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的夜晚,整个纽伦堡显得异常安静,街道上寂静无声,既没有士兵的说话声与火炮的轰鸣声,也没有重机枪那如同死神般收割生命的枪声,一切都变得与白天的激战截然不同,安静的令人感到有些发慌。

但是在这种寂静的背后,躲藏在各种掩体和残垣断壁之后的士兵们都清楚,一旦这夜色逝去之后他们所将要面对的什么。

地下指挥部内的酒柜前,库泊将自己所有的白兰地还有威士忌通通都递给了缺乏药品的医护人员。他并不是借酒消愁的懦夫,他清楚比起借酒消愁的自己,那些为了国家奋战数天,为此负伤的士兵们此时更需要使用这些酒精来进行消毒。

接着,做完这一切后他下令遣返了后勤部所有的医疗人员,要求他们带着地下室内的伤员们去郊外向萨克森的部队投降——并还托付他们一并带去了自己的亲笔信。

望着变得空旷的地下室,想起信中的内容,库珀不免的流露出了苦涩与无奈的表情,那真是让任何一位帝国将领都会蒙羞的信件啊。

“尊敬的萨克森公爵,您是一位着实让我值得尊敬的对手,当然,现在您已经赢得了这场战争的胜利,我希望您可以接受我属下的投降,也同时希望您可以善待这些与我一起奋战数天的士兵,他们是我们都值得尊敬的英雄。——伊德.库珀署名。”最后还盖上了自己与南方集团军军群的印章。

“差不多了啊……是时候让这该死的一切都结束了!”最后看了一眼烟灰缸中还冒着缕缕青烟的烟卷,叹了口气,库珀转身离去——-坚定的步伐宛如一位正在上战场的战士。”

这封信意味着什么军方高层自然知晓,士兵们也揣摩到了高层的意思。他们都正沉默不语的靠在废墟的残恒断壁之中,麻木的等待着黎明的到来,没有人想睡觉,所有人都知道新一天的光明必然无法掩盖蕴含在其中的血光之灾。

半个小时后便是日出了,当那新一天第一缕阳光照耀在大地之上,城外的叛军就将要对纽伦堡发起最终的总攻了。

一堵沙包组成的防线后后,布莱恩正端起杯中那提前为自己准备好的最后一口白兰地,刚触及口唇,却又想了想,最后还是将它放回了原处。

现在的自己需要头脑保持冷静与理智的思维,然而酒水恰恰就是最干扰思维的物品之一,布莱恩摇了摇头放弃了喝酒消愁麻痹自己的想法。

事前蜘蛛的密令让他感到非常焦躁与不安,他现在最在意的就是库珀,他最亲密的战友同时也是全军的领袖,究竟有着怎样的抉择。

“战争真是……一种扯淡的玩意呢!”为自己点燃了根纸烟,看着烟头冒出的缕缕青烟,布莱恩的眼底露出了一丝难以掩盖疲惫。

“诶,等等,广播室那里站着的是……库泊?该死的!他在那里做什么?”无意间望着正站在广播室的库泊,布莱恩有些产生困惑。但紧接着,他便看到了顶在库泊后脑勺的手枪。

而就在纽伦堡内风云变幻的同时,施泰因市的女巫堡内,巴伐利亚正和突然造访的容克公爵正谈笑风生。

“晚上好啊!巴伐利亚,我亲爱的朋友。”放下侍从为自己刚沏的茶水,端坐在客座上的伊恩.容克正朝巴伐利亚淡淡一笑的问候道。

“哦,容克!我亲爱的朋友,是什么风把你吹到了我这里?难不成你终于看清了帝国那个昏君的愚昧,打算来投奔我们伟大的事业?”干笑两声,巴伐利亚带着刺耳的声音挖苦道,同时也在上下打量着眼前不请自来的容克。

“不,”容克摇了摇头,“巴伐利亚,我是以帝国谈判代表的名义来这里找你谈话的。”

“帝国?”巴伐利亚嗤笑一声,“堂堂容克公爵居然成了那个帝国昏君的信使,这可真是让人笑掉大牙!说吧,卡里乌斯到底想要对我说些什么?如果是那些虚伪的客套还有劝降之类的话那还是算了吧。”

“你还真是说对了巴伐利亚,我这次前来还真就是如你所说一般是奉陛下之命,前来招降你的。”出乎预料,容克并没有理会自己的嘲讽,反而毫不犹豫,大大方方的便承认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听到此话,巴伐利亚的笑容忽然僵住了:“你说什么?”

“呵呵……”不经意间微微笑了笑,容克并没有理会巴伐利亚此时那难以置信的眼神,又继续说道:

“那么,这些烦心事我们不提也罢,不如我们先来下盘棋如何?巴伐利亚,如果我没记错,你好像对下棋还颇为喜欢来着。”

尊敬的主啊!要么是世界疯了,要么是自己疯了,巴伐利亚那肥胖的脸正微微抽搐着。如果容克的目的是为了来扰乱他的思维的话,那么他现在已经获得成功了,巴伐利亚现在完全无法理解容克此时的想法。他究竟是想自投罗网?还是失心疯了的跑到自己面前来扮演小丑的?

