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分不清绫野 祭的道歉是为了让谁好受，低头不语的我索性捧杯，唯有拿铁入喉后，我的情绪才得以平复。
“事已至此，就用不着道歉了。”
绫野 祭没有任何的刑侦经验，会与中年女性不欢而散其实在我的意料之中，只不过我没能想到整个过程竟会如此之快。
“这里的咖啡挺不错的，尝尝看吧。”
这家名为“25 HOURS”的咖啡店是徐梓馨常去的，虽说离学校有那么些距离，但无论环境还是味道，这家咖啡店都实属上佳。最重要的是店内的客流量并不算多，可谓是谈话交流的最佳场所。
“嗯。”双手捧杯的绫野 祭端起了身前的焦糖玛奇朵，她的动作幅度小且相对缓慢，以至于捧了半天，也只喝了一点，“确实很美味。”
在给出评价后，点了点头的绫野 祭便抽了一张湿纸巾，在将其对折后，她轻轻抹了下嘴角。明明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小动作，但她就是能做得非常工整且优雅。不免联想到灵犀，我的那个远方妹妹可谓是这方面的反例，光是吃个意大利通心粉，她就能吃得满脸挂彩……
“是有什么让你见笑了吗？”
对面绫野 祭的疑惑目光，我先是摇头否定。紧接着，我也顺势发出了邀请：
“没什么，不过是突然想到了一个吃相糟糕的熟人而已……对了，周末请务必抽个空出来，徐梓馨约我们一起吃个饭。”
特意用普通话来表述这一次的邀请，而绫野 祭也用普通话做了回答。
“徐梓馨是我们的班长，对吧？”在我点了点头后，思忖片刻的她也紧接着说道，“那我明白了，请转告徐梓馨小姐，我会准时参加的。”
按照徐梓馨的说法，绫野 祭在这没少受她父亲的关照。后者虽有些冷漠与孤僻，但她并不是完全不近人情。而在得到了绫野 祭的承诺后，我才长舒一口气。毕竟，我也算是圆满完成了徐梓馨交给我的任务。
“你和徐梓馨小姐是熟人，对吗？”
“嗯，我们从小就认识。”
绫野 祭不是那种会关心他人私生活的人，她之所以会这么起头，必然是有其他疑问。
“那她知道你的情况吗？”
果不其然，紧接而来的问题可谓是极为尖锐。摇了摇脑袋以否定，我想在这个话题上，我没必要向绫野 祭说谎：
“她可能多少察觉到了一些吧，但有关我的真实状况，她其实是一概不知的。”顿了顿声后，我也做了补充，“这事也没必要让她知道，再者，依她的脾气要是知道的话……是会非常痛苦的。”
“若是如此的话，那你就得更加小心保守这一秘密了。”
“尽力而为吧。”
我很难在这件事上做出任何承诺，因为再精于算计的人也总有百密一疏的时候。更何况，这一切的决定因素并不完全取决于我：
“想必这也是你的有感而发吧。”
“为何会这样认为。”
“因为你明明看得懂中文，同时普通话也讲得相当不错。但你在学校里仍装作自己不擅长，我想为的就是避免与他人产生交际。要是没什么特别经历的话，我想没人会故意这么做。”
当下流行的ACG作品里有不少是围绕NEET族和社恐人群的，但这些人群所真正渴望还是求同存异。现实也是如此，如若可能的话，人总是希望生活在群体之中，而这也是我苦苦伪装的最主要原因。
“与人交集就会产生依赖与留恋，我不是一个坚强的人，拥有这些对我来说有害无益。”
“要是你认定了自己的结局，那这么想确实无可厚非……”喝了口拿铁后，我觉得自己有必要再放一包砂糖了，“所以你认命了吗，绫野 祭？”
放下咖啡杯的同时，我也将视线对准了她。她并没开口回答，但当我与那翡翠双眸四目相对时，答案却已一清二楚。
在与绫野 祭告别后，我并没马上打道回府。相反，我打算顺势散个步。小舅的公寓位于这座不夜城的中心，只要荷包允许，想在这一带玩个昏天黑地间简直是易如反掌。灯红酒绿的步行街上，有人成群结队，醉生梦死。也有人形单影只，在角落里暗自神伤。在这一路上，我与形形色色的人擦肩而过，他们着装不一，神态各异，但我却没能找到任何一个与绫野 祭相似的。
