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我也和绫野 祭一起前往了学校大堂参加了返校毕业生演讲,说实话,这并不是什么能让人提起精神的活动。坐在演讲台下的我们既不能擅自离开也无法随意讲话,就这么如木头人般坐了一小时候后,作为新生代表的徐梓馨也总算是上台做起了活动总结。
“徐梓馨同学是你的好朋友,对吧?”
本以为绫野 祭会这么保持沉默直到演讲结束,但没能想到的是,她竟开口向我主动提问道。
“嗯,我们是发小。”
“怪不得她会安排你来带我参观。”不再目视前方的绫野 祭将视线锁定在了我的身上。她很是认真地看着我,仿佛是想借此确认什么,“我由衷感谢你们的用心,谢谢。”
极为正式的致谢反而给了我一种难以形容的排斥感,绫野 祭似乎并不打算与任何人深交。同时,她好像也没融入这学校的打算,她的举动看似符合逻辑,但事实上,她的过于机械与标准都使我感到了一种不可言表的不适。越是客套也就越是容易结束话题,虽说我有不少问题想问,但我却始终找不到机会。直到先前的金发学长上台后,那种沉重的气氛才有所好转。
“给后辈的建议吗?”很难想象,这个以“学渣”自称的学长竟是去年的高考状元。而在上台被问及问题后,他更是陷入了深深的沉思,“还真有一条。”
灵光一现的他握住了话筒,他扫了眼讲台下的学生。在发现我与绫野 祭后,微微一笑的学长也就此开口:
“别去思考那些有的没的,尽管闹好了。届时,你会发现你最为想要的是什么。”
如此简单且直接的建议听上去压根就不像是毕业生该说的。在学生的掌声中,在家长与老师的目瞪口呆中,我行我素的金发学长放下了话筒并径直走离开了大堂。经此一幕后,身边的人也七嘴八舌起来,有惊叹学长真性子的学生。也有认为他不负责任、玩世不恭的家长或老师。更有甚至和绫野 祭一样,没对学长的话做任何表态。但这样的混乱并没持续多久,待代表教师重新上台,整个大堂会恢复了秩序。无聊随即接踵而至,就这么无言且无心的听着,我与绫野 祭一直在大堂待了了活动结束。也是在人群散去过后,我才发现绫野 祭依旧坐在原位。
“不回去吗?”
起身的我穿上了外套,在整了整衣领后,我也试探性的问了问一旁的绫野 祭。
“嗯,确实该回去了。”
慢了半拍的绫野 祭缓缓站起了身,眼看四下无人,我也乘机说出了让我耿耿于怀的问题:
“对了,初次见面的时候,你为什么对我用唇语说‘骗子’这个词?”
绫野 祭的动作并没因询问而有所停歇,在整了整裙摆过后,她的目光也逐渐由下至上挪至了我的脸上。半晌过后,她才徐徐讲道:
“抱歉,我不记得有和你说过什么。特别是在初次见面的时候,我根本就没注意过你。”
犹如晴天霹雳的答复加重了我的疑惑,以最快的速度召唤出“影子”,在重构了多次回忆后,我也确信了自己并没看走眼。然而回过神时,绫野 祭已走至了大堂入口。本想走上前去问个究竟,但侧过身的她却先一步作了回答:
“不过要是你坚持这么认为的话,那你或许和我一样都是‘怪物’。”
绫野 祭口中的“怪物”二字直击了我的心脏,就这般呆愣于原地,我也错失了追上她的可能。
“陆赟轩,陆赟轩!”