看见此景,站在巴伐利亚一旁的一位小贵族似乎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他向前缓缓跨出,走了几步,正打算让下人们将容克这家伙给驱逐出去。

“不必。”出乎意料的,巴伐利亚见状,却立刻抬起了手制止了身后那位小贵族的举动,而他的目光却一刻不离的盯着容克那张自始至终都未曾有过变化的脸。

“来人,把我的棋盘呈上来。”想了想,巴伐利亚决定收回目光,挥手叫一旁的一名仆人将自己的棋盘摆放在了面前的茶桌上。,随后,巴伐利亚伸出手做了个请的手势:“你先选吧容克,正好我也来看看你的棋艺是否也有你口舌上这般的能耐。”

“乐意至极。”容克也是毫不客气的回应道。

持黑子迅速下手,棋子敲击棋盘发出了清脆的声响,而同样,巴伐利亚的内心也随之与其一样摇摆不定起来。转眼间棋局中棋子的厮杀是愈来愈剧烈,扑朔迷离的棋局也是逐渐的变得明朗了起来。

在思考许久后,缓缓落下一子后,巴伐利亚小心翼翼的抬起了头偷瞄了容克一眼,眼前的这位容克公爵完全没有一丝那自己正处在敌方大本营的紧迫感,反而还在这里悠然自得的一边与自己下起了棋还享受般的品起了茶,或许这家伙真的是来找自己下棋散心的?巴伐利亚不禁陷入了沉思。

“嘿,公爵!该您了。”突然一旁的侍从犹豫了下出声的示意打断了他的思考。

“哦…….”巴伐利亚回过头心不在焉的回应道,但刚拾起棋子,巴伐利亚却愣住了。

只见目入眼帘的白色的“城堡”已经屹立在自己国王的面前,只要他用国王上前一步就可以将其毁灭,然后.......

然后自己那高傲的国王将会被对方隐藏在阴影处的主教砍下头颅。他如今早已是骑虎难下了,不拔掉眼前的城堡那么自己那被打乱的防线就将会一击而溃,但是,倘若拔掉了他,那么一旁以逸待劳的主教也将取下国王头顶那象征着辉煌的王冠,此局已经是胜负已分了。

他输了,还输的一败涂地。

“你赢了呢,容克。”梳理好自己的情绪,巴伐利亚牵强的笑了笑说道。

“侥幸而已,巴伐利亚你不必这么客气的。”容克起身道谢,“感谢你愿意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陪我下上这一盘棋,巴伐利亚。实话实说若非是你太过于看重眼前的利益,我还真的赢不了你的。”

“黑暗中的刀剑,永远是最为致命的。唯一能让我们感到宽慰的,恐怕也只因这些棋子直到最后也是不会背叛我们仅此而已了……”

“但是......”容克的薄唇微微扭了扭,“究竟谁才是真正的棋子谁又才是棋盘之外的棋手呢?呵呵......这非常值得思索呢。”说完后,容克又重新恢复了往日的神情,友好的将帽檐微微拉下朝巴伐利亚低了低头。

“我想我现在该要离开了,那么,我也就不再多打搅你了,晚安,巴伐利亚!有机会我还会再来拜访你的。”

“容克你究竟........”看着容克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出客厅,巴伐利亚的脸色略微有些显得阴沉。

“巴伐利亚公爵,我们需要将容克公爵这家伙拿下吗?毕竟他可是帝国那个新君身边的家伙。”

“不必了,你退下吧,这里不用你操心,去忙你自己的去吧。”

巴伐利亚摆摆手让小贵族和侍从们离开,低头又看向了桌上的棋局,回想起刚才容克所说的那番话语,他又若有所思的摆弄着棋盘上的棋子,突然他微微笑了笑似乎明白了什么,自言自语道:“容克,你说的对,不到最后时刻,谁会知道自己是棋子还是棋手呢?”

而城堡外,接过一名仆从特意从马廊中牵出的一匹骏马,容克感到有些哭笑不得,平日以抠门到远近闻名的铁公鸡巴伐利亚今天居然出手如此的阔绰。但他明白,自己现在并不是需要矜持的时候,毫不客气的谢过侍从后,他便立刻沿着通往纽伦堡的小道快马加鞭的奔去。

走了约有小半个时辰,估摸着自己已经到达了汇合的地点,容克开始逐渐放慢了自己的步伐,并朝那空无一人的野外吹了声口哨。

马嘶声,摩擦声.......以及本不应出现的说话声,而紧随着声音,一个骑着马的身影出现在了容克的视线中。

“容克,你回来了啊,情况如何?巴伐利亚的态度怎样?”只见这人影一边将手里的步枪放入脚旁的枪套中,一边向容克询问道。

“是啊,霍亨索伦阁下我回来了,不过巴伐利亚那边的情况却值得玩味啊!”

在年龄和资历远大于自己的霍亨索伦公爵面前,容克就如同一个谦卑的学生一样。“陛下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陛下的部队预计已经翻越了巴伐利亚高原并准备完毕,明日就可以从叛军的后方对他们展开打击。”霍亨索伦道。

“很好!”容克忍不住朝空气挥了挥拳。

“老鼠已经出洞,捕杀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