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睁开眼睛的心情是很有趣的。
躺在柔软的床上,我从睡梦中苏醒。此刻沉睡的意识还没有完全恢复,我呆滞地凝视着陌生的天花板,心中不由得想起了太宰治所写的这段话。
米黄色的天花板,再加上一盏吊灯,几分钟后,我终于意识到我此刻正躺在寝室的床上。
(还以为在医院里呢。)
我面露苦笑,接着转过头看向放在床头的闹钟。
时针与分钟正好处在同一条直线上,原来现在才早上六点啊,离八点的开学典礼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
已经多久没有这样规律的作息了呢?我暗自想到。昨晚因为没有什么事,再加上赶了一天的路给我的身体和心里都积累了不少的疲惫,所以我早早的便上床睡了觉。一觉醒来之后,脑中的困意已经烟消云散,浑身上下都充盈着活力。
我从床上坐起身来。
初生的暖阳已经将它的光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了房间内的木质地板上,微小的尘埃沐浴着阳光散发出闪闪的光亮,在一片空寂中明灭。
我转过头,向身边的另一张床上看去。
被子已经被整齐地叠好放在枕头上,白色的床单上没有一丝褶皱,就像是从未有人睡过一般的干净整洁。
夕颜呢?
我想起了这位刚认识不久,有着一副少女面孔的室友。
莫非是去吃早餐了?不过食堂似乎要等到六点半才会开门。
那他去干什么了呢?
总之,抛开各种不切实际的猜测,我先走下了床。光脚踩在木质地板上,接着舒展起身体,关节发出“咔嚓”一声的脆响。将睡衣脱下,我换上了学院的制服。
和女生的制服不同,学院的男性制服要显得普通不少。白色的短袖衬衫,黑色的裤子,再加上一条颇为滑稽的领结,看上去古板毫无个性可言。
对着镜子,我由衷的想到,说不定还是外面学校的运动服要好一点吧。
洗漱完毕后,我又回到了寝室。此刻,夕颜仍旧没有回来,我的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不会是闹钟实际上慢了两个小时,我已经错过开学典礼了吧。)
在脑海里绘制着天马行空的想象,我突然意识到室内的空气似乎有些沉闷。昨晚关上了窗之后,还没有换过气。于是我拉开窗帘,并打开了窗户。
现在正值夏季与秋季相交的时段,迎面涌来的清晨阳光犹如一双温暖的手将我轻轻包裹住,轻拂过鼻尖和脸颊的风带着微微的凉意,随之带来的还有森林的清新。一想到今后再也闻不到医院里那刺鼻的消毒水味,我的心情不由得变得愉悦起来。
贪婪地呼吸着这清爽的空气,这时,我听见了微风中,似乎传来了人的低吟声。
我在窗前坐下,聆听着这道若隐若现微弱的声音。
随后,我听出来了,这是有人在歌唱的声音。
悠扬的歌声,仿佛是在玫瑰枝上深情演唱的夜莺,那声音回荡在微风之中,我坐在窗前的书桌前侧耳聆听,不知不觉中我竟然为这声音如痴如醉了起来。不由得,心中竟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要不然,去追寻一下歌声的源头?
我走到了大门口,顺着歌声的方向,悄悄地走了过去。
一条小路从宿舍的后面一直延伸到林间深处,沐浴着晨光,随风摇曳的枝条发出了“沙沙”的声音,这道声音伴随着回响在林间的歌声,让我顿时心安了不少。
叶隙间洒落的碎阳晃得我眯起了眼睛,近处的一棵橄榄树下,熟悉的纤细身影正站在树下。
甘甜、清澈的声音萦绕在他的身边,欢愉与哀伤两种截然不同的感情交织在他的歌声中,看着陶醉于清凉的夏风和自己的歌声之中的他,让我感到似乎他降生的目的便是为了歌唱。
腕动飘香麝,衣轻任好风。
突然又一次地想起了繁华应令里的诗句。
我踩在枯叶上的脚步声撕裂了这副浑然一体的美景,他的歌声骤然中断,仅留下些微的余韵在森林间回响。
他抬起头看向我,认出我之后,红晕立刻爬上了他的脸颊,他却不知这一反应更给他增添了几分少女的神色。
“唱得挺不错的嘛。”
我向夕颜夸奖道。
“勉强吧——”他害羞的身影从树荫下浮现,一面尴尬地扯弄着耳边的秀发,一面问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因为听到了声音。”
“声音……原来这么远也能听到啊……”他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我打扰到你了吗?”
“没有……”他摇了摇头,又指着手上的手表说道。“因为正好快到了吃早餐的时间了。”
和他结伴走在林间,我不由得向他提问:“为什么要躲在这里唱歌呢?”
“因为太早怕打扰到其他人,并且,我一个男孩子却发出女孩子的声音不会让人觉得奇怪吗?”
说实话,除开夕颜身上的男性制服以外,还真没有哪一点看得出他是一个男孩子。
“你每天早上都会这样吗?就像晚上必须吃素一样?”
“为了不让自己的水平下降,所以我每天都必须做发音的练习。”
“当艺人还真是辛苦!”
我发出了和昨天一样的感叹。
“如果喜欢的话倒没什么。”
“有爱好真是好啊……”
喜欢吗……不过我似乎除了书本以外,再也没有其他所谓的“爱好”了。
“嘛……这也是小时候耳濡目染造成的吧。因为父亲是音乐家所以经常在全世界各地演出,所以小时候基本上有一半的时间都是在母亲的剧团里生活的,所以将舞台称之为我的半个家也毫不过分。”
“就像是从小便生活在船上的1900呢。”
“差不多吧,不过我倒是没他那么有才华罢了。”
说道此处时,他的表情开始变得有些悲伤,接着又摇摇头,缓过神后,对我挤出了个笑脸。
“好了,我们先去食堂吧,如果去晚了可就没有位置了。”
他加快了步伐。
跟在他的身后,看着脚下松软的土地上被他踩出一串凌乱的脚印,突然想起了一部电影里的一句话。
“人生路上步履不停,为何总是慢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