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在一生里都会经历很多故事，或是平平淡淡，或是超现实的非日常，但他们终归是故事里的人。根据现象学的理论，我们认识一个事物实际上经历了由感性确定性到这一事物向我展开的全部过程，然而我们的大脑得到的却是“这是苹果”一类单纯的信息。
正如人们在街道上走时往往不会注意身边的风景，一切目的以外的东西都会被我们的所有感官淡化。
但我……或许有些奇怪。
我会莫名其妙地注意起那些毫无意义的东西，那些信息量庞杂又无意义的周围环境。在与人交谈的时候会看他穿着怎样的衣服；在等红绿灯的时候会数对面大厦的楼层数；来到一个新场所第一反应是仔细地观察下来一切，并储存到我的记忆里。
……
等我的意识再次恢复，身边已经没有多少人了，找茬三人组也早已不见了踪影。
已经，日出了吗。
真是的，都没有来得及和我刚认识的可爱的小萝莉一起看日出，天就已经清朗到这种地步了吗。
我习惯性地抬手，突然意识到我并没有戴任何手表一类的东西进入国实验。国实验的保密等级很高，携带自己的电子产品入校需要填一堆乱七八糟的表格，对于绝对厌恶麻烦事的我来说无异于噩梦。
回过神来，我向上看去，视线到了那片虚拟空间的时间领域——已经是清晨六点半了，准确地说，是6时32分。
我躺在这里……将近半个小时了？
那个臭丫头……把我拖进这一滩浑水里，就自己跑掉了么。啊啊，明明当时还搀扶了我一下，怎么连个膝枕什么的都没有啊。顾念小朋友，我可是帮你赎了身，还可怜兮兮地晕在你面前了诶。
“你醒了啊……”
什么“你”不“你”的，怎么连个称呼都没啦。
诶……这不是顾念软糯糯的声音吗。
我挣扎着翻起身，看到了更多，突然发现自己身上盖着的居然是顾念的蓝色兜帽卫衣。薄薄的一层线织衣物，还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是因为是少女的衣服所以感觉格外温暖吗……好像还能感到她的体温？
怎么好像我很变态的样子。
我坐在地上，看到了坐在透明栏版后的娇小少女。
她穿着乳白色和粉色相间的短袖衣物，大约是纯棉材质，袖口有点蕾丝花边，十分有少女的感觉。
此刻她可爱的脸蛋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膝盖上，双手环抱自己的腿，蹲坐在我身旁。可爱稚嫩的脸颊轻轻地被自己的腿压变形，让人感觉既柔软又有弹性，真想掐一掐呢。
迎着刚刚日出的阳光，少女脸上纤细的汗毛都可以辨别出来，映着熹微晨光显得脸色清新红润……
不好。她看着我抱紧她的外套，好像有点愠怒地红了脸。
诶，难道我刚才偷偷闻她的外套也被发现啦。
“还不是……看你冻得脸都白了！”
她又是一脸要哭出来的样子，所以脸红只是因为怕我误会她而害羞而已嘛，这真的是现实存在的天真的少女嘛。
我尽力站起身，一时间头脑充血，鼓起勇气用指尖轻扫了一下她的马尾辫，就当是摸摸头吧——虽然她应该没有注意到。
之后，把她的外套披到了她的身上，那一刻，感觉失去了重力感和大脑的一切机能。虽说是“披”，其实只是像套环一样扔了过去，但总感觉……有点暧昧？
“没关系哦，没有误会你。谢谢啦。”我笑着看向她。
我不擅长与小孩子打交道，也不擅长和异性打交道，但是还是要保证礼貌。本应该是很头疼的时候，但是怎么感觉好温暖呢，应该是秋天阳光的功劳吧。
顾念没有急着穿上衣服，而是抓紧了衣服的角，把自己裹紧了。
她沉默了一会。
是发生什么了吗？
“没有……我才要谢谢你……是我太任性了……随便抓了一个学长就要帮忙什么的……”顾念站起身，也仍然比我低一个头，抿着嘴唇，用细小的声音哼哼着。
原来是在自责么，真是天真的小家伙。
“我还以为什么事呢，别想啦，我接受是我自己的选择。看够风景了嘛，回房间休息一下吧。”
我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试图让氛围快活起来。但是显然她还是无法释怀，看着她皱在一起的委屈小脸，让人忍不住学逗逗她呢。
“好啦。冒了个险，现在你肯定不是他们社团的人，四舍五入就是我的人了。我走啦。”
“胡说什么！”哎呀，被捶了一下。
唔，果然轻小说里那种轻轻松松就能攻略的女主根本不存在嘛。
我慢慢往电梯口走去，没走几步，听到了身后细碎的脚步声。顾念别过脸不想看我的样子，但又快步跟上了我。
好吧，也许被小萝莉当作变态了，但是好歹她已经不会因为自己的任性自责了吧。其实我的大脑运作就是这样，并没法怪她，说实话，还要谢谢她留在我身旁让我感觉温暖呢。
其实我刚刚也不算完全晕倒，只是大脑进入混乱和宕机模式，接受信息的输入源被锁死，并且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至于刚才比以往更加感到昏厥，应该是因为今天睡眠不足，唯一一点理性的思维意识都睡着了的缘故。
