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西野你确定要明天吗?其实还可以再呆几天?”H小姐再次向我确认,“现在变更时间还来得及。”
“不用了,我想在地球的圣诞节前赶回去,明天就已经是最后期限了。”
“那真的什么都不带回去吗?”
“是的,不用了。”我回答的同时,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昨晚,我向H小姐说出了自己的选择——我要复活。于是,我长达五个月的宠物生涯,即将结束。H小姐告诉我,我可以带点东西回到地球做纪念。
但我并没有什么特别什么想要带回去的东西。
我的东西本来就没有多少。由于神的世界魔法过于便利,我身上的衣服不论是弄脏还是弄破都能一瞬间复原,所以我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就没买过衣服。至于其他个人用品,我自己家本来就有,特地大老远带回去也太奇怪了,之后让H小姐扔了就可以了。
“可是有好多游戏西野你还没通关吧。”
“回地球之后我可是要上课的,也没有那么多时间玩了,而且这里面好多都是H小姐你自己爱玩的吧?”
“我可以再买啊。”H小姐不以为然地说。
“再买的……就不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吗?”
“就是……”我正在努力寻找合适的措辞。
“就是?”
“灵魂不一样了!”
“你是不是病了?西野?”H小姐关切地问。
“……”
“所谓的灵魂,其实就是精神。而游戏卡带并没有那种东西。”
“这只是一个比喻而已。”我解释道,“虽然再买来的游戏卡带可能是一样的,但是其实是不一样的。”
“西野你果然病了,要不要叫伊西斯帮你看看?”
“……不用了,我好了。”我放弃解释了。
我在这之前已经详细了解过复活的细节——
复活之后,我会回到地球,在某处苏醒。听说一般是在自己家中。然后,地球上所有与我死亡相关的事物都会消失或被篡改,使之与我还活着的事实相符。所有人记忆中我一度死亡的事实都会被遗忘……包括我自己。
我会忘记自己的死,以及在神的世界里的这五个月的记忆。
带回去的东西,会变成我理所当然般拥有的东西,即使失去与它相关的所有记忆,我也会理所当然地接受它们的存在。
所以,那有什么意义呢?我不会记得自己与H小姐一起玩过这些游戏,它们对我来说只是无关紧要的一个新游戏罢了。
但是,如果把它们留在这里,对H小姐来说就是和我一起玩过的游戏了……
“我也不强迫你,但还有时间,除了不能带小雅回去之外别的都可以,你再好好考虑一下吧……”H小姐说,“啊,快给我加血啊!”
“你离我太远啦!加不到啊!靠近点啊……”我手上的动作根本就没停下来过。
“谁叫你强化了那么多防御力不点射程!”H小姐一边抱怨一边把自己的身体靠近了我。
啊,肩膀碰到了……等等,好像有什么不对。
“我是让你把角色靠近一点啊……”我吐槽道。
今天上午H小姐就帮我把复活手续办理完毕了,下午并没有什么预订。由于我们两人都对文化祭不感兴趣,便一起坐在客厅玩游戏打发时间……
这是一款是打着“完全不会玩游戏的恋人也能一起轻松冒险的故事”的口号宣传的四人ARPG。一共有四个角色可选:擅长用剑的勇者、擅长白魔法的公主、擅长黑魔法的女巫以及丝毫没有战斗能力却能在战斗之外随时换装和泡茶的女仆……
撇开“定位适合恋人却可以四人一起玩”和“女仆可以不断脱下当前服装卖给村民也可以不断泡茶把队友的状态恢复至最大值”这些槽点以外,这款游戏确实正如它宣传的一般容易:只有战斗力最高的勇者操作比较复杂,公主也好女巫也好都只要操作方向键和一个技能键,并且公主和女巫的技能键按下去之后会根据当前场景选择最合适的魔法与目标来执行。
而且这款游戏的画面、配乐以及剧情也都很好。总的来说,是一款挺不错的游戏。
如果H小姐没有抢走我想用的勇者就更好了……
“别发呆了,笨蛋公主!快加勇者的血啊!我要死了!”
“好的……加到了!”
结果还是我自己的角色追上了H小姐的角色,才给她的角色加上血。
“西野你不用不好意思,想要的东西……稍微……稍微……”H小姐开始变得支支吾吾。
“稍微?”
“稍微过分一点也没关系……只要不太过分……就好……”H小姐按下了游戏的暂停键。
“啊?那到底是什么?”
“就是……比如……”H小姐的脸红了起来。
“比如?”
“我穿过的……内衣什么的……”
“喂……”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啊,果然还是算了!笨蛋西野!哼!”H小姐突然恼羞成怒。
“是雅典娜提议的吧?”我马上就猜到了始作俑者。
“她说这样你会高兴一些。”
“我猜也是她……”
“因为西野你,看起来并不开心。”H小姐说出了让我感到意外的话。
“……”
我看起来不开心吗?
