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格雷尔看来黑暗与酒精有着不少异曲同工之处,初尝之时,人往往会抵触,但在习惯后,人们又会对其产生依赖。就这么任由黑暗与寂静将自己包围,阿格雷尔享受着难得的悠闲时光……
“不知阁下昨晚休息得如何?”
伴随房门的推开,柔和之光也就此渗入房间。也是在同一时间,阿格雷尔看到了那具红色凶骸,以及位于它身后的金属餐车。
“还不错。”
面对那满是精致糕点的餐车,阿格雷尔只是取走了两个水煮蛋及一杯红茶。而当他的手离开餐盘时,这个仿佛具备自我意识的餐车也自行驶向了走廊尽头。就像凶骸主人所说的那样,她已在本地有着一定的影响力。自己所居住的宅邸虽有些老旧,但其中的家具摆设却仍称得上奢华。可惜的是,阿格雷尔并不是来此度假的。同时,现在的他也没心思享受这一切。
“我何时能见到你的主人。”
对仅有一条左臂的人来说,吃水煮蛋其实是一件相当麻烦的事。但尽管如此,阿格雷尔也没开口向凶骸寻求帮助。他的动作既细心又缓慢,整个过程令人不得不猜想他是否乐在其中。也是在他用完早点后,跪拜于门外的凶骸才徐徐答道:
“主人就在庭院里等候阁下,只要阁下愿意,随时都能前去。”
“那就麻烦你了。”
随即起身的阿格雷尔取走了衣架上的外套,他虽不怎么会打扮,但衣物多少能起到遮掩自己与众不同的作用。在套上黑色夹克衫后,他也跟随着凶骸前往了宅邸的庭院。位于郊区半山腰的宅邸面积相当有限,这也意味着庭院的设计要更见功夫。倘若庭院的布局过小,难免会给人一种局促感。相反,若布局过大的话,又会让人觉得喧宾夺主。好在眼下的庭院确实做到了恰到好处,在修建得有模有样的绿化带正中央,有着一处喷泉,而围绕着该喷泉的则是那色彩饱满且分明的月季花丛。
“早上好,阿格雷尔先生。”
蹲伏于花丛旁的是一个体型娇小的女性,用肤若凝脂来形容她可谓是毫不为过,只不过,那不含丝毫血色的皮肤会令人不由自主地联想到白瓷。因为女性正背对着自己的缘故,所以阿格雷尔无法看到她的面容。
“早上好。”
简单的回应后,那名女性也缓缓转过了身。她的回眸一笑足以令人印象深刻,而她面容的无可挑剔更是能攫住每个男人的灵魂。背对着阳光的女性就像是透光的人偶,因光线的包裹而显得尤为柔美。她并没穿戴任何衣物,确切地说覆在她身躯上的其实是那相互编织与缠绕的藤蔓。女性的那对暗绿色的眸子既像夜幕下的森林,又堪比倒映着月光的沼泽。而她那犹如紫罗兰般的光泽长发则在朦胧晨雾的包裹下更显迷人,随着阿格雷尔的靠近,站起身的女性也拿起了一顶造型夸张的帽子。
“你是……妖精(Fairy)。”
鼻翼翕动的阿格雷尔察觉到了眼前女性的与众不同,她的周身总飘洒着清澈湖水所独有的清香。除此之外,那不断生长与变化的藤蔓也引起了阿格雷尔的注意。索性闭上双眼去感受眼前女性的生命波动,阿格雷尔也进一步确认了自己的判定无误。
“不愧是处刑人,果然是明察秋毫。”
纵使阿格雷尔很想告诉这位妖精女士,若不保持敏锐的话,自己是绝无可能活至今天的。但考虑到现状,他还是选择了闭嘴。
“我能理解你的不解,阿格雷尔先生,所以我会给你一个完整且合理的解释。要是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陪我共进早餐。”宽大且有些古旧的帽子完全就不合妖精女性的头型,可总是如此,她还是将这顶大了不止一号的黝黑帽子戴在了自己的脑袋上,“当然,我也会期待你对我的手艺做出评价。”
