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人的日记 其六
新历五百一十四年日轮月八日 天气：晴转雷阵雨
今天稍微有些无聊，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因此也没有什么好记录的。
不过，今天的晚上，还是有些特殊的。
一阵猛烈的大雨悄然而至，似乎是在不经意间，就出现了哗啦啦的雨声，其中夹杂着的，是隆隆的雷声。
听到雷声时，我下意识地看向了空无一人的旁边。
在此刻，我的身边是否应该会有一个人呢？
他是我所纠结着的吗？是我所遗忘了的吗？是带给我那个莫名其妙的预感的人吗？
我并不明白。
当我放下鹅毛笔，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闪电时，心中的那个预感也被无限制地放大了。
那个日子，似乎就要到了。
是明天。
到了明天，我就能想起我曾经失去了的记忆了吗？
我望着空空如也的身边，觉得有些空虚。
今天的日记就到这里吧。
——
睁开朦胧的睡眼，目光所及之处，是灿烂的阳光。
又是晴朗的一天。
然而现在的阳光却是猛烈得有些过头了，能听到的，也只有聒噪的蝉鸣。
光揉了揉眼睛后，准备坐起来。
「哎呦……」
全身上下每个关节都酸痛着，向他抗议着他的动作。
昨天的事情他并没有忘记，与此相反，他记得一清二楚。
包括那段让人脸红的心路历程。
他突然笑了起来。
那么这么说，就是莉娅把自己搬回来的？
那么她现在在哪里呢？
这么想着的同时，光开始四下张望。
他又笑了笑——莉娅又怎么可能在他自己的房间里？
然而事实总是出人意料，没一会儿，他就看到了他想看到的那个人。
莉娅坐在椅子上，上半身趴在桌上，发着均匀的呼吸声。
她那洁白的长发，也被阳光披上了一层光衣。
在这里突然看到莉娅，这让光有些不知所措。
心高歌着，又咚咚咚地打着鼓点。
他突然鼓起勇气，下了床，靠近了她，并观察着。
现在的她，就像一只安静的小猫。
「光明勇者……」
莉娅突然嘟囔着，说了一句梦话。
「！」
光想起来了，他昨天最后听到的那句话是……
那句话，莉娅本来是不应该知道的。
因为光并没有告诉她这些。
所以，她，莉娅，才是当年的「星辰魔女」……
光终于全都想起来了。
——我的梦想就是成为四处冒险的冒险者，我们一定会在旅途中相遇的！
他曾经在五年前和莉娅分别时，说过这样的一句话。
曾经忘却的离别场景，这时也如泉水般涌出。
没想到儿时的约定，她居然认真地记到了今天。
但是他却忘了……
他羞愧得低下了头，但是又很快地抬了起来。
「抱歉……我会一直记住它的。」
光伸出了手指，戳了戳她的脸。
真是一只可爱的小猫。
「诶……嗯……啊……」
在发出一连串意义不明的可爱声音后，莉娅睁开了双眼。
在她眼前的是笑容凝固了的光。
「哇——！」
她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连连后退。
「你你你你你你想对本主人做些什么？！」
「我……」
光一时想不出什么来辩解，只好连连摆手。
「算了，原谅你了。」
奇怪的是，莉娅看着他那狼狈的样子，竟然笑了起来。
「什么？」
「反正，你也不敢做什么，对吧？」
「……」
看着醒来的莉娅，光的心脏又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经过一段时间的沉默后，光试着开口了。
「昨天，是你把我弄了回来吗？」
「嗯。」
「谢……谢谢……」
「没事，保护仆人可是主人的责任！」
说完，莉娅骄傲地挺了挺胸。
光的心里则是小鹿乱撞着。
这是当然的。
他现在甚至不太敢直视莉娅的双眼。
「已经下午了……」
莉娅拿出怀表，看了一眼。
「这么晚了啊？」
「早上好啊，笨蛋。」
光翻了翻白眼，然后看向窗外。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么？」
「什么意思？」
「你是浑沌魔法的拥有者吧？你接下来还想要继续你的旅程吗？」
这么说着的同时，光打开了窗户。
一阵风带着热气吹了进来，莉娅用手将头发撩到耳后。
湛蓝的天空上，飘着棉花般的白云。
花园中的花儿，已经热烈地开放了。
「你知道，当我得知我是浑沌魔女的时候，我在想着什么吗？」
「不知道。」
莉娅走到光的身边，然后将手伸出窗外，让阳光洒在手上。
小小的窗户旁，挤着两个小小的人。
肩膀相碰时，光慢慢地往旁边挪了挪位置。
