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的印刻在纸张上的笔画,无声地诉说着人们一个又一个的愿望。它们来自很多地方,寄托着人们的思念,爱慕,渴望……甚至更多。
人们拥有欲望。从来不会褪色的生活,总伴随着各种不同的情绪。当发泄出它们的时候,便产生了各此的味道。
而当这些愿望汇集在一起,它们就会被悬挂在门口那张软木制成的悬赏栏上。
每天,她都会收到各种各样的,类此的事物。为每一份委托打订好信息,这是必要的处理,从城中修业结束后被分配在这个边陲的小镇,到现在已经有了好几个年头了。
名为“止”的女孩子,现在已经成为了这个小镇上不可或缺的人物。
她轻轻捻起一张黄皮纸,读阅着上面的内容,少顷,用鹅毛笔沾上墨水,在这份委托的斜上角,写上一行娟秀的字迹。
手臂轻轻摆动着,此时的冒险者协会太过安静,诺大的房间内只有她书写时引起的“沙沙”声。
当初颇为泼辣的女孩,如今变得文文静静,也许是长期从事这份工作的缘故,她心中的急躁被抹去地一干二净。这即使是一个人时也再未表现过。
如今,她的咬文嚼字间都充满了平实与淡然,本来是十九岁的少女,却有着近乎可怕的冷静。
“嘻嘻……”她不禁笑出声来,抚摸着黄皮纸上的文字。
那充满着青年时期特有的羞涩,从写信时端正的笔记来看,看来颇为用心啊。
这类的书信其实并不多,但——这其实并不是给协会写的委托信,而是某位大胆的冒险者专程给她写的。
当然是拒绝掉啦。
身为少女的心情不会允许她轻易地答应对方,如果对方是当面说的话,只怕她会捻起手指触在对方的鼻尖上,于是这便成了一场奇妙的玩笑。
但连当面说的勇气也没有,怎么配称作冒险者呢?
她的心中又出现着此类想法,微笑着给这件事情打上句号。
她十分自我地确定自己的“少女”理念,但却恰恰相反,一般少女会羞涩地捂住脸庞,然后期待告白人的下一步吧?
“哎呀……”止突然从这之中反应了过来,她的眼前闪过惊慌,急急忙忙地把黄皮纸抓回柜台下。
协会的门口,伫立着一个高瘦的身影,廉价的锁子甲,以及破旧不堪的武器装备,戴着遮挡着整个头颅的沉重钢盔……
他的身体上此时弥漫着极其难闻的腥臭味。
“现在,可以提交任务吗?”他把目光锁向止,在压抑阴暗的钢盔下,那双澄金色的眼瞳仍然无神到让人发寒。
“啊啊……当然可以,请进来吧!”一边露出平常侍者般的微笑,她一面把纸张在腿上轻轻折好。
待她再次微笑着转过身来时,视线已经被那人的身影填满了,那股腥臭味越发的浓重,这即便是她也不快地皱起了眉头。
“抱歉,我有点急事,就直接过来了。”
意外的迟钝啊……
她的内心再次浮现出这般的声响。
名为“梅拉特”的冒险者,是上个月才来到协会的怪人,至少从大部分冒险者的眼中看,确实是这样的。
那是个从来只做独立悬赏的家伙。
这到底是想宣告些什么?
冒险者们最看重的就是自身的安危,至少不会因为标新立异这样的理由拿自己的命来开玩笑,但他似乎从不在意这些。
独立果断的态度,过硬的实力基础,以及恐怖的身体素质……
只是……太迟钝了。
什么啊!!!!
少女的心境瞬间变得缭乱不已,她刚刚似乎是把面前的冒险者当成衡量某些东西的标杆了……
于是,她的脸莫名地又变得十分潮红。
“没关系,倒是先来清点所有悬赏的金额……”
她倒是不至于喜欢上面前这个人吧?
冒险者随着她点头,钢盔“嘎吱”地发出声响。
“除去协会的报酬率,一共有五十金币。”
“是吗?”梅拉特的声音意想不到地有些惊讶,他倒是从来没想过一次委托能拿到这么多钱。
不会认为少了吧……
止在心中不住地碎念着,他独自完成的击杀任务件数多的吓人,但多数还是级别颇高的悬赏。穿着这样的一身装备,基本上形同于仅仅只罩了块布而已。冒险者会因为报酬问题与协会发生争执,这当然是常事,甚至还有火爆者动手的例子……
但她本能地认为面前的冒险者并不是这种人。
“那么,谢谢。”
她悬着的一颗心才总算落下,如果这时候动起手来,以她娇声惯养的身体,在冒险者面前是绝无反抗可能的。
“那么,请收好报酬……”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再请回去好好地洗个澡吧。”
她的脸几乎是瞬间,再也绷不住了……
“谢谢提醒。”
冒险者的身体便很快地脱离了她的视线范畴。
不住地捂着脸庞,柔软的身体微微地颤抖着,脸庞上挂着久久不散去的绯红……
看来还是不能放松警惕啊,嗯……淑女那一类的哦。
……
这座小镇上,来了一个可怕的家伙。
那家伙是冒险者!
