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上学的周末。
“真好呐。”
顾君也是会睡懒觉的人,至少他自己如此感觉,周末的话就会有更多的是时间去写字了,也不需要在上学之前抽出时间思考了,所以就会比平时要晚起床大概半个小时。
顾君不用闹钟,虽然他设置了一个闹钟作为起床的死线,不过更多时候这个闹钟总是处在晚上打开且在早上行驶自己的的使命之前被关闭的轮回之中。
平时顾君这边的安静和隔壁的吵闹总是非常不搭。
就算是在大清早,也能听见琴声。
“说不定我在听力上很厉害呢。”
顾君突然找到了自己新的优点,稍微开心了一下。生活大概就是由这些小小的美好或是自欺欺人支撑起来的。
娱乐扰民是很严重的行为,顾君坚持着这一点,然后走到客厅把胳臂横撑在墙上,犹豫了半天终于敲了敲那扇透音效果十足的隔墙。
然后是画面感十足的一声错弦,顾君几乎都能想象到隔壁措手不及地被吓到的画面了。
“喂,我说啊,稍微也注意一下邻里关系好么。”
没有任何反应,或者是反应就是没有声音。
要是对方还厚着脸皮继续拉琴的话那真的是让顾君头疼,至少在结果上没有出什么问题。嗯,很好,没有通过司法途径解决邻里纠纷真的是太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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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字也依旧好看呢。”
顾君趴在地上一边试图缓解腰痛一边骄傲着,顾君已经度过了不知道多少个这样的下午,什么事情也不干,只是很简单的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整个下午很快就消失了,天边的云也泛着金光。就算在这座城里没有袅袅的炊烟也没有隔壁的饭香,顾君也还是感到肚子饿了。
在检查了冰箱之后,顾君不得不宣布一个自己明明知道的事实,他似乎并没有什么可以吃的东西。周末的饭菜一般都是由妈妈送过来,就算顾君多次表示自己一个人也完全饿不死,但是还是没有办法拒绝掉。顾君想着大概这就是妈妈的味道吧,然后舔了一下嘴唇。
也就是说顾君没有在家里屯菜的习惯,即使顾君自以为能够完全复制准备好的菜单,但是就算是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哇。
“没办法了。”
顾君只有去买菜了,不过也在心里嘀咕着今天怎么就不送晚饭了呢,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慢慢已经习惯这样了,稍微做一些不一样的事情应该也不错。
只不过在顾君试图打开属于自己的那扇门之前被什么声音抢先了。
顾君愣了一下然后凑到猫眼上看着那被单独出来的小空间,正门一扇,然后左右分开成两道不同的门。虽然顾君有的时候也想过隔壁是个男人的话是不是就没那么讲究了,不过杨老师果然是处男杀手啊。
有什么人背着琴盒出门了,虽然顾君设法告诉自己这和他什么关系也没有,但是只是买菜的话也是要出门的吧。顾君只看见了一个琴盒在门口摇晃了几下,然后门就被关上了,声音使得顾君下意识闭上了眼睛,然后有点感到奇怪的顾君揉了揉脑袋。
默默等了一会之后顾君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内门,然后是更加谨慎地打开了那扇外门。和预料一样并没有被发现,顾君看不到那个琴盒所以也就不会被看见。
不过稍微担心被落下的顾君还是加快了脚程,从公寓出去顾君就远远地看见了那个琴盒,虽然有点模糊,但是大街上一般也不会谁会背着琴盒走。不过顾君也觉得看见某个人背着琴盒走会下意识觉得这个人一定很厉害,就像是随时都会拿出琴抚摸两下然后拉一曲一样。或者那个琴盒里面装的其实是什么枪械,组装在一起就会成为一把最酷的狙击枪什么的,现在的什么电影动画里琴盒里面如果真的装琴那就是输了啊!
