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透明的屏障与不透明的“马蹄尖塔”的交界处，向国实验的楼下望去。车水马龙构建起的光带逐渐变得密集，车的灯光从各条马路汇聚到主干道，让人感到这座城市的脉搏逐渐跳动，一天逐渐被唤起。
合金作骨架、有机玻璃填充的防护措施，用国实验领先外部五年的技术做出来，就显得虽有似无，从远方看，干脆是彻底透明的。
在百余米高的五十层楼顶，即使是毫无恐高症的我，也有些肾上腺素分泌过度，仔细观察，甚至能感到对面双子塔另一座的顶楼在强风的吹拂下摇摆。
胡思乱想。
这时，我突然发现，眼前的有机玻璃反射的镜像中，在我身后多了一个模糊的身影。
我猛地回头。
平白地，阴影的角落里传来尖锐的一声，听起来就像是受到了惊吓的小猫。
呃……
我痛苦地捂住了额头，这绝对是不好的预感——会摊上事的那种。明明我刚刚入学就跑到五十层的天台，就是图这一时的清静而已啊！我瞥了一眼余光里宽阔的天台操场，只有零星几个足球队的队员在进行慢跑晨训。
“谁？”
那身影犹豫了片刻，随后，一个娇小的少女从天文台投射下来的阴影里缓缓地走了出来。
怎么有点眼熟？
少女悄悄地向后退，半只身子缩回了阴影里，只剩下眼睛反射着一点点光芒。
我叹了口气。
“顾念同学，为什么要躲着我呀？”
她一呆，仿佛整个人炸毛了一般，惊讶着抖了一下小小的身体。我觉得，她紧闭着嘴是为了避免再次发出“诶”一类的疑惑的声音。她两只胳膊和肩膀都蜷缩着，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害怕，但弓着的身子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随时准备逃跑或者拼命攻击的小奶猫。
“你怎么……知道我是谁的……”
小奶猫，啊不，顾念小朋友，软软地问道。声音并没有像银铃一样清脆，但无处不渗透着少女的可爱和软糯。
“难道你一直偷窥我！跟踪狂！变态！”她捂着脸，又岔开手指偷偷看向我。见我没有回应，便一面说着，一面好奇地歪着脑袋慢慢地接近我。等我回过神来，她已经走出了阴影，近到了我需要明显地低头才能看到她的地步。
“唉。”我叹了口气。“同学，难道你没有发现每个人的头顶都光明正大地写着名字吗？”
她先是疑惑了一下，随后不作声，轻轻鼓起了脸颊。看来是真的没有发现……吗。
这时候我才发现，这不是今早和我坐同一趟公交车来这里的少女吗？还以为是隔壁初中的学生。
仔细看看，悬浮在她头上的身份标签并不是白色的“高一学生”，而是绿色的“少年班”。果然，并不是同龄人吗……但没想到真的算是校友。
比我恰好矮一个头左右，娇小、稚嫩。
脸圆圆的，大约是鹅蛋脸，就是普通的有点婴儿肥的初中少女。不管怎么说，在我的审美里，她美得不可方物。所有不够美艳的地方，都过分可爱，击中了我的痛处。她扎着马尾辫，耳旁两细缕乌黑头发自然地垂下，随风飘扬。
“小朋友，随便到离变态跟踪狂这么近的地方，很危险的哦？”虽然我确实是变态萝莉控，可是有原则的，不是变态跟踪狂哦？
她咬着嘴唇低下头，羞红了脸。
气氛安静了几秒。
“帮帮我……”她细小的声音憋在嗓子里，快哭出来一样。
我摊了摊手，故作无所谓和滑稽的表情：“您请讲。”一边暗自头痛——如果不是她，我绝对会转头走掉……
可爱的顾念小萝莉叽里咕噜说了好一会，天色都已经熹微得仿佛要劈开一条光亮的裂痕。然而我还是只是大概了解了，她陷入了麻烦之中，现在大概是一个被债主讨债的状态……吗？
好吧，那我能怎么办呢。
说着说着，顾念一副很沮丧的样子，不说话了，低下了小脑袋。