起身后缓了一会，因为常年贫血和大脑负担过重导致的晕厥后，总会伴随着两眼发黑——也就是视细胞供血不畅。
以紧绷的神经强迫自己关注常规视野之外的细节，虽然可以短时间内强化观察力、动态视力乃至思维速度，却有着无限的约束。
只是持续一秒钟就会头晕倒是小事情，问题在于这样的突破是永远不会扩充我的知识量本身的。如果平日从没有看过的古诗文，再怎么超常发挥也不可能默写的出来——大概就是这种道理。
“看玩笑啦。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对可爱的东西没有抵抗力，但是我可不会像个变态一样把你掳走哦？”
“再说了，你比我小太多了，我对你完全没有兴趣，所以你没什么危险的啦……”
真是为了哄骗她不得不说瞎话啊，虽然从理性上我更愿意接近同龄女生，生理上的萝莉也不算我的择偶标准，但是看见这么可爱的少女……
“哼。”
顾念嘟着嘴轻哼了一下。
所以是什么意思？
“咳咳。”走在回到电梯口的路上，我打破了尴尬。“刚刚我晕倒的时间里都发生什么了？”
“你刚晕倒，那三个人就被另一个人带走了。”
另一个人？是头领之类的角色吗？看来是一直在关注着的，是离得较远远程观战？不对，刚晕倒就被带走应该是一开始就站在20米开外……早就摸清楚了游戏规则，而且默认我们新生不懂吗。
我抬手，按了下实体按键。
“设置可见信息半径，40米。”
眼镜显示的界面中出现了“变更成功”的提示语。正好，也锻炼锻炼我筛选和处理大量信息的能力。的确，学生的浮空信息标签的密度变大了。
提示：“是否打开智能调整密度以防止遮挡视线？”
我点了点头。
屏幕中一下变得略微清净了起来，同时出现了两个仪表一样的东西。一个显示的是“38m”，应该是指当前密度最远一个人的距离，另一个显示的是“98％”，点击了一下，是指显示人数占实际该范围内可以显示的人数的百分比。
两个数字都在不断跳动，应该是为了防止遮挡视线造成危险而进行动态调整。另外据我之前的观察，进入私密领域，譬如寝室或卫生间，这些信息就会消失。
我回头看向一脸疑惑的顾念：“然后呢？”
“然后你就晕倒了呀。围观的很多群众还没来得及为你祝贺，有些人离开了，有些人很紧张的在你旁边不知所措，有些人好像试图联系急救车。”
哦？真热闹啊……
“那个……”顾念的神情有些严肃，欲言又止的样子。
“什么？”
“学长……你是人类吗？”
噗。这算什么鬼问题啊！
“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但是超能力什么的绝对没有哦？不要白日做梦啦。”
我笑了笑，补充道：“仔细看看这个世界，又不是动画或者小说里，国实验的器材的确是科幻了点，但是迄今为止没有发现‘亚人’之类的东西哦？”
我用手在空中划出刚刚设定的默认手势，呼出了全息地图界面。
如果说当年的谷鸽眼镜是超越时代的失败品，那我佩戴的这个眼镜模样的一卡通，无疑是抛弃了量产和经费的考量，用人类最先进的科技铸就的超越时代的结晶。
整个镜片的外面，覆盖着一层大约一到二毫米的透明显示屏，显示区域有视野靠外侧的三分之二。更不用说一股脑地加上了远距离无线充电、骨传导之类的技术，包括威软hololens在内的市面上一切VR、AR、MR产品与它相比都相形见绌。
作为一个科技宅，没有比这更让我兴奋的事物。
唔……眼前这个萝莉或许能和它打个五五开？
“但是……你刚刚完成了那个挑战。我也有仔细看，但是……”
“嗯，的确。如果只是盯着那三个杯子的话，一定发现不了他们的小把戏吧。”
“诶？”
“我只是尽可能地取巧罢了，有时候关注一些视线外的东西反而会有收获哦？”
顾念嘟起了嘴，一脸无奈地说道：“什么嘛，这个超犯规的能力。别的不说，光是那种程度的动态视力就已经算是超能力了吧！”
“说什么傻话，比我厉害的人多得很。而且，程学长绝对不是龙傲天那种角色，而是一个超级懂得忍辱负重的资深咸鱼哦。”
“嘁，谦虚到极致就是虚伪。”
其实，我这句话完全没有一丝一毫掺假。以我的各方面实力，都没可能平日里一直出风头。平日咸鱼，关键时刻蓄力舍身一击，超常发挥，是我的唯一宿命，也是我的生存法则。
俗称：攒人品。
这也是我考到国实验的法宝。终日努力？把全部精力集中一点？不存在的。如果能天天爆发，谁愿意平日里咸鱼啊喂！
正在这时，突然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我的俯瞰雷达视野内也出现了复数个急速朝我走来的光点——那三人领头，竟又带来了一批帮手！
怎么办，刚刚已经和他们撕破脸皮没法用我的“厚脸皮迎笑脸”战术，大脑昏昏沉沉也完全应付不来他们的挑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