总而言之,背着琴盒很帅气。
但是很快顾君就找不到那个人了,像是在路过某个地方时突然消失掉一样,顾君感慨着自己大概真的不适合做一个特工之类的,然后继续向前走去,很不巧顾君也打算走这个方向去买点东西吃。健康和美味总是互相排斥。虽然也是存在着健康且美味的食品,不过有的时候人就是想要折磨一下自己,关于这个问题顾君心知肚明眼前的烧烤可以说是很不卫生且无法使得自己的母上大人满意,但是他并没有为此动摇半分。
今天晚饭偶尔也想在外面吃,顾君没有等来妈妈给他的回复,不过自己打过招呼了应该就没问题了吧,顾君这样想着,一直到这顿烧烤入肚也没有得到妈妈的消息。总是有这样的事情的吧,人不论何时何地总是会碰上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打乱原本的安宁,就算顾君还是有些想知道为什么,不过也没有去询问的想法。对于他来说开口询问他人的麻烦事情是很困难的事情,不仅是因为不想参与,也是因为顾君本身也很讨厌被别人询问这种事情。
就算是妈妈顾君也想等一等。
如果被询问就首先要考虑说还是不说,要是拒绝的不妥当还容易让一方难堪一方后怕,要是说出来还更加需要勇气与讲故事的技巧。
很容易让人为难。
店主是一个有着粗大胳臂的大汉,配上烟熏火燎的衬衫与眼睛,还有那一嘴塑料味的普通话,顾君听了半天只觉得方言什么的真是有意思,完全不知道他是哪里人。
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啊,从小便被教育说好普通话方便你我他的顾君不知道从那一天开始羡慕起来那别说着依侬软语的身边人了,不过普通话不也是官方的方言么,顾君觉得自己大概是有些不愿意成为只会普通话的那种最普通的人吧,虽然很幼稚,但是顾君就是觉得方言要更有味道更加好听。
“老板哪里人啊?”
晚饭时间来吃烧烤的人其实并不多,大部分人都是等到天完全黑下来,然后就像昼伏夜行的野兽一般踱步而来,撕扯着肉丝吮吸着肉汁,果然吃肉什么的就和思考一样,适合在月亮之下进行啊。只是因为月光,就连这种普通的进食也变得诗意,总有人会结伴而行,也总有人会孓然一人。
事实上顾君很少会到这种地方来,他遵循着健康生活的理念,不过时间久了也会想要不遵守,想要做些不对的事情。
不过就算吃个东西而已也根本没有对不对之说吧,现在店里除了顾君没有任何其他的客人了,顾君本来也没有吃烧烤的意思,只是正好看见卷帘门被打开,一家似乎是街巷深处的老店被顾君发现了而已。店主似乎也蛮奇怪顾君的恰好出现,不过顾君也只能以凝固的笑容应对了。
“是哪里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把炭火铺的更紧实一些,然后把袖子撸的更高了,在早春的傍晚顾君还是有些觉得凉意未散。他在水池里洗了洗手,俯下身从角落里拿出来一个梨形的东西,顾君还在咀嚼着并且奇怪着店主刚刚的那句话,有什么熟悉的声音响起来了,本来顾君是不会觉得熟悉的只是最近一直被这声音折磨所以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算了。”
他眯起那被烟熏火燎的眼眸停下来手上的动作,顾君有些感到好奇那对眼眸里究竟装了些什么东西,是世界上最深的湖泊还是宇宙中最远的星辰。
“没有,刚刚的曲子是《my own ture love》对吧,我只是最近差点因为这个和邻居闹到要打官司的程度所以感到有些头疼罢了,不过静下来听的话绝对是一首好曲子呐。”
“是么。”
随着再次响起的琴声顾君再次明白了什么叫做中年老男人的魅力,和那种只会厚着脸皮耍流氓的家伙不一样,这种沉闷的,甚至是抑郁的氛围。
顾君觉得很帅气。
但是顾君也不想整个傍晚全部都呆在外面,在太阳彻底看不见的时候——事实上也没有多久,天空先是红的彻头彻尾,接着迅速褪去了颜色,只留下暗沉的白色,一直变暗下去,变成蓝色,变成黑色。这一切迅速且肉眼可见,顾君有些觉得恍惚,好像时间在什么无人知道的地方偷偷溜走一般,顾君感觉不知道是自己甩下了这个世界还是世界甩下了自己。
然后店里就慢慢开始有食客了,本来顾君还在为自己似乎发现一家如隐士一般的店而感到一些激动,但是当小提琴被放下,琴声被油烟所代替,顾君默默带上了耳机轻轻起身走了。
然后就连一片云朵也不带走,顾君想着今天或许是个不错的日子大概直到睡着之前也会有好心情吧,有这样的经历真是太棒了之类的。完全忘记了自己出来的另一个目的,就算是刚刚还听着小提琴想起自己的邻里纠纷,顾君也依然没有想到那个在猫眼里闪烁而过的琴盒。
然后它便出现在顾君的眼前,一个黑色的边缘泛着光的琴盒,碳纤维的盒子就是好看啊,顾君在心里感叹了一句并深吸了一口气。
“唔啊啊啊!”
