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逃走了。
从“他”的身边,逃走了。
她捂住了自己腹部的伤口,倚靠在了漆黑的岩壁上。
血迹从洞口延伸到黑暗深处,只留下她不间断地喘气声,断断续续,时长时缓,在这荒芜一人的恐怖内挣扎着。
等待自己的是死亡,在这前方只有这一跳路能走。
脑海里像浆糊那样不堪重负,无法思考,无法动弹,冰冷感逐渐代替了被刺入身体的炽热痛感,她的一只手臂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不能控制了。
她逐渐缩起了身体,就像在黑暗中睡觉的孩子。
全身好痛……就和死掉那样,死掉啊死掉,她突然不自觉地念了起来。
佛利,佛利,佛利,佛利,佛利……
我爱的佛利斯特,你究竟在哪里呢?
他总是会陪在自己身边,乖巧地叫着“老师”,时不时会做出符合年龄的撒娇举动,会揉自己的胸部,喜欢和自己抱在一起。摸啊摸,摸着他的头就会很可爱的发出“哼哼”声来。
我们结婚吧——这是佛利常和自己说的话,真是开心,你能和我结婚。
我想要保护老师——但是老师想要保护你哦。
喜欢佛利穿上女孩子的衣服,那真是好可爱。
在你休息的时候,我常常会亲吻你的额头哦。
佛利总是会来我房间里睡觉呢。
“叫我的名字好吗?”
“我想要你叫我的名字,因为那样我们就一样啦。”
“嗯,佛利想要怎样都可以哦,我最喜欢佛利了。”
“我只会爱佛利一个人。”
“如果我死了,你会哭吗?”
她突然顿住了,微微睁开眼看着自己的眼睛,恍惚地眨了眨眼睛。
会吗?
不会吗?
会吗?
不会吗?
会吗?
不会吗?
她的眼神焦距像是在集中精力寻找什么东西那样,但是她已经很累了,疲惫的脸庞柔和地曲卷在一起,沾了血液的睫毛涂抹在脸颊上,不堪重负似的垂了下来。
黑暗中的洞窟内回彻着她的声音,渐渐的消沉了下来。
我好像见你啊,佛利……
我想要和你结婚后再去旅行,想要一起做其他事情,我啊,会不会太幸福了呢?
真是的,只是想想而已,为什么我的心跳的好快啊,好难受啊……但是,不讨厌,好喜欢,这种感觉。
哎嘿嘿……我真是最不乖的女孩呢,佛利究竟喜欢我的哪里呢?
“……”
“……”
“……”
她的喉咙已经说不出话了,身体用不上力气来,全身不规则地抽动着。
我还不想要死掉,佛利。
她不停地挣扎着,用仍旧完好的左手死死地摁住了右眼。
明明已经快要结束了,自己一定会死掉。但是,她仍然希望会改变,这个右眼里看见的东西,她仍然希望“他”会改变。
为什么自己还不想死去……
她的想法在另一刻却变得尖锐了起来。
不要,我不要死掉!
“轰隆!”恐怖的炸裂声犹如雷鸣般突然从洞窟的尽头传来,同时带来的,却还有冰冷到极点的杀机。
“罪人啊。”瘦小的身体,迈动着那双仍然僵硬的腿,在黑暗之中缓缓地靠近着。
应该用什么样的方法,来从现在的局面中逃掉呢?——她想。
“接受死亡的制裁吧,罪人。”
他,用着最熟悉的声音以及陌生的语调,把手中的漆黑色光芒指向她的身体。
已经没有退路了……
她因为失血而快要休克的身体做不了什么,湛蓝色的双眼开始逐渐染上颜色,拥有了仿佛镀上了金色薄膜那样的光彩。
“……咕,啊,咳咳咳咳……”她突然用力地掐紧了自己的脖子,然后在呕吐间,咳出了堆积在咽喉里的血浆。
不会赢的——她明白自己的无妄,纵使让她以在这之前最完好的状态来迎战,胜算也无限等同下于零。
纵使她夺取了少年的力量,拥有了只有神才能使用的权能,但是她仍旧没有任何可能性,这就像是一头鬣狗,即使他拥有着像狮子那样的力量,它也永远不可能成为狮子——鬣狗就只是鬣狗而已。而当鬣狗真正遇到狮子的时候,它能做的事情就只有——
“……我,恳求你,饶过我。”她的身体直直地坐了起来,双膝贴合在地面上,流血的头颅在冰冷的地面上擦过,留下带着余温的液体。
然而,她在下一刻,却突然向身旁退却了一点距离,那道漆黑色的“剑”便直直地穿过了她的尖耳下垂。
“既然如此……赌上我的一切。”她的眼神深处酝酿着来自于冷静的疯狂,“我将会不择任何手段。”
在漆黑的视野内,白金色长发少年的身体仍屹立不动,在那原本漆黑无比的眼眶内,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浑圆幽夜的眸子,翻滚着,骨碌碌地在新生的地方溜动。
她摁着自己的胸口,那处被刺穿的伤口上仍然萦绕着黑色的气息。
逃不掉的,只要有这种标记在自己的身体上残留着,她就没有办法从“他”的手中逃掉,无论自己逃到哪里,都只有一条路而已。
所以,杀掉他吧。
她突然打了个哆嗦,为自己脑海里的想法感到恐惧。
是啊,如果不杀掉他的话,自己就会死掉了哦,这不是最可怕的事情吗?那个东西是不可能有让你活下来的,如果不这样做,那么死去的人就是自己了,所以,这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不,不,不!
