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喘息之间 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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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历98年，九月十三号
南川城那时候的时候仿佛还历历在目，失败来的竟然如此之快，这是我们谁也没有料到的，并不能把蒙受巨大损失的责任，全部归功于张班长，或者说制定【在南川城中穿插作战】这个计划的上层，这不是任何人的过失。
原本我还以为在撤退的时候，大家聚在一起的氛围，肯定又会是想从南川城外阵地撤退时那般凄惨，不过我却错了，因为已经快没有几个人能够凑起来什么气氛不气氛的了，最后离开南川城的时候，我们第七班算上我就只剩下九个人了，大家在运兵车上面坐的都还挺分散的，谁也不愿意多说一句话，就连张班长也是这样。
我还能够记得在刚开始战斗的时候，第一位倒下的战友，我记得很清楚，那是六爷，当时他就站在我的前面，而我也永远不会忘记他仰面倒下时的样子。
我也记得最后一个牺牲的，当时就在我们就快要撤出南川城的时候，一颗炮弹在我们旁边爆炸了，当时大家跑的都很急，但是我因为那个无线电台所以跑在后面，所以我注意到了。
葫芦，他是个好人，这应该是我看见他拖着那圆润的身体跑的最快的一次了，但就是那颗炮弹不知道用它那冲击力溅起了什么，当充满砖块碎屑的烟尘散去的时候，我便看见葫芦已经倒在我的身后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当时很明显还活着，我能够听见他那凄惨的叫声，但是我没有办法去帮助他，我看见了他的两条腿全都被什么东西给截断了，估计只有些许筋肉还连接在上面，光靠我一个人是拖不动葫芦继续跑的，我身上还有那个该死的无线电台。
我本希望着其他人能够注意到葫芦，我对天发誓，如果有一个人折返回来去救助葫芦，我也绝对会义无反顾的一同前往的，可是大家都在向前奔跑着，不知道他们是否真的没有听见葫芦那清晰的惨叫，还是因为在两个街道之外发现了德尔克的装甲部队，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逃出南川城之后，大家的状态都不是很好，尤其是谢峰，他是我们第七班当中年纪最小的一位他不应该来战场的，真不知道他的家里人是怎么想的，在公园的战斗，我还记得谢峰已经成了一个血人了，换做是我应该早就崩溃了吧，可是他居然连一滴眼泪、一声呜咽都没有，真不知道是该为他担心，还是应该敬佩他的‘勇气’。
（我并不认为那是勇气，看上去到应该是偏执与疯狂，就算是在和敌人白刃战，谢峰发出的那种吼叫也太过于骇人了）
不知道我是否能够在战场上面活下来，哈哈，对于我来说应该是没有什么所谓的吧，就算是我一直在写着日记，也不能够掩藏我根本就没有【家】的这一个事实了，就算我能够‘衣锦还乡’，也不会有人为我祝贺和欢欣的，我只是一个一无所有的穷酸书生罢了，仅此而已，望天道好轮回，帮助我早日找到正确的‘通路’。
（真希望我当时珍惜了那个机会，我已经悔恨终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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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伟，又在这里写东西呢？吃了没啊？这的面条还蛮好吃的。”
在后方的一处乡下农村当中，数支部队全部都将那些受到重大损失的、几近崩溃的‘残兵败将’送到这里，只剩下九个人的第七班自然也呆在这里，而就在一个日常的午后，李老八端着一碗热汤面从矮屋中走了出来，向着正在独自一人写着日记的赵伟嘘寒问暖。
“啊，没事，我已经吃过了。”
赵伟连忙将自己那厚厚的笔记本放回了自己胸前的口袋里面，随后又到鼓起了自己面前的那台无线电台。
“老赵啊，你就真每天上哪都带着那个无线电台呗，就不能给搁在床上放着吗？我看着都沉。”
“你懂个屁啊，要是没有了这个东西，那我们就是一群瞎子了，就连敌人大部队开到我们脸上都不知道的那种，没了这东西我们早就没了。”
“嗨，不跟你争了，跟你讲道理我就头疼。”
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了快一个星期了，这里不仅仅有被打残的部队，还有一些伤病，伴随着那些此起彼伏的呻吟声，任何人都感觉在这里像是度日如年一般，谢峰也是如此，腐朽、阴沉的气氛围绕在他的身边，但是这些都并不是让他头疼欲裂的主要原因，不过要说起主要原因嘛......
【你不应该在这里.......】
嗯嗯嗯......
【你应该回到战场上去......去杀戮，哦，应该说是保家卫国......】
不要，我不想再听见你了......