“所以……你怎么知道我是谁的啊？”
我早就发现了，她并没有戴上自己的眼镜，也就是校园卡。
我叹了口气，也是，先要教会她校园卡终端的基本操作吧。“喏，你为什么不戴上眼镜啊？”我伸手指了指挂在她脖子上，垂在锁骨前的校园卡。
一不小心看到了小萝莉紧致白皙的皮肤和清晰可见的锁骨。
啊……人世间真美好。
我仔细观察了一下，她的眼镜框是相对的浅蓝色，而且弱化了棱角，更偏向圆形眼镜。更重要的，她的眼镜腿处有类似运动眼镜的橡胶带连接。唔，大约，每个人的校园卡都是量身定制的，起码外形是如此。
“嗯？因为我也不近视不需要这种平光镜呀？本来还戴着觉得蛮好玩的，后来被那群人追的时候太麻烦了，我就摘掉啦。”
顾念歪着小脑袋，用荡漾着水色的浅棕色眼眸望向我。她纯净的眼神里仿佛已经日出了很久了。
我叹了口气。
见这个有些蠢萌的家伙迟迟没有动作：“我给你戴上……还是你自己戴上，选一个吧。”当然只是逗逗她而已，红颜祸水，即使是小朋友，和异性牵扯太多也免不了麻烦。
顾念羞红了脸，急忙把挂在脖子上的眼镜戴了上去。
超可爱啊喂！萝莉眼镜娘？虽说平时是不戴眼镜的什么的。
“然后呢……还是什么也没有啊？”
莫非……
“你不会没有激活自己的校园卡吧？”
“诶？校园卡？你说……这个眼镜？还要激活？”
看她不知所措的样子，已经大概知道了吧。
我温柔地伸出手，划过她耳旁的一缕黑发，好像是要把她整个人挽到怀里的动作，帮她按下了眼镜的电源键。随后，又顺势把她的蓝色卫衣兜帽套到了她可爱的马尾上——好吧，起码在幻想中，我是这样做的。
我猛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大约呆滞了半秒，最终什么也没有做。
“在这里。”我敲了敲自己的耳边。
小姑娘前一秒还在躲躲闪闪，下一秒就双眼闪光地“哇”了出来，应该是第一次看到了AR眼镜里显示的文字所展现的超现实魅力吧。毕竟这个远超市面上一切AR、VR、MR眼镜的、不计成本打造的终端不可谓不是跨时代且领先时代的产品。
我无法反驳，即使我作出一副高冷、面瘫脸的节能姿态，在面对可爱的少女时我的内心就像一般的青春期男生一样躁动。要帮她戴上帽子吗？这样的肢体接触……应该不会被在意也不会被排斥……
……
“那个……这上面……很冷喔。”这家伙从刚刚就没有意识到自己有点冷了，嘴唇颤抖很不自然，而且在公交车上时就戴着兜帽，再加上这略微超前于季节的服饰，显然她是很怕冷的。
“诶？”她歪了歪头，随后又是炸毛的模样。被陌生人关心很奇怪吗？为什么搞的好像我在欺负你啊。
“别着凉了。”
我别过头去，略有些尴尬无奈的表情。怎么说呢，我实在是很难理解对于比自己小很多的萝莉有奇奇怪怪欲望的家伙，明明大多数时候需要很无奈地像照顾妹妹一样照顾。不过老实说，看到她可爱的模样，心都快化了。
“谢谢……”她抬起了头。
“pw0？”
“那是虚拟名，你伸出手指着那里试试？”
顾念伸出手指，直直地指到了我的额头上，只差没有踮起脚尖来。
“唔……我的手指尖有一个光点，逐渐扩散开了……好神奇。”
我点了点头：“现在按下去，这样显示的就是我的真名了。在下程渊，前程灰暗的‘程’，冤大头的‘冤’。”说罢，我默默后退了一步，以免被戳中脑门。
我的母亲原本给我起名为“程愿”，想让我心想事成，但我那个学哲学的老爹不知道为什么偏偏要换了个“渊”字。小时候一直吐槽，还不如用“冤大头”的“冤”好了。结果就是，永远偏偏是心想的事儿成不了。
小家伙“咯咯”地笑了起来，说道：“我认字啦！不要把我当小孩子。”
嗯。
“谢谢程渊哥哥。”
噗……真是不怕生的小家伙啊。
“虽然你比我小，但是还是一个学校里，把我当成普通同学就好了。话说，你多大了啊？”
