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定还真是这样……”
躺在学校草坪上的我越发赞同阿萧对自己的看法,调查神医绝对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甚至还有生命危险。我想任何一个尚有一丝理智的人都能权衡出其中利弊,但我却没有悬崖勒马的打算。或许也只有“脑子坏了”才能解释我为何会如此一意孤行:
几乎所有的妖怪都认定神医对万物抱有敌意,但我却不这么认为。神医救助了不少人类与妖怪,甚至还将自己的医术传授给了阿萧,她有着完全凌驾妖怪之上的战斗力却没有对该族群干净杀绝,这些迹象都表明她的行为是存在准则的。
“你在做什么?”
闻声抬头的我看到了正打算离开学校的绫野 祭,因为我们之间有一段距离,所以我也没能闻到那熟悉的混合气味。
“我在庸人自扰。”
事实上,放任神医对我来说也没任何损失。只要我留个心眼,我就没有被他拆分再组装的危险。可我身边的人呢?无论是常年在外奔波的小舅、还是容易撞见死尸的灵犀,又或者会在不经意间勾起生物恶意的绫野 祭,甚至连与这个世界毫无瓜葛的徐梓馨都可能惨遭毒手……
而这正是我所不敢想象与面对的,要是他们成了神医的目标,那无论其正体为何,我都会与她为敌。
“看来这份外快并不好赚呢。”
“是啊,要是好赚的话,也就轮不到我了。”索性撑起身子,位于斜坡草坪上的我就这么望着站在操场中央的绫野 祭,“说起来,你的城市里也有不少像‘画皮’这样的恐怖妖怪吧。”
“不光我的城市,只要是有人的地方都是如此。”
“那你岂不是每天都活在恐惧之中?”
即使是与怪力乱神毫不相关的人也会存在危险,那就更别提身负诅咒的绫野祭。
“起初是这样的。”调整站姿的绫野 祭投来了异常严肃且认真的目光,“恐惧本身就是挥之不去的,所以我习惯并接受了它。”
“那你是如何做到的?”
面对我的问题,绫野 祭拍了拍被她抱在胸中的志怪古籍:
“了解恐惧并心存敬畏。”不知是看出了我的豁然开朗,还是说绫野 祭本就没打算和我多说。就在我琢磨的时候,她也朝着学校玄关的方向缓步走去,“无论你面对的是什么,一知半解总是最危险的。对了,差点忘了祝你财运亨通了。”
还没来得及道谢,绫野 祭便加快了脚步。再然后,她的背影便融化在了夺目的晚霞中。
与时间赛跑的我必须利用好每一份每一秒,在向格里芬表明了自己仍需他的帮助后,这名年轻医生也答应了我的请求。不光如此,他还非常大方将自己的管家与豪车一并借给了我。有了代步工具的话,我便能节省下不少时间。在抵达目的地后,我也取出了附有“影子”的白瓷面具。
“劳烦你在此稍作等候。”
在与管家告别后,我也戴上了白瓷面具。买下“杏园一隅”全套设施的是一个小有名气的夜总会老板,而其履历更是让我坚信他是个不对医药毫无兴趣的人。我之所以想见他一面,是因为我觉得能从他这撬出不少信息。在整了整衣领后,我也走进了这位老板名下最大的夜店:
从某种角度来说,我确实是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人。先前和阿萧进轻吧的时候,我就感叹世间竟有能把混合饮料卖到上百的地方。没能想到,此刻的我又被这家夜店刷新了三观。于疯狂闪烁的镁光灯光下中瞥视菜单,我发现其上所写任何一项消费都远超我的经济承受能力。为能找到那位姓金的老板,我必须得穿过舞池,可那刺耳且高频的鼓点却仿佛要击穿我的耳膜。不得已咬紧牙关,在跻身向前的过程中,我也与那些渴望醉生梦死的年轻男女打了照面。
身穿奇装异服的他们在这拥挤的舞池尽情散发荷尔蒙,而在那被放纵、淫荡以及贪婪所占据的瞳孔底下,我还是看到了一丝空虚。
“停下,出示你的证件。”
好不容易穿过舞池的我遭到了彪形大汉的拦截,面对他的质问,我也只得出示那张虚假证件。好在夜店里的灯光忽明忽暗,这才让我蒙混过关。步入包厢区的我在兔女郎服务生的指引下走进了其中一间包厢。只不过,除了玻璃柜及大型壁橱外,包厢里就再无他物。