比起徐梓馨的高声呼喊,还是她那力道十足的拍击更具有说服力。伴随额头重扣于玻璃茶几之上,我的意识也就此遭到了“遣返”。赶忙抬起头,我发现咖啡店中的其他客人也纷纷将目光集中到了我们这。
“你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简直像是被人甩了一样……”很是嫌弃的徐梓馨仿佛想起了什么般忽然瞪大双眼,她故作神秘地压低了身子,随后,那不加修饰的讽刺也一一入耳,“难不成这么短的时间内,你就彻底沦陷了?不光如此,你的勇敢表白还遭到了绫野 祭的无情拒绝,这还真是闻着伤心见者落泪呢。”
“如果能博你一笑的话,你这么认为也无妨。”
吹去萦绕于咖啡杯上的热气,喝了口美式咖啡的我稍稍咂了下嘴。不加奶精与砂糖致使整个咖啡喝起来有些酸涩,更别提,这种味道还会在加热后显得尤为明显。
“要不是这样的话,又怎么解释你一点奶精都不加呢?”拿着奶精的徐梓馨歪着脑袋,半眯双眼的她神情复杂,“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乳制品一直是你的最爱,就连喝咖啡都会选牛奶成分多的品种。”
徐梓馨的话一点都没错,我虽不挑食,但依旧有着自己的口味偏好,而乳制品确实是我的最爱。接过她手中的奶精后,我也当即撕开全部导入了咖啡中。在一边搅拌的同时,我也对自己的心猿意马做了解释:
“我确实在是想绫野 祭的事,但遗憾的是并非你想的那个方面。我能多嘴问一句吗?为何要把她安排到我们班上。”
无论普通话还是中文,绫野 祭的水平均达不到能与本地学生一起学习的地步。可纵使如此,徐梓馨的父亲依旧将她分配到了以学习成绩为重的“火箭班”。这个城市的外籍人士占比并不低,所以外籍学生也不是什么新鲜事。甚至,我们年级里就有一个外籍班,但令我诧异的是……绫野 祭并没被分去那个班。
“要是你能像其他普通男生那样多往下三路走的话,说不定我还会轻松些。”喝了口卡布奇诺的徐梓馨将咖啡推到了一边,她看了看我,神情也随即变得严肃起来,“我爸也是突然被塞了这么个烫手山芋,因为是上头指派的,所以也就不存在商量余地。我稍稍调查了下,那丫头可不是什么小角色,她所属的绫野家是当今日本的大家,而她爹则是个位高权重的政客。所以,绫野 祭背后牵扯的东西,可比你我想象的要多得多。”
“换言之,你父亲是想我们两个做她的贴身保姆兼保镖。”
明明加了不少奶精,甚至我还特意加了一整份砂糖。但不知怎么的,我总觉得这杯美式咖啡的酸涩较之前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那么除此之外呢?”
徐梓馨的直觉向来精准,她看出了让我心有余悸的不光是绫野 祭的横空出现,而我也不打算对此多做遮掩:
“这么说或许会显得非常无礼,但我的确觉得绫野 祭她不像是个正常人……”
“还是我来帮你说吧,你是不是觉得绫野 祭她压根就不像一个活人?”一针见血的总结令我无言以对,也是在点头示意后,若有所思的徐梓馨才接着喝了口咖啡,“其实在日本,有不少关于她的传闻,但绝大多数都被她那当官的老爹给控制住了……绫野 祭在日本媒体中有个响当当的名号——人偶少女。”
绫野 祭的白皙皮肤、碧绿双眸及过腰的乌黑长发确实会让人联想到人偶,但结合其游离的目光与阴冷气质,这个名号却在神秘中平添了一丝惊悚。更别提,她的发言还总是一语惊人……
“能说说由来吗?”
绫野 祭确实是个冰山美人,但“人偶少女”这个称谓在如此语境下却不显褒义。徐梓馨先是皱了皱眉,再然后,叹了口气的她也随之解释道:
“传闻绫野 祭是某起海难的唯一生还者,但从警方公布的各种细节来看,那件海难却是疑点重重。首先,与绫野 祭一起遇难的是和她同龄的七位高中女生。而且这些女生均属于那种你看了一眼就走不动路的类型……”
“没想到这时候你还不忘穿插针对我的人身攻击。”
白了我一眼的徐梓馨完全不受我讽刺的影响,她继续说着,神情也变得越发严肃。
“其次,这些遇难女生的家长也都是达官贵人,然而在发生了这起事件后却没任何人起诉校方或是要求追查。最后,同时也是最不可思议的是……传闻绫野 祭被救起的时候反而面如死灰,她不止一次的想要再度跳海寻死。也是在多次尝试无果后,她才逐渐冷静了下来。也是在此之后,绫野 祭才变得像人偶一样。”
本以为徐梓馨会对整件事多加评述,可她却一反常态的保持了客观。而在完成讲述后,她也端起了卡布奇诺,独自品味起来。
“你怎么看?”
“既然都无法断定这些传闻是真是假,那我的看法也就无关轻重了。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经你这么一说,我反而对绫野 祭更感兴趣了。”
当热气散去时,杯中咖啡的余温也所剩无几。就这么喝了一口,我发现味道反倒好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