确实,直到现在,我的内心依然在动摇。但我明白,我必须回到西奈的身边,我不能让自己的妹妹一个人……
H小姐放下了游戏的手柄,走到了窗边,看着窗外说:“西野你刚刚来这里的时候,也是这种表情……明明没多久就好了,这几个月过得也还算开心吧?所以说……为什么现在又……”
“……”
“我一开始以为,西野你是因为不想复活或转生而感到烦恼,但我也已经说了,我不介意养着你。”
“这个……其实是因为……”
“可是西野你,还是做出了选择。老实说我很高兴,自己能升级成中级神,也很高兴这是在不违背西野你的意志的前提下达成的。”
“这确实是我自己的选择啊。”我再度表明了立场。
“我的梦想是成为指引女神,这是一个专门引导迷失者的神阶。”H小姐说。
“嗯。”
“指引女神可是上级神,倒不如说……只有上级神才可以拥有神阶。”
“嗯。”我默默地听着,没有打断H小姐。
“为此我必须升级,首先第一步就是升为中级神,其他考核的成绩早就过了,只差实践这一项。”
“其实我一开始也不知道H小姐居然成绩那么优秀……”
我在暑假的时候才注意到H小姐成绩其实很优秀,和我原本对她的印象差距还挺大的。
“西野你最近说话越来越没分寸了。”H小姐回过头瞪了我一眼,但似乎并没有真的生气。
“抱歉……”
“但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一直召唤不到亡魂,直到西野你的出现。”
“嗯,我明白……只要我乖乖做出选择就好了……”
“笨蛋西野你根本不明白。”
“……”
“我的梦想,其实并不是成为指引女神,而是成为指引迷失者的女神。”
“嗯,这样啊。”我明白H小姐的意思了,她要的并不是头衔。
“所以,西野你,带着迷惘的表情离开……我觉得不可以……这是不正确的!以这样的形式来升级,根本就是本末倒置,根本没有资格成为指引女神!”
“……”我沉默了。
“所以,有什么我能做的吗?西野你想要什么?在我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任何愿望都可以!”H小姐直视着我。
到头来,还是一样呢。我只是在想着自己的事,无视了他人的想法,践踏了他人的好意。我太过肤浅,自以为是大人的思考,实际上却幼稚无比。就跟奈芙酱很久以前在黑森林指出的一样……
嗯,如果我不接受H小姐的好意,反而会伤害到H小姐吧。
“真的什么愿望都可以吗?”我认真地确认道。
“诶……嗯,什么都可以。”H小姐的声音变小了,“所以你要几件……”
“什么几件……”
“我的内衣……”
“才不要那种奇怪的东西呢!”
“什么叫那种奇怪的东西!真是失礼!”H小姐生气道,“所以西野你要什么?”
我深呼吸了一口,鼓起勇气说——
“我需要透明的……”
“诶?”H小姐在我说完之前便打断道,“我没有那种款式……我帮你伊西斯要一件可以吗?”
“所以说为什么又回到那种话题了!”我吐槽道。
“所以西野你要到底要什么嘛!”
“认真听我说完啊!我要的是……”我说出了自己的愿望。
听完我的愿望之后,H小姐发了一会儿呆,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是不是……不太现实?”我问。
“也不是不行……就有点麻烦……”
“真的可以吗?这种奇怪的愿望?”
“可以,虽然有点麻烦,但是也不是什么问题,可以实现。”H小姐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是吗,太好了……谢谢你,H小姐……”
“那我去做些准备,晚饭要是来不及你就自己先吃吧。”H小姐突然说。
“诶?要那么长时间吗?那我也一起去。”
“不行。”H小姐立即回绝了我。
“诶?”
“这是西野你的愿望,而要实现它的是我,如果西野你自己参与进来……就没有意义了!”
“可是……”
“西野你自己在家里玩吧,等我好消息就行。”
“这样怪不好意思的……把事情推给H小姐一个人。”
“在我这里白吃白住这么久,现在还说不好意思?”H小姐挖苦道。
“……”我根本无法反驳,H小姐说得太有道理了。
“愿望我一定会替你实现的,不过……你要是还有其他想要的东西也可以带走,你再好好考虑一下吧。”
“嗯……”我点了点头,还是接受H小姐的好意吧。
H小姐走到了公寓门前,准备要出发了。虽然不知道她要去哪……
“我房间的门就不上锁了。”H小姐突然背着我说。
“啊?”
“但是,不要一次拿太多件,留点给我换洗……”
“……”
“就这样,我出发了。”H小姐说完便离去了。
公寓再度恢复了宁静,就像是平时H小姐去上课把我留在这里一样。我呆呆地看着电视上暂停的游戏画面,明明可以选我最喜欢的勇者角色了,我却丝毫没有玩的欲望。
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重重地倒在了床上,发出“啪”的一声闷响。
“嘶嘶。”鱼缸里传出了小雅的叫声。
“啊,不好意思,吵到你睡午觉了,小雅。”
“嘶嘶。”
“真是可惜呢,H小姐说过不能带活物呢。”
“嘶嘶嘶。”
“就算你露出那种表情我也没办法啊……”
我从床上起身,走到鱼缸面前,将手伸进了鱼缸。
小雅很熟练地跳上了我的手。
我将它举到了自己面前。
“嘶嘶嘶。”
“抱歉啊,其实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苦笑道。
“嘶嘶?”小雅歪着头看着我。
“不过你不用担心啦,H小姐答应过我,会替我接着照顾你的,毕竟你也是雅典娜的一部分嘛。”
“嘶嘶。”
“既然不午睡了,我们去逛逛文化祭吧?明天我就要走了,算是最后一次带你散步吧。”
“嘶嘶!”
“好,那就出发吧。”
正好,我也想给西奈买个圣诞礼物。我在这里生活的这段时间,H小姐每周都会给我转很多零花钱,但我一直都没有用,现在花一点也没关系吧?
整个下午,我都带着小雅在闲逛。
到了晚餐时间,H小姐果然没有回来,只是发了一封邮件说她今晚要住在雅典娜那边,叫我不别去找她。让我明早9点到复活点场所等她,她会准备好能实现我愿望的道具。
什么嘛,早知道不许那种奇怪的愿望了,结果连最后一天都不能呆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