【你无法逃避的......至少无法逃避我......】
闭嘴！————
【啊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啊！——哈——哈——哈——”
谢峰再一次从炕上挣扎着爬了起来，他喘着粗气，抹去了额头上的汗水，那种脑内的混乱感再一次将他从备受折磨的睡梦当中唤醒了过来。
为了摆脱那些声音，我选择了逃避，结果却更加深陷其中了吗......真是讽刺啊，额嗯嗯嗯，好热，这里有那么热的吗？
谢峰仔细一看，才发现有一张大棉被正盖在自己的身上，这应该就是他燥热的根源了，谢峰一脚将被子踢开，随后缓缓地从炕上来到了地上。
额......我的头，这感觉就像是被石头砸了一样。
“哟，谢峰，你终于肯醒了。”
谢峰对于这个声音的来源简直是再熟悉不过了。
“所以是你把被子盖在我身上的？”
“对啊，我怕你冻着嘛。”
“真是无语了，谢涛，你可真是爱多管闲事啊！——”
谢峰的声音不自觉的大了起来，他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在一瞬间他只是感觉全身热血沸腾，而在即将要达到顶点的时候，谢峰的眼前再一次变得通红，就像是，就像是......
就像是在打白刃战的那次一样，我，我，我到底是怎么了。
“谢峰......你没事吧？”
面对谢涛关切的问询，谢峰一时间只感觉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最终只得撂下一句“没什么，抱歉。”之后，慌慌张张的跑开了。
谢峰一路小跑，他来到了一处没有残兵、没有伤员、没有士兵的一处地方，这里是这处乡村的一隅，没什么人会找到这里来，而这里又是一处天然的风口，只有在这里任由清凉的秋风吹拂在自己的全身，谢峰才能在燥热与混乱当中寻得一丝平静与安宁。
“些许我真不应该用这种方式去逃离谢凌天，我感觉我真的有些快撑不住了。”
不知道是处于熟悉，还是为了寻求更加清凉的秋风，谢峰下意识的爬上了这里低矮的土墙，仅仅是双手一抓，而后脚下着力一等，谢峰便翻身坐上了这面土墙，这对于连谢家大宅数米高的围墙都不屑一顾的谢峰来说，简直就是小意思。
“也许这一切都是我不成熟想法的惩罚吧......呜————我真的很想你，哈——母亲，如果你一直在我身边该多好啊。”
压抑了许久，谢峰最终还是压制不住自己内心当中的那些情感，一股脑的全部都从一个通道当中跑出来，而最终的结果便是他无助的在这土墙之上掩面痛哭了起来，但是没有一个人回来安慰他的，因为这里是一处极度偏僻的地方。
不知道过了多久，太阳似乎在天上移动了不短的距离，光线也开始逐渐昏暗了起来，谢峰每当到了这个时刻便会开始慌张了。
【xiah...sdab......gsdu.......baous——dhoa......】
因为自从南川城战役之后，这种情况便开始在日落之后愈发强烈起来，谢峰也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刺激那些声音，是自己全身沾满鲜血？还是自己在那栋公寓当中动了真真切切的杀意？已经快一个星期了，谢峰总是搞不懂这些事情之间的潜在联系。
但谢峰就算是搞不懂，他却还是依旧能够感受的到‘联系’，就好像那些东西总是缠绕在谢峰的身边一样。
“小伙子，你看起来气色不怎么好啊？”
就在谢峰捂着脑袋，摇摇晃晃的往村子中心走去的时候，一名蹲在路边的人却吸引起了谢峰的注意，因为那个人很明显是在向自己大话，为什么谢峰敢如此肯定，那必然是因为整条土路上面，估计也就只有谢峰一人能够称得上‘小伙子’了。
怎么回事？我记得这个村子里面的村民应该都已经逃难去了啊？而且部队什么时候开始混进乞丐了。
谢峰歪着头一脸不解的望着蹲坐在土路边上的这位老人，如果他不能称得上是一位乞丐的话，那么估计世界上就再也没有贫困人口了，本该上了年纪而发白的头发，却因为泥土和灰尘变得脏乱不堪，老人瘦削的身体上只穿着由破布拼接而成的旧衣服，而且那衣物也是十分脏乱的，隔着一段距离，谢峰甚至都可以闻见老人身上的臭味，不仅仅混杂着老人臭味，更是在其中夹杂着另一种气味，不能说是臭味，只能说是这两种味道混合之后，让老人身上的体臭更加难闻罢了。