她突然按住了流出血液的右眼,从那只眼睛里渗出带着金色的血光,被她涂抹在了胸前。
然后,那接瞳而至的恐怖攻击就落在了她原本的位置上,少年的身体擦过白金色的光芒,踏在地面上的腿部发出悲鸣,让他的身体再次飞跃了出去。
……
逃掉,逃掉!
她仍然不放弃这一个念头,漆黑的身影像鬼魅那样在四周不停地流转着,她想要闭上眼睛来跑,但是右眼的看到的映像在不断地提醒她,若是这样做自己就会死无全尸。
“轰!”前方的地面突然爆开,黑影在烟尘中暴掠而出。她全力扭动着自己的身体,向一旁扑去,那道白金色却猛然撞上了高峻的山壑,脆弱的身体崩坏的十分彻底。
但那几乎是瞬间,血液与骨骼在空中组成可怖的模样,全身溃烂的少年又立刻站起,血肉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然后再次毫不犹豫地冲了上来。
她迅速展开厚实的结界,滚滚的雷霆和绚烂的火焰在四周肆掠,她的面前突兀起一面土墙,然后在土墙恰好构筑起的后一秒,那个深深陷入的拳印,恰好停落在她的鼻尖。血液,从缝隙里慢慢地渗了进来。
哦,疯了,一定是疯了……
她的脑中此时只有这句话,身下的魔法阵在魔力道催动下带着她的身体向后快速移动着。
少年的身体,在土墙的崩塌时掉落了下来,他的整个拳头化作了肉沫,意识因为痛苦而暂时失去。但身体却仍像傀儡一样仍然动弹着,没有感情的黑眸在石块的掩埋下遮住了所有视线,但是不到三秒,他新生的完好手臂,就从堆积石块的空洞里伸了出来。
但是“她”,已经在这期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的眼眸扫视着四周空旷的地面,从新生的手臂里上浮出漆黑的“枪”。
然后,径直地,投掷了出去——
她的身体,几乎是被拖拽回来的。
腹部的枪尖延伸着刺钩,像毒蛇那样咬住了她的伤口,散发着不详的死亡色彩。
“噗通……”她栽倒在了地面上,发出了骨头断裂的声响,但那根黑枪还是死死地钉住了她的腹部,不肯放松半点儿。
少年毫不犹豫地走了上去,右手的黑色光芒乍现,就像化作锁链缠绕在他的手臂上。
她的表情变得惊恐了起来,挣扎着,发出痛苦的呻吟,全身的肌肉在收缩着。
当少年的身影已经走近时,她的眼中多了一种情绪,嘴里开始念念有词,茫然地看着“死亡”的降临。
“求求你……可以不要,杀死我吗?”
“我不想要死掉……哦,我求求你了,我可以做任何事情,不要,不要,不要……”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要啊,不要啊,不要啊,不要杀了我,不要!”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少年手中缭绕的黑色,刺入了她的咽喉之中。
“那么接下来开始吧,你的罪行,展开审判。”少年的声音淡淡的,仿佛事不关己那样。
而她却被高高地挂了起来,锁链穿透了她的四肢,黑色的长枪从地面勾住了她的腹部,两者一并拉扯着她的身体,刺破皮肤和肌腱。
简陋的处刑台这样被简单地筑起,罪人已变得支离破碎,在这惨白的月光下,展开了一场异样的处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