“唔啊啊啊!”
“原来是你啊。”
顾君看着眼前背着黑色琴盒的少女,先是放下了心然后便疑惑起来,如今站在他面前的是曾经说过不会乐器的杨未宣。
“你也会拉提琴么?”
顾君随口问了一下,她的姐姐身为音乐老师和处男杀手,拥有着一手能够让挑剔的顾君变得和其他人一样只能陶醉的技巧,不论是运弓的基础还是揉弦的技巧。
“你就是把婴儿丢进河里的那个人?”
杨未宣瞪了顾君一眼,大概是在心里骂顾君的失言。
不过自己也确实说过不会乐器的推辞,想到这里她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总有种欺骗了眼前少年的感觉。可是也没有必要诚实不是吗,说到底自己会那样说还不是你们这些人明明只是同学却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要求自己么。
对不起 没有我姐姐很厉害所以我就是同样的道理,当时这样说的杨未宣像是心里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有些想要呼喊出来。
这些人全都是把婴儿丢到水里的潜在犯!然后她这样想了想,便不再理会这些人。
“那是对父子说的吧,不过,抱歉,当时我也那样。”
为了让自己的书法有更多的余地被取消掉,顾君当时想着让随便一个人代替自己好了。
我也觉得,顾君这样说了。
“啊,没事,我也没啥印象。”
“好吧。”
受伤了,顾君心里想着明明道歉了为什么还要伤害他,这就是毒舌么。不管怎样被美少女这样说明显是暴击,当面成三倍特攻,顾君有些感到不适。
不过杨未宣也是会在外面吃烧烤的么,当然顾君也懂得人不可貌相,想到不论是再完美的偶像也是要上厕所顾君就突然为自己的想法而感到羞耻了。在意识到店主的琴技之后便一下子想通了,真相只有一个。
顾君突然很想来一次这样的发言,然后指着杨未宣说真相只有一个。就是你,在和这位店主学习!同时在你家的老鼠或是其他之类的皆是我的妄想,拉琴的人就是你吧。
话说回来自己还真的想的够多的。
不过一般来说潜伏在别人家里的人也只会在各种法制节目里面出现吧,离自己的生活 感觉还是有过多的距离感。
“最近是在学习小提琴么。”
顾君努力做到像是不经意间随口问出的那样,不过却得到少女微妙的后退。
“没必要吧。”
“啊,就是稍微突然有点觉得恶心而已,没什么的。”少女的辩解更加伤人了。
顾君还是决定不要把自己莫名其妙的推理告诉她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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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情如同烟花般绽放,顾君看着日本烟火大会的视频想着,在烟火下接吻,喂,现在流行把狗骗进来再杀么,有这种镜头为什么不在标题里标出来啊,我就感觉自己的权利受到了侵犯,感觉到了这个视频的种种恶意,我只是想过来看一下烟火啊。
这边已经看不到烟花了,不论是二踢脚还是窜天猴。
还是有点伤感的呢,有什么从小就存在的东西消失了。总会这样的吧,就像是融化在温水里面的糖一样,慢慢变成了生活的样子。顾君有些懊恼着倒在了地上,然后又因为害怕着凉蜷成了一团。
不过现实并没有让他颓废多久,很快这面隔音差到让顾君想要搬家的隔墙便穿来了一阵短促的敲击声。顾君迟疑了一下然后做出了回应,也就是敲回去。
“听得见么?”