“呵呵，小伙子，有些时候可不要以貌取人啊......毕竟这可对你的头疼没有一点好处啊，你应该更加开朗一些才对身心都有好处。”
？！他怎么是怎么知道的！
那个老人刚一开口，谢峰便感受到了极度的震惊，不仅仅是因为面前的这名老人，他似乎洞悉了刚才自己脑中所想的事情，更是因为他居然一眼就看出了自己饱受头疼之苦。
不，冷静一点，谢峰，你可不是一个会相信什么神棍的人，就算你是在战争中，精神上受到了些许创伤，但是你绝对还是一个有理智的人，一个正经人！
“不要对自己的精神有所怀疑，年轻人，这只会让它趁虚而入。”
“你在说些什么啊？你到底是什么人？”
谢峰开始有些慌了，不过面前的这个老人却依旧将嘲讽世间的那种微笑给挂在自己的脸上，他仰起自己那同样脏兮兮的面庞，擦了擦鼻子下的大黄鼻涕，随后对谢峰笑着说道。
“我只是一个没钱没势的老乞丐，虽然力气已经原理我了，但是学过的本事却还留在我的身上。”
“所以.......你是？”
“我可真是好一个菩萨心肠啊，看见深受无名疾苦的世人，就总是管不住我的这张嘴啊。”
“你是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吗？你是一个......间谍？！”
听了谢峰的这个结论，那名老人不禁哈哈大笑了起来，他笑的是那么的洒脱，最后甚至都快要把谢峰给逗笑了。
“看来你的头疼真的是很严重啊，居然都开始影响你的正常判断了，看来摧残精神上的折磨真的要比击破肉体的子弹要厉害的多啊。”虽然那名老人的语气当中有着那么一丝丝嘲弄的意思，不过他最后还是轻轻的笑了笑说道。
“放心吧，我既然出现在你的面前了，我就不会再让它为非作歹了。”
“什么？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你只需要乖乖呆在原地不动就好？”
“你说什——”
还没等谢峰反应过来，那名原本蹲坐在地上的老者，却突然站了起来，那速度是如此之快，甚至把站在那里的谢峰给吓了一跳。
那名老人的速度简直就不想他这个年纪应该有的速度，因为还没等谢峰伸出手来稍作抵抗，那还正在说话的嘴巴便被老人塞了什么东西进去，谢峰大惊，不仅仅是因为老人是用刚刚擦完鼻涕的手塞进来的东西，更是因为那被塞进自己嘴巴的东西尝起来也不想什么好东西。
“啊——咳——咳咳，你给我吃了什么？你这个——嗯？”
谢峰最终还是没有能够咳出，老人给自己塞得东西，不过就当他直起身来，准备好好的教训一下那个精神、肉体双重羞辱自己的老头时，却发现那个老头已经不见了踪影。
“啊？这......这怎么可能，那老头怎么跑的那么快？真见鬼，那东西好像还卡在我的嗓子里了。”
谢峰四处张望，发现已经彻底没有了那个老人的身影后，也只等当自己是吃了哑巴亏，不过对谢峰唯一的一点宽慰，可能就是在吃了老人塞给自己的那东西之后，自己的脑内居然真的轻快了许多，头疼也奇迹般的消失了，面对这不知道是福还是祸的遭遇，谢峰最后也只能选择了接受。
殊不知，在村子外面的荒郊野岭当中，正有一名身穿阴阳道服的白须老者正在静静的站着，虽然与村庄相隔数里之远，但他似乎还是可以清楚的看见村子内某人的一举一动，而在他的身后，不知道从哪里飞来一只金色羽毛的小鸟落在了老者的肩头，可是那金色的小鸟居然开始说出了人话。
“寒阳道人，这真的好吗？”
“嗯，这是我必须要了结的事情，如果不完成这件事，我将一直受困于此。”
“好吧，随你性情就好，不过那些鼻涕......你真的认真的吗？”
“哈哈，人的所想反映出了自己眼中所见，我虽意如此但形非此啊。”
话毕，一阵秋风卷携着黄叶吹过，而眨眼之间，那片野地之上便再度空无一物了，只剩下了秋风依旧在刮着。
当谢峰神清气爽的回到房屋时，他刚一进门便被张班长叫住了。
“谢峰，你过来一下。”
“啊？张班长，怎么了？”
张班长一下子便看出了谢峰的转变，疑惑的问道。
“怎么了？瞧把你美的，吃了蜜蜂屎了？”不过张班长很显然真的有事找谢峰，所以他随后紧接着说道“那个......谢峰啊，有人找你有点事。”
“谁啊？还搞得那么神秘兮兮的。”
“你见了就知道了。”
跟随着张班长的指引，谢峰穿过了内院，来到房屋外面的一处小空地上，而当谢峰一出门时，他便认出那个正在等待着他的人。
“谢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