她仰起头，应该是为了直视我的眼睛，也许是因为有那么点小自豪：“开学初一啦。虽然其实我是跳了一级。”
果然好小……
说起来，这家伙大大咧咧马马虎虎的样子，应该就是没有看到入学纪念卡上的提示吧……从她现在这激动的模样，完全可以想到她顺手拿起来眼镜就颠颠地跑出门乱逛的样子。
“好了，你现在看一看视野的上方。从左到右应该依次是：‘一个神秘的代码’‘现在的时间’以及‘一个小太阳’，也就是现在的天气。”
“哇哦。”少女双眼放光地小声感慨着，却又仿佛不想被我发现似的，很快抿起了嘴唇。
“看我的头上。看到了什么？”
“一个很大的数字……722，在数字旁边是英文字母B和X……”
“你可以观察一下，每个人头上的数字都是不同的，考虑到本次招生正好一千人，这一数字也都分布在这个范围内，推测是入学考试的排名。至于B和X，我也搞不懂，一会的开学典礼或许会讲吧。”
“原来如此。”少女仰着头，用有些崇拜的眼神看着我。从入学到现在不过半个小时，如果不是闲到四处游荡、胡乱观察并且对电子产品颇有了解的话，是收集不到这些情报的吧。
唉，萝莉这种可爱的生物，就是让人提不起抵抗力啊。明明是好不容易得到的信息……
从她的反应来看，小家伙的智商可不低，领悟速度远快于我。
“这个数字10000……原来如此，他们想要的就是这个吧……”
顾念嘀咕着。
“什么意思？”
“一万嘛，不是正好是我们入学的时候交的学费吗？大约是积分什么的吧。”
……
原来如此，这样简单的思维盲区，我连小孩子都不如吗。不过这所学校里几乎一切资源都是免费的，也就是说，这个所谓的“积分”更多的是起到一种权重或者优先级的象征作用吗？
我倚靠在栏杆上，作潇洒的嗤之以鼻状：“还笑话我傻？那你怎么输掉了积分啊？还被人追着讨债来缠我帮忙？”
她眯起了眼睛，不想看我的样子，稀里糊涂地说着“人家还小”什么的。
据她刚才所说，现在的25层到30层的高二年级已经有一些人开始准备社团招新了。迷路到25楼的她看到有一个国际象棋的摊位，就过去和人家打得难解难分，胜负各半，而且总是她略占上风。
高二的学长被逼急了，拿出了若干益智游戏，终于赢了她一局。结果发现这家伙的校园卡没有激活，怎么讲都不听，就被顾念小朋友像只兔子一样地溜走了。
有积分，就有积分的转移。换句话说，就是有光明正大的积分移交机制，甚至……PK系统吗？总感觉这个校园生活越来越像是RPG游戏了啊。
“可算找着你了，小兔崽子看你往哪跑。”三个谜一样的男子从50层电梯出口朝我们走来，一边叫嚣着。经过我的估算和查询，个人信息系统显示的是以自己脚底为坐标原点，向上三米，向四周二十米的圆柱体空间内所有人或电子设备的信息。这个半径是可以调整的，同时这个信息显示也是可以关闭或者选择“不透视”的。
就在刚刚，三个男子头上的信息逐渐显示了出来，全是高二学生，两个排名七百多，一个五百多，极其异常的是，每个人的积分都到了将近两万。
顾念一下窜到了我的身后，双手攥着我三十块钱一件的宽松黑T恤的衣角。一边扬起脑袋，用小动物一样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我，一边又紧张地探头往那三位的方向看去。
咽口水。
啊啊……所以说，这种时候就是我出风头、清杂兵、收萝莉的要紧关头吗？
呵，我怎么可能会做那种轻小说男主角做的事情。
我转过头，和蔼地笑着说：“愿赌服输，乖。把积分交出去就好了。”
不要用祈求的眼神看着我哦？毕竟，你的程学长，可是资深的咸鱼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