是姐姐的声音,顾君对此并不意外,因为在他的记忆里那位毒舌少女就没有用过这种方式与他交流。不过呢,一般来说都不会这样子隔着墙说话吧,杨老师还挺有趣的,顾君这样想。然后便回她,嗯。
温柔的声音从隔壁传来,而顾君也被此吓了一跳。果然这个世界上总有些人注定是先人一步的,成默老师的意思顾君在那天晚上细细咀嚼着。
“我呢,有个去德国进修的机会,毕竟想要在这条路上走得远一些啊,不可以停下来,虽然顾君是写字的,但也是会有这种感觉吧。我想,接下来的高中生活里就只有你和我妹妹做邻居了呢。未宣是个很坚强的孩子,但是她总是把所有的话都憋在心里,倒不是说这样不好啦,不过总是会让人担心呢。其实她很温柔的啦,总是照顾我,明明我才是姐姐不是么。顾君呢,其实我还是不放心让她一个人生活呢,虽然明明知道她很坚强也很厉害,但是我还是会想要拜托你呢。
毕竟,你很可靠啊。”
毕竟,我很可靠么。顾君怀疑着这句话也会怀疑着自己。
究竟哪里给了杨老师自己很可靠的错觉啊,还有杨未宣是不是真的对自己有意见,杨老师绝对不会骗人的,所有肯定是自己被区别对待了。然后突然意识到一个最大的问题,顾君感觉生活失去了一半的意义,世界少了一半的色彩。
啊啊啊啊啊啊,杨老师要走了,隔壁的大姐姐,不要啊,你要是去到那个德国我可怎么办啊,我每天上学的动力就是你啊,每次路过音乐教室的时候我都会试图看一眼你在不在,要是你突然消失了那我每天中午例行的听你拉琴可怎么办啊啊啊啊。
说起来有点丢人,事实上顾君午休的时候,如果有机会就会去找扬成默老师当听众。
不过慢慢冷静下来顾君也很明白,如果是自己的话也估计会选择更进一步吧,就算抛弃杨老师的话。
“啊!不要啊!”
顾君突然开始怀疑自己究竟会不会被这种牵挂而放弃那样的机会。如果说只有舍弃一些东西才能继续向前走的话,顾君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在说那就算了吧,没有人会真正放下温柔乡的,顾君突然发现自己对现在的温暖感到了不舍,就像是在没有搬出去前在家里考虑的那个夏天一样的感情。
但是总归要出发的吧,远行的行李没有办法装下整个世界。
顾君遮着眼前,在床上瘫着,等上弦月消失过后才关上了灯。
不知不觉中总有很多东西消失,但也总能前进,人就是这样人生物啊。烟花也好,温柔也好,舒适也好。
只可惜顾君今天也没有写出让自己满意的作品。
杨老师的行程安排得很紧,顾君也明白了这个机会是上次竞赛里杨老师得到的。纯粹是因为兴趣和妹妹才来这所学校里当老师的杨成默,顾君心里还是有些不舍的。不过杨未宣到底怎么想的呢,虽然好奇不过顾君最后还是没有去提及这件事。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顾君像是在度过生命中最后一段时日一般,不顾他人目光与杨老师腻在一起,虽然这种说法非常奇怪就是了。而顾君也一改以往安静倾听的样子,请教了卡林巴的基础,与佳人一起同奏。
虽然顾君的手上活非常粗糙,不过老师倒也似乎并不在意,两个人都翘掉了各自的事情,放学后一起呆到杨未宣过来敲门。
虽然顾君并不懂音乐,但是顾君自幼便是最好的听众。倒也比不上高山流水,不过每当顾君的表情凝滞,杨成默便会把音节重新再弹一遍,两人在春日中温暖的暮阳下偷偷度过着最好的时光。
只是顾君自己的任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完成呢,不过他也并不在意。前进的动力,或许到了时候便会自己生长出来吧。就算没有播种,也会一夜之间扎根而起,缠绕住顾君的四肢,然后动起来吧。
等到春天快要结束的时候,杨老师终于离开了,而顾君从机场回来之后,终于开口问了杨未宣。
