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出如此推断,并不是毫无依据的。
“看来,真的要好好想个方法封住你的嘴了呢。”吴玄意学姐用娇媚的语气说出了威胁的话语,但我自以为,她做不到的。毕竟,无论是体力上,还是权力上,我都不觉得哪里输了她一筹。
“什么时候察觉到异常的?”
“几分钟前。”
吴玄意站起了身,把脚伸进鞋子,却发现自己的身高不足以对我构成威慑力。便气鼓鼓地坐了回去,索性脱掉了另一只鞋子,盘腿坐在了我面前的桌子上。同时,她从身后抓来了她的老虎玩偶,双手交叉把玩偶抱在胸前,这是一种对安全感的渴望,同时也透露出了对我的敌意。
“我说错了,应该说,异常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心理协会的体验。”
“噢?那时候我可是全程没有参与哦?大侦探?”
调侃我嘛……无所谓的。
“不知道学姐你有没有看过一部叫做《无人生还》的推理小说。”
“阿加莎·克里斯蒂。”
我略微吃了一惊,但毕竟国实验的学生知识面广泛,应该是要逐渐习惯的事情吧。
“没错。在这本书里,连读者都猜不出谁是真正的犯人,因为一开始他们就陷入了作者设计的‘叙述性诡计’之中。犯人,就是之前的受害者之一,也就是死人,通过帮凶装死罢了。”
“过分了哟,把人家说死什么的。”
“我只是想说,越是没有存在感、参与度低的位置,反而越容易顺利地进行计划,顺利地干预。”
这,大约也是为什么娜斯婕卡的好朋友,也就是心理协会的另一个人没有来。而且,仅仅是体验而已,就打开了增强现实的校园卡增益器,大约就是要尽可能地排除多余的干扰因素吧。
“人家当时只是想偷懒哦?不可以嘛?”吴玄意学姐眯起眼睛,下巴微微上扬地看着我。
“那个程序……是你编写的吧,整个心理协会的体验流程。当时你和计算机协会的社长碰面的时候,显然是认识的。如果是你写的程序,真的想偷懒,就不应该把自己也放进程序展现出来的虚拟世界中啊。”
“嘁……不是很正常吗?体验程序而已,正式的我当然要出场了。”
她的眼神游走了几下。如果是想刻意隐藏,她肯定做得到,但现在,她只是单纯的想听我揭穿她吧。一边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老虎玩偶,又嘴硬着,一边却要我继续说,这算是受虐倾向嘛?
“学姐别紧张,所以我只是说是推测罢了。毕竟,心理诱导方面,我可比不上您,只是觉得可疑和可行,就说说。”
吴玄意学姐一副慵懒的表情瘫软着,低下了头,垂下了几缕头发:“说——”
“沈决和我一样,是晕血的。晕血的人一般晕两件事情,一种是针头把血吸出来的状态,另一件事就是医院里的氛围,在那种氛围下,看到红色或者粉红色的东西都会感到极度不适。这种不适是强烈的生理不适,而不单纯是心理不适,无法改变,也无法阻止。”
“……”
“所以,当我看到一片纯白的场地,有蓝色和粉红色的两扇门的时候,瞬间联想到的就是医院的感觉,甚至有轻微的不适。而沈决……怎么会是唯一一个选择粉红色大门的人?”
玄意学姐用手撑着柔嫩的脸蛋,不屑地笑了一下:“荒唐。晕血什么的联想到这里,你简直可以去写小说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我调出了那一时刻的记忆宫殿——随着娜斯婕卡学姐挥手,我们视野中出现了两扇门,一扇蓝色一扇粉色,以及……一个吴玄意学姐。“你这家伙挡住我们啦!”娜斯婕卡嗔道。
在吴玄意学姐不情愿地拎着自己的老虎玩偶走到墙角之前,她刚好在与我有一定角度的对面,也就是说……
“……当时坐在沈决正对面的,就是你吧。学姐你那天刚好穿着的是粉红色的衣服,在隐去自己存在感的同时又最具有存在感。这,该不会是巧合而已吧?当沈决选择粉色的那扇门的时候,已经意味着他的思维和注意力,已经完全在学姐你身上了吧?”
吴玄意她,如释重负。叹了口气,又像一只慵懒的猫一样打了个哈欠。随后,毫不介意地向后斜靠,把老虎玩偶放在肚子上。
“也就是说,之后的荣格心理测试,全都是学姐你,给他植入虚假记忆的过程吧。”
我说完了这句话,坐回到了椅子上,绝对不是因为变态地想要看萝莉学姐的什么风光,单纯只是因为口干舌燥,而且她已经对我没有攻击性了哦?
“说完了?”
“说完了。”
“你说……虚假缘由的爱,是爱吗?”
“是爱。”我几乎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因为一瞬间,我就想起了武德风教授花了一晚上给我们讲述的逻辑。
“我也这么以为。那么,如果这样虚假产生的爱,遇到了极其强大的阻力,会不会退缩呢?如果退缩了……会不会……很可惜呢?”