驶向庭院的餐车上盛满了各式糕点,而在阿格雷尔点头示意后,轻抚一旁植被的妖精女性也构造出了一套天然桌椅。除此之外,那些被赋予了活性的枝芽也摇身一变成为侍者。争前恐后地将糕点与茶水一同摆上“餐桌”。
“古籍里记载的妖精都是远离人世的。”
“古籍里记载的吸血鬼还都能被木桩制服呢,古籍之所以是古籍,就是因为它们年代过于久远了。”嫣然一笑的妖精女性选中了餐盘角落的布丁,而阿格雷尔则拿走了位于正中央的牛角面包,“妖精与人类的关系远比你所想的更为密切,早在人类改良蒸汽机的时候,我和我的姐妹们就在大城市里定居了。”
不光妖精,各路的怪力乱神也不约而同选择融入人类社会。所以对于妖精女性的这一说法,阿格雷尔虽有些意外,但仔细想想也在情理之中。
“我不否认自己对这座城市的感情,但这却不足以构成我寻求你协助的理由。”
即便阿格雷尔未曾与妖精打过交道,但他也十分清楚这些神秘的存在绝非弱不禁风。再加上昨日的旁敲侧击,阿格雷尔大概能猜到自己将要面对的情况是有多么严峻。
“这座城市里从来就不缺‘定时炸弹’,但能够引爆的却为数不多。但就不久前,有人为其中的一颗安装上了引线……”
“这颗‘定时炸弹’的威力有多大?”
“足以让整座城市的生灵都为止陪葬。”
试着咬一口牛角面包,阿格雷尔发现填充其中的是那味道颇苦的黑巧克力。
“已经没任何斡旋余地了吗?”
用清茶来缓解扩散口腔中的苦涩,阿格雷尔也随之进行了最后一次确认。
“很遗憾,比起协力解除这颗‘定时炸弹’,蛰伏城市里的各大势力更希望能将其占为已有。”摇了摇脑袋的妖精女性看上去是如此无奈,她笑容中的苦涩之味已远超自己口中的黑巧克力。轻轻拨动盘中的布丁,妖精女性的胃口也好像所剩无几,“再者,与虎谋皮是需要筹码的……”
阿格雷尔能明白的妖精女性的言下之意,纵使她同时掌握了自然与生死的奥秘。可她仍旧不是位战士。妖精女性所散发出的生命波动实在过于柔和,以至于她的威胁性都不如部分中阶的怪力乱神。再加上承平日久,妖精的整体影响力也无法与往昔相提并论。
“所以你才找上了我。”
“没错。”抬起脑袋的阿格雷尔再度与妖精女性四目相对,也是在这一瞬间,他读出了蕴藏于其目光中的一丝期许,“颠沛流离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既然我选择了这座城市,那我就做不到对这里发生的一切视而不见。”
言毕,妖精女性也整了下戴在脑袋上那顶女巫帽。这一举动让阿格雷尔有些忍俊不禁,而面对突然变化的气氛,妖精女性也赶忙作了解释:
“这是我的一个朋友给我的,他说……这顶帽子比较有范,能够彰显我的身份。”
“我想你应该知道,只有古籍里女巫才会戴如此造型夸张的帽子。”鼓起腮帮的妖精女性很明显是在向阿格雷尔抗议,只不过,后者对此并不在意,“对了,在接下委托前,我需要你提前支付一部分报酬。”
“我有听说过你的收费准则,阿格雷尔先生。”
“那好,就从告诉我你的真名开始吧。”
将杯中的清茶一饮而尽,阿格雷尔也正式接下了这一委托。
“我明白了。”点了点头的妖精女性就此起身,而在踮起脚尖的同时,她也微微提起了藤蔓长裙。就此颔首的她像极了影视作品中的贵女,双脚交错、身体微倾,妖精女性所做出的是最为标准的宫廷礼,“我是‘湖中女士’(Lady of the Lake)的一员,若可以的话,请你称呼我为妮妙(Nimu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