑屏幕转向了娅丝敏的方向，很明显是让她来进行指认。
娅丝敏靠近屏幕仔细地观察七架驱动铠甲的行进方向，发现它们的前进路线呈现着一个六边形，每当有一个机体开始减速时，另外六架也会配合着彼此的速度开始减速，反之亦然。那么这样想都不用想，答案已经足够明显，栗发少女伸出手指指向最中间的机体。
既然被保护着，那就说明肯定是最脆弱的。
“是中间的这一架，只要把它破坏，我们的工作就结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