宛若幽灵的她会和我一样穿过大街小巷，而她的姣好容貌与身段则会引来不少人的关注。仅仅存在着的绫野 祭并没真正活着，说不定有朝一日，灵犀便会在某个转角撞见她的尸体……
更讽刺的是，从某种角度来说，这反而是她所最为渴望的。就这么胡思乱想着的我走到了一家网红蛋糕店前排起了长队，不免想到灵犀，作为家族里最古灵精怪的孩子，我几乎没怎么见过她情绪低落。灵犀总喜欢把“要学会给自己期待”挂在嘴边，而她也践行了这种及时行乐的生活态度。她的双眼中仿佛永远没有阴霾，有时就连买到一个意外好吃的糖果，她都会开心一整天。
“比起会给自己徒增苦恼的过分期望，我更喜欢能够简单实现小小的期待。”
倘若绫野 祭能有灵犀一半的乐观，我想她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消极。也是在回想灵犀话语的同时，我也恰好排到了长队的最前方。在点了一分招牌巧克力榛果蛋糕后，我也打算转身离开。只不过，还没等我踏出店门，放在裤袋里的手机便震个不停。取出手机的我发现来电显示的号码极为陌生，也是在接起后，我才想到了来电者是谁。
“你好……请问这是陆警探的手机号码吗？”
“嗯，小舅他正在洗澡，请问是有急事吗？”捂住听筒的我很是自然地进入了角色，“要是很着急的话，我让小舅出来后打给你。”
“其实……也不是急事。就是有一些东西要转交给他，到时候我会把领取地址和领取码发一起发过来，届时你让陆警探去取便可。”
“我明白了。”
在应声过后，对方也主动挂上了电话。转而走向营业前台，在要求将蛋糕进行派送后，我也赶赴了简讯中所写的地方——那是一家大型商场，而在输入了寄存码后，我也从商场的寄存柜里取出了一个包裹。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并没第一时间打开包裹一探究竟。在打车回到住所后，我才将这个包裹拆开。然而放置其中的除了一双篮球鞋外，就只有一份只写了寥寥数行字的信：
写下这份信的是我今天所拜访的那位中年女性，作为受害者之一的母亲，她表示自己确实对孩子不够关心。但即便如此，她还知道自己的孩子是个篮球迷。买篮球鞋，特别是明星同款的球鞋是她孩子为数不多的爱好。在离家出走前，受害者几乎打包了所有的球鞋。唯独我手中的这双，他没有带走。而理由也非常简单，那便是这双篮球鞋是预售特款，因为是是男生标码的缘故，所以更是因供不应求而晚到了数周。我上网查询了下这双篮球鞋的价格，真可谓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这双篮球鞋的价格与现在的旗舰手机售价持平，换言之，受害者需要打工半年才能将这双鞋买下……
若是如此的话，那受害者又怎会忘记修改送货地址？
不，其实并不是受害者忘记了修改，而是因为那“怪物”压根不知道这件事。这样一来也算是坐实了“怪物”不过是在尽可能模仿受害者，有关受害者的记忆以及其他生活细节，那“怪物”其实都是一概不知的。如此看来的话，今天也不算是全无收获……
“真不亏是‘过来人’。”
事已至此，我对绫野 祭的计划也产生了一定改观。要知道最开始的时候，我是持怀疑态度的。我不认为通过调查能够了解到那“怪物”的习性，但伴随着调查的深入，我的看法也逐渐乐观了起来。那“怪物”和普通人一样，也会产生疏忽乃至犯下过错。如能将这些信息全部掌握的话，那要想找出他或许就不是痴人说梦了。
只不过，届时我们需要烦恼的就从如何找出他变为了如何对付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