“血红色的布被缠裹,带着火焰燃烧的凶悍,猩红色的眼眸里映照着人们尸体的惨状……”
不知是哪一位文采华丽的闲人写下的诗篇,据说他为此还特意去问了好多个冒险者。
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们对于这些杂谈倒是并不在意,这种东西给他们带来的不过又是多了一个有趣的话题,或是母亲们用它来吓唬调皮的孩子,以及成了冒险者们眼里怪异的那个人最真实的写照……
是的,不与普通的冒险者相同,永远一个人执行着高悬赏的任务,被漆黑色的头盔遮蔽住面庞的冒险者。
关于他的传闻早已在那天被镌刻在了所有人的心中。
抱着濒死的少女,带着仿佛亡者一般的气息……
在确认四周完全没人后,梅拉特从腰间拿出钥匙,镶入对应的孔内。
他把门用力带好,开始脱卸身上的衣物。
保暖用的皮衣,贴身的锁甲,紧实胶质长裤……
在他将自己身体上的衣物脱的干干净净后,缓缓摘下了那沉重的钢盔,紧接着拉下了束着金色长发的细麻绳,那头柔软的长发便轻轻地浦到腰间。
头盔下完好的脸庞上透露着一股美感,他之所以戴上钢盔,是为了不让人察觉这件事情——仅仅过去一个月,全身的伤势便愈合。这种事情可不是人类的恢复力和魔法的效果可以弥补的,即使是最优秀的施法者,也不可能治好他那个样子的伤势。
要伪装成这个样子实在也是迫不得已,但却知道自己身体的异变,那个身为怪物的事实,其实他早就明白了。
所以他会去狙杀那些强大的魔种,让过于恶心的气息沾上自己的全身,用恐怖带给他人距离感。
完美地把自己的形象勾勒成如此,这连他自己也想象不出。
而之所以不离开这里,则是因为另一个原因——
那个被他唤作“艾芙尔莱雅”的“少女”。
……
他将那一身沾染了血污的衣物扔进水缸里,换上普通的便服,用头巾把金色的长发缠上,换上自己平常开朗的音调。
他现在的名字是,拉古扎•莲•西纳佛尔斯,作为少女艾芙尔莱雅的亲人照看腿部瘫痪的少女。
麻利地解开围裙,他打开存放食材的抽屉,从里面取出制作晚饭食物的食材。
乳酪以及羊肉,他考虑着要不要再加上两杯牛奶,但是储备很明显已经不足啦。
看来明天有必要去收购一次食材了。
一个月以来多次下菜市场的经历让他颇有体会。哪些食材不能久放,以及质量好坏的问题等等……下厨倒是很经常,以前一个人时,虽然多数是在冒险者协会里吃饭,但有时在森林里还是需要自己亲自动手的。
他一面处理着羊肉的酱汁,再把乳酪放入烧开的热水里浸泡,这些细节处理地很到位,至少从未出现过熬制太久导致味道颇为难以接受的那种程度。
而在一切都结束后,他把餐盘摆放依照次列地摆放在桌上,诱人的油脂泛在小块的羊肉之上,乳酪均匀地涂抹在那些烧的焦嫩的表皮层里,两杯热气腾腾的羊奶之上冒着腾腾的热气。
简直没有比这更诱人的晚餐了不是吗?
他端起一盘羊肉,轻轻推开了沉重的木门,“嘎吱”奏响的仿佛就是他此时的心跳般。
被棉被包裹着的人似乎是睡着了,整个房间都显得宁静,只听得出他迈着猫步点踏地板的声响。
在灯光映射的余光下,他只能看见少女的漆黑长发……
他凑到了她的耳稍旁,把贴在鬓边的长发轻轻地掀开。
“起来啦。”这一声温柔的让他自己都愣住了。“吃饭了。”
少女的身体动了动,密长而又曲卷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隐隐露出里面宛如鲜血般摄人的赤红色眼瞳。但她睁开双眼的刹那,眼底里收放着积压已久的恐惧径直崩塌了,像是出海的人再次陷入了幽黑的深海中,那双瞳开始逐步变得漆黑……
少女开始捂住头颅抽搐了起来,眼里充盈的血丝还在不断地蔓延着。
“没事吧……”他想安抚住少女,但手刚一接触到她的身体便被后者恼怒地推开,眸子里闪烁着凶狠的光,那是极不待见的表现。
他的身体愣愣地停在那处,半响,露出落寞的神色。
“抱歉。”
……
脚步声逐渐被冷清吞噬,少女的身体颤抖着……
“不要……”
她像个懦弱的孩子一般地小声哭泣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