“你想她么。”
“才刚飞呢。”
杨未宣有些失声。“笨蛋。”
“你和你姐姐,还真是要好呢。”
“谁要被你这个变态说啊。”
杨未宣别扭着说,顾君知道她也在努力让自己的眼泪不落下来。只不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的样子真的一点也不好看。顾君突然想挽起她的头发,告诉她你这个样子一点也不漂亮哦。但还是把手收了回去,自己为什么会突然产生这种想法呢,或许是突然被拜托的责任感终于落在了他的肩上吧。
可是自己的肩膀一点也不坚强啊。
这一个月来杨未宣没有对顾君做法表示自己的想法,或许是也理解和自己同样的不舍吧。不过还是会感到难受的,因为顾君在姐姐身边的话,自己的位置就像是被抢走了一样,但毕竟自己是和姐姐住在一起的,也不能就这么小气。
况且姐姐也没有什么不愿意啊。
这种知音的感觉,让杨未宣有些羡慕也有些失落。
“之前在练琴的人,是你吧。”
“嗯,抱歉呐。”
“如果你想的话,找我帮忙都是无所谓的。”
顾君把手好好收好,把头靠向低着头噙着眼泪的未宣。
“不要靠过来啊,会被误会的。”
但她保持原来的姿势,生怕动一下就控制不住眼泪。顾君也没有继续靠近了,而是终于鼓起勇气摸了摸她的头,黑色的秀发柔软且温暖,少女的颤抖慢慢停止,等到开门的时候,杨未宣终于如顾君所愿暗骂了一声。
“变态,今天占我便宜就算了。”
顾君没有回头看她,径直消失在自己没有开灯的房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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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啊。”
“嗯,顾君早啊。”
等到第二天上学的时候,江庄不悦就开始了自己的八卦。
“我说啊,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杨老师的事情了。”
“嗯。”
只是顾君没有力气和她闹了。
“难道是那个,师生恋?”
“等我有心情了一定要宰了你。”
放过我吧,不悦很果断地求饶,然后从书包里抽出来一册文件,“顾君接下来是不是就要认真准备这个了?”
是比赛的事情,自己有对她说过这个么,顾君懒得思考了。
“这个也等我有心情了吧。”
“那还是等这个结束了之后再宰了我吧,我还想看顾君写字呢。”
这家伙,总是说些这样让人容易误会的话,顾君的心跳了一下,但是很快便恢复了平静。人不能总是陷入温柔的陷阱,温柔的人依靠温柔驱使他人,凉薄的人凭借凉薄保护自己。虽然顾君对不悦同学几乎没有什么抵抗力,但是也在努力维持着不要被这个女人抓住的想法。
毕竟,又有谁不会对可爱温柔的同桌的句句关心而心动的呢。
不过心动归心动,顾君心里总是有什么在阻止他彻底倒向这处温暖的桃花。这大概就是轻浮与矜持之间根本不同的地方吧。人只要和着就会对各种各样的人心动,但是当这种心情转换为喜欢的时候,还是要经历不同的磨难的。
至少顾君能明白之间还没有到喜欢这位少女的地步,所以也在努力维持着距离。
不过至于不悦同学,这到底是本性如此还是千层套路就难以知晓了。
等到杨未宣来的时候,顾君没有控制住自己的眼睛,看了她一眼,只是因为顾君趴在桌上所以目光自然汇集到了她的裙子上面。顾君心里感到有些愧疚但是又辩解说这也没什么啊。不过未宣这边却是没有任何反应,应该是没有发现吧。她心情像是恢复过来了一样和前桌的女孩说笑着,至少看上去。