“……”
“一个少年,仅仅因为虚假的原因,就爱上了一个人。即使遭受百般的羞辱,无数的挫折,也要向前进。人类,真是可笑啊。”
“就是因为……这种原因么?”我一时语塞。
“你以为我是精心策划好的?不不不,对沈决作出点小恶作剧,只是一时兴起罢了,你的那个朋友,叫做敖麟吧,也是被我利用了哦?兴致勃勃地去调查,最后还以为是利用了我这个渠道得到了正确答案。那份视频,是我随便托一个朋友搞到的,顺便,你在外的定位也是托他找到的。我才不会像痴情少女一样跟踪你呢,白痴。”
吴玄意学姐咧了下嘴,露出了两颗小虎牙。这个家伙,很幼稚,但是很强。
我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梳理清楚了一切的信息,此刻却发现信息量仍然过载,超出了我能处理的范围。
“你想看到一出悲剧?”
“是的咯。把美好的事物撕裂给人看,或者明明可以发生的美好事情,却没有发生。哈哈哈哈哈。”真是个……变态学姐,既是受虐狂,又是虐待狂。
“但最后并不是悲剧。”
吴玄意学姐瞬间沉默了,所有的表情也都消失了。
“薛忍冬学姐为什么那么讨厌冷兵器,崇尚热兵器,为什么对沈决嗤之以鼻,我大概清楚了。”
见这几句话对她造成了打击,我便清了清嗓子,继续说了下去。
“薛忍冬学姐童年的那段经历,和视频,我听到她亲口所说,是真的。虽然当时的推理解释了其实薛忍冬的父亲并不是警察射击身负重伤,但却恰好忽视了薛忍冬学姐的心情。”
“我们一直以为,她的父亲拿着一把小刀挺身而出保护她,却被匪徒暗算,在她眼中那应该是光辉的、英勇的。因此无法理解她为何会那样排斥同样拿着冷兵器,同样想保护她的沈决。”
“……”吴玄意学姐的眼中流露出了一丝恨意,却又想继续听下去,貌似她并没有理解沈决和薛忍冬到我这种地步。
“但实际上,青春期的少女思想很复杂,有时候,会恰恰相反。”
“她的父亲保护她是一回事,但是否成功则是另一回事,在极端的恐惧和不理智下,这两个形象便割裂开来。我一向观测东西比较仔细,在看视频的时候注意到,薛忍冬父亲挥刀时本可以击中匪徒的要害,却避开了所有要害击中了匪徒的手腕使其无法拿枪。也正是这样,给匪徒留下了机会,遭到了暗算。”
沉默。
“我刚刚偷听到了几句薛忍冬学姐和沈决的对话。她说‘我父亲他,一直说什么以和为贵,拒绝使用武力和暴力。即使身为一个习武之人,却一直教导我不要把武力用在伤人的事情上,要以德服人。’。这在一定程度上,也是为了保护在阿美利坚国复杂环境下的小薛忍冬,或者出于华人作为少数群体的一丝丝不愿惹事的自卑吧。”
吴玄意学姐听得入迷,眼睛中的敌意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亮光:“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在前一刻挺身而出的父亲被割裂成了一个单独的人。而下一刻,则是一个懦弱、不愿下死手,最终遭到匪徒暗算、没有保护住自己的家伙。冷兵器,在那个生死攸关的瞬间成为了拖油瓶的代名词,而热兵器在一瞬间抹杀了薛忍冬父亲的优势。没错,只是一种崇拜,而不是喜爱,某个家伙猜对了。薛忍冬学姐的心壳……恐怕就是这样结起来的吧。”
吴玄意学姐接话道:“也就是说,她其实是渴望着一个保护自己的人,但那个人既要在自己面前展现出足以伤害自己的实力,又要展现出想要保护自己的欲望?而且,还最好是一个拿刀的家伙。”
我笑了笑:“大概如此。符合这样的条件,甚至连硬币立起来的概率都无法媲美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失策了呢!哈哈哈。”吴玄意学姐用右手捏紧了老虎玩具,狂笑着,甚至近乎嚎叫着,既是在嘲笑自己,又是在痛苦地喊的感觉。
话说回来,她还真的是爱那个小老虎玩偶啊。
“也许爱就是那个扶起那枚硬币的手指。而学姐你,也助了一臂之力呢。”我得意地说道。
“但是啊……好可疑啊……你,怎么知道,我控制了沈决的梦?”
我突然呆滞住了。为什么,我会默认这种控制是可能存在的,为什么,这样仿佛小说里才会出现的剧情,会被我默认为在一个极其日常的实验高中里会出现?
“因为……我也……梦到过。强烈……既视感。”
没错,那个梦。沈决原本对薛忍冬学姐的PK擂台毫无兴趣,但仅仅睡了一个午觉就狂热地嚷着要PK。同时,那天晚上我做梦梦到的,虚幻的小女孩跪坐在地上的画面,和薛忍冬学姐经历的监控的角度、内容都极其相似。我也同样,被控制了梦境。
吴玄意学姐,恢复了之前的模样,露出狰狞的笑容,站到地上,把身体不断地朝我倾斜。
“嗯哼哼……所以说,为什么,你会被我诱导呢?该不会……你这家伙,喜欢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