“老板说,让老师您在这里做检查。若还有什么需要,您叫我便是。”
说完,这位身材高挑的混血服务生便走了出去。
“不亏是老板,架子还真不小。”
破旧的储物柜上满是灰尘,别说再度使用了,就算是当做破烂贩卖,这些受潮严重的储物柜也不值几钱。再者,无论玻璃柜还是木箱上都有磕碰甚至是搬运不当所留下的痕迹。既然金老板对这事如此不伤心,那他又为何要浪费钱财来购入这些“废品”。
小心翼翼的打开抽屉,我发现里面仍摆放着过期许久的药材。刚忙将抽屉关上,我可不想被这呛人的美味坏了胃口。在掩住口鼻检查了多个储物柜后,我能断定金老板只是单纯的将其买下,他甚至都没打开过这些储物柜。可如此一来的话,那他的行为也就变得越发可疑了。
嘎嗒。不知是我用力过猛,还是说那木箱早已腐坏。就在我合上抽屉的时候,其中一个突然发生了形变,不光如此,变形处还渗出类似柏油的粘稠液体。小心翼翼地嗅了下,我发现该气味与地下室墙面所散发的如出一辙,都是肌肉组织坏死才会发出的独有腐臭。刚忙将这些储物柜拍下,我也将木屑与碎玻璃一同装进了样品袋。而在此之后,走出包厢的我也正巧撞见了那位倚在墙角抽烟的服务生。
“您检查好了?”
“嗯,情况不是很乐观。正如我所想的那样,霉菌严重超标了。对了,你家老板在店里吗?要是在的话,我得去转告下。”
在服务生的指领下,我也马不停蹄地向金老板办公室走去。也是在这一过程中,我让“影子”恢复了人形。来到办公室门前的我敲了敲门,在得到对方的准许后,我也一把将门推开。
“请问你是……?”
进门后的我并没第一时间回答金老板,相反,转过身的我第一时间将门反锁。
“我就是之前联系你的那个安全员,现在我有一些事要问你。”表明身份的同时,“影子”也完成了就位,“你其实并不打算开药店,对吗?”
“我有点糊涂了,老师你不是安检员吗?怎么关心这些,还戴着那么奇怪的面具。”
皱起眉头的金老板自然察觉不到“影子”那堪比藤蔓的手指已完全刺进了他的眼眶,现在只需我一声令下,无数形同地狱的景象便会如涌入其脑海。
“你是在替谁收集这些?”我不觉得眼前的男人会老实回答,所以随着我的逼近,“影子”也将第一幅景象投影进了金老板的视网膜。嘴巴大开的他显然被吓得不轻,若不是背靠椅子,他十有八九会被吓倒在地,“回答我。”
驻足于金老板身前的我用力拍了拍办公桌,但对耳蜗被侵入的他来说,这声音显然发生了异变。他本能的想要呼救,却被我先一步勒住喉咙。虽不清楚此刻的自己在他看来是何种形象,但有一点我能确定,那就是恐惧已牢牢攫住了他。
“是……是我的一个熟人。”
喉结被掐的金老板难以发声,眼看他如此胆小,我也索性收回了手。
“此话当真?”
“咳咳咳……我敢发誓,我说的话绝无半点虚假。”
“我不是来听你发誓的,接着说。”
“他叫沈毅,是我的高中同学。因为他帮了我不少忙,所以……我这算是还他人情。”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其他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之前也看到了,这些东西我压根都没动过,他说只要我原封不动的搬过来就行。”
“最后一个问题,你怎么把东西给他?”
“我不知道……”很显然,这个回答并不能让我满意。让“影子”将“恐惧功率”逐步提升,我也配合着靠近了金老板,“我是真的不知道,他说之后会联系我……但过了半年都没给我打过电话,我总不能为这事去主动联系他吧?”
感官上的刺激强效有余,但持续性却不甚理想。就此作罢的我虽没能从金老板那得到关键信息,但最起码的,我也明确了下一步行动方向。命“影子”撤回的我就此转身,但在离开办公室前,我还有一件事要做:
“要是你想一雪前耻的话,那我也非常乐意奉陪到底。”
说罢,我便抄起了办公桌上的订书机并狠狠砸向了房角角落的摄像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