窗外的槐树在春天的末尾突然有一次炸开了漫天的嫩绿,顾君想着应该是有人施了肥吧,然后用水笔在书上写了个春字。
如果现在有墨笔就好了,虽然顾君都是随身带着这些的,不过马上就要上课了所以也不打算就这样自讨苦吃。等到上课的时候风带着一片嫩叶从窗外飘来,顾君和其他没有认真听讲的同学一样看着在空中飞舞的一点绿色,然后蓄势,在经过的一瞬间出手。
只是顾君大概不太擅长这样的吧,那点绿色在空中扭了一下腰,然后从顾君的指尖滑走,留下一点清凉的触感以及顾君耳边的风声。接着一只纤细的手托住了这片灵巧的叶子,缓缓落下。
“看,是槐树叶呢。”
“嗯,是春天的感觉呢。”
“可是啊,马上就是夏天了呢。”
仿佛有些伤感一般,不悦轻轻地说。而顾君也突然意识到春天马上就要过去了,而自己的时间也不能再就这么无端浪费下去了。顾君突然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从桌子上站起,他突然想到杨成默的话里,也有着让自己加油的意思吧,抓住春天的尾巴,顾君也想和槐树一样突然绽放,像烟花一样炸开。
他看到了春天柔风里的甜味,闻到了这春天里万物的不舍。
“老师,我想上个厕所。”
虽然他不是书法社社长,但是还是凭借身份得到了一把钥匙。空无一人的活动室没有人会打扰他,第一节课才上了一半,而当不悦找到他的时候整个活动室都铺满了各种各样的“春”字。
“顾君,中午来我办公室一趟。”班主任用微妙的表情叹了一口气,然后看着江庄不悦,“还好你找到了这小子,不然时间长了我也不好交代。”
“没事,我会对我的同桌负责的!”
这家伙在拍着胸脯瞎说些什么呢,只不过这家伙,还蛮有料的嘛,咳咳。
“辛苦你了,不悦同学。”这个男人一脸老父亲的模样,不对吧,你就这样把教育我的责任交给了她,你个逃避麻烦的混蛋!顾君看向侧面,目光已死。
“欸嘿嘿,我们走顾君!”
“你这家伙得寸进尺啊。”
顾君突然想给这个矮子的脑门来一下子。
等到顾君中午被释放的时候杨未宣也过来发了火,虽然顾君挺惊讶她会来指责自己,不过自己确实也活该。本以为自己是个冷静的人,但是有的时候偏会如此意气用事,当那种迟春而争的感觉涌上心头时,顾君也突然感觉到了自己作为一个写毛笔字的人所存在的真实感。
“真是的,你就不能让我找到吗,让那个矮子把功劳抢走真是不爽。”
“咳,总之谢谢,不过你为什么?”
“毕竟是老师说的,他肯定也知道我们住,,,住的近啦。”
这就是所谓的傲娇么。
顾君在心里为自己感到不值得,轻轻笑了出来。
“笑什么啊,有点恶心啊。”
杨未宣还是如此毒舌,自己也在一瞬之间找回来身为书者的感觉,不知为何,顾君就这样轻轻笑了出来。
“有空,我陪你练琴吧。”
虽然暂时不知道她练琴的目的是什么,但是顾君现在突然有了以前没有的想法。从机场回来的路上顾君就有提过了,不够那天晚上并没有琴声出现。而现在是顾君真正的想要,想要作为一个听众,去感受。
顾君想要感受自己的奔跑,感受他人的奔跑。
放学之后的书法社,幸苦打扫的人了。
顾君怀着一丝歉意,以及上午自己所渐渐找到的“春”,飘着墨香跟着眼前背着琴盒的少女回到了那个小小的,公寓里。
顾君最后的春天,从那扇小小的朝阳的小窗里,或许可以窥见。
在夜里,顾君一边担心着明天的精神状态,一边抓紧春天尾巴不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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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君,我已经安定下来了,你们那边还好么,希望接下来你能帮助这孩子做到她想做到的事情。”
现在想要跨国通讯方法不是有很多的么,互相也应该有联系方式啊。
为什么这句话,偏偏要用邮箱来发呢。
顾君只在其中看见了郑重,也不在意更多的事情了。杨未宣的琴声没有什么长进,可以入耳罢了。她经常背着黑色的碳素琴盒,出入在某个烟火缭绕的火炉旁,而顾君一边用卡林巴附和,一边想着等到夏天真正热起来,他就要把最满意的某幅作品交上去了。
如果可以的话,顾君想要把自己的字,挂在最高处。
杨未宣扎起了马尾,露出了皎白的胳臂,精巧的琴身拉起绷紧的金属弦,随着弓的松弛歌唱,缓缓流淌。
“怎么样。”
一边揉着胳臂未宣一边询问顾君,而顾君也放下卡林巴写了个“妙”字,如果说杨未宣在利用顾君为自己矫正的话,那么顾君则也一样在汲取她的活力与青春。
“丑死了,和题目一点也不搭啊。不过最近这些话倒是开始烂大街起来了,是海明威的《丧钟为谁而鸣》吧,凑巧看过。”
“差不多吧,不过他也是引用。”
“豁,这样。”
顾君鄙夷着她那怀疑的眼神,想着自己就算并不博学也至少比你要好,得到题目的第一天晚上他就特地调查过,不过那个时候所准备的担心现在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已经一个月过去了,顾君也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没有人是一座孤岛,呢。”顾君也不是什么流淌着诗人之血的人,他只是会在咀嚼这个词语时,稍微多想一些而已,“实在不行我抄一份滕王阁序上去。”
顾君困扰着,然后杨未宣便笑了起来。给我看看你在谁的房间里啊,顾君想这样叫出来,不过也不太像自讨苦吃所以只好忍气吞声。当初可是你这家伙一脸正经地说着“难道你想坐在女孩子的房间里么变态。”这种话的不是么,而且我都已经后悔要陪你练琴了所以给我摆好自己的位置啊,顾君沉溺在自己的阿q精神中忘记了现世的苦。
“我呢,时间要比你充裕很多,你搞定了不要就翻脸不认人啊。”
顾君还想说你别到时候这样就好,不过却突然好奇起来,“之前,不是说,不拉琴么。”
“总有各种原因的,我呢,想入围今年下半年的表演赛。”
顾君心里念叨着这估计不太可能,不过也没有同往常一样与她拌嘴,因为杨未宣侧着头看着窗外,夕阳染红了绿色的樟树叶,少女的脸庞蒙着一层伤感。不过他也倒不是有多关心邻居的内心世界,只是作为一个至少自认为稍微温柔一点的人,他不愿意去试探了。
“你知道么?”
“嗯?”少女扬起的头发下面是温柔的面庞。
“如果吃过红色的火龙果,刷牙的时候可以吐出粉红色的泡泡呢,像梦一样。”
“用水果味的牙膏不就好了,奇怪哈哈哈。”
笑了一阵,没人提出,在红色消去成为暗白的天际,有什么东西升起来了,顾君的房间里也只剩下顾君一个了。
~我还是选择转身离开做一个混蛋~
顾君刷牙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了,上次从嘴里吐出粉色的泡泡时,没能笑出来。那天是顾君刚搬进这边,那几天都没有睡好觉,顾君伤害着自己的眼睛与午夜战斗。
~拿上我的吉他和手枪~
顾君想着是不是应该养一只猫了,不过在着狭窄的地方,自己又如何能与一只猫争抢得过地盘呢。
~我要把我的仇人统统都杀光~
顾君把最后一点泡沫和着凉水吐掉,把那白色的马克杯放回原位,回头趁着舌头还在麻痹,灌了一口温水。
~再去亲吻那个,我最爱的姑娘~
顾君觉得,自己可以再试一下那个,那个粉色的泡泡。
没有人是一座孤岛。
但有的时候,你必须在一个荒唐的夜,骑着摩托穿过下雨的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