「我曾经迷茫着，因为我不知道应该怎样看待浑沌魔法。但因为你，我才想通了一切。」
「为什么……是因为我？」
「我回想起了你曾经和我说过的那个理由，也回想起了我之前想要旅行的理由。」
光明白，那是她曾经在约瑟的第四日时，和莉娅说过的「理由」。
——我时常感到自己缺少了些什么，只有当我在与他人相遇时，才不会有这种感觉。它是什么呢？我到现在还仍未想通……
「我想要继续去旅行。我很喜欢在约瑟的经历，尽管它交杂着悲伤与喜悦，但是我喜欢那种与不同的人相遇的感觉……」
她省略了剩下的内容。
——尤其是与你的重逢。
风变大了，它吹动了花儿们，但却吹不走光的心。
光耐心地听着。
「浑沌并不是为我带来负担的存在，相反地，它更加坚定了我的心——我仍然想着去旅行，但是并不只是旅行，我想要在旅途中，揭露浑沌的秘密。」
「「秘密？」」
「这个世界很大，很大，那么和浑沌有关的东西，也绝非是绝迹的了。我想要与它们「相遇」，然后揭开它的神秘面纱。倘若浑沌没有什么现实意义的话，那么五百年前和浑沌有关的谜团，我希望能用浑沌来解开。」
「真不愧是你啊。」
「你……会和我一起的吧？」
莉娅说这话的时候，眼里充满了期待。
一时间，光猜不透她到底在想什么，他看着不远处，那是他们第一日曾去过的高塔，仿佛在那云端上的，就是他的回答。
「小时候，我很喜欢勇者凯诺的故事，看着他一次又一次的冒险，我会想着：等我长大了，我一定要去和凯诺一样，四处旅行。」
这时，莉娅也看着那高耸入云的尖塔了，似乎在那之上的，就是他们的未来。
「尽管这个梦想在五年前而被暂时搁置了，但它并没有消失。我很庆幸，你并没有受到浑沌的束缚，没有选择只当一个小小的浑沌魔女。所以，我很高兴与你一同前行。」
光也省略了一些内容。
——即使你留在这里，我也会陪伴着你。
「那就好。光，伸出你的右手。」
莉娅似乎安心了。
光伸出了右手，阳光下，那个神秘而古老的符文正沉睡着。
象征着完美的「尤里乌斯之翼」，居然只有在尤里乌斯的手上出现过。
而等到他们都一齐看着这「尤里乌斯之翼」时，却忽然觉得，仿佛，他们是在看着高塔。
光看着它，又摸了摸它。
当它的秘密被解开时，就是五百年前那段历史的出水之日了吧？
「光，你知道先祖的故事吗？」
「每一个亚徳大陆的居民都会知道的吧？」
「可是，先祖的谜团还有很多呢。」
「是啊，我们并不知道她的来历，她的结局……那神秘的浑沌，到底代表着什么？」
「而幸运的是，我们拥有了打开它的钥匙。」
莉娅一边说着，一边看着这个符文。
「以浑沌为目标而旅行，感觉真的很期待呀。尽管我们并没有太多关于它的信息，但是我相信，我们一定会在旅途中，遇上各种各样的、和浑沌有关的事情。」
「所以你就做出了这个决定吗？」
「是的。我甚至有一个预感，在第七天即将发生的事情，也和浑沌是有关系的。这是命运，是我们与浑沌之间的牢不可破的联系。」
「是啊，尽管我们没有主动去干什么，也会一直和浑沌扯上关系——就像这次一样。」
两人又呆了一会儿后，莉娅就离开了。
「浑沌吗？」
光反复地看着手上的「尤里乌斯之翼」。
「你也和神秘人有关吗？」
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突然觉得神秘人并没有恶意。
甚至有一种感觉告诉他，莉娅的头痛并不是神秘人引起的，而关于它的真相，也将在第七日揭晓。
——记忆就是一个人的组成。失忆了，灵魂便是残缺了；等到一个人都记忆完全失去了，那他也就消失了。
不知怎的，莉娅曾经说过的这一句话突然被他回想起来了。
可它，应该和现在没什么关系吧？
明天，在明天，一定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在那时，到底会发生什么呢？
傍晚时分，光出了城，去到了双子河的附近。
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图，只是单纯地想来看一看这条传说中的河流。
在这一带，几乎没有任何人类的痕迹，大家对于双子河的敬畏，而使得这里保持着大自然的原样。
河岸上长满了青草，上流的不远处就是一片小小的森林，在那之后的远处，是青绿色的群山。
夕阳将余晖均匀地分给了两条流向相反的河流，澄清的河水被夕阳染成了橙色，温暖而舒适。
远远地望去，可以看见两条相互平行的河流似乎在远处相交了。
可它们不是真正地相交，而只是视觉造成的错误罢了。
仅仅只根据看到的东西，便能得到正确的结论吗？
不。
光蹲下身，看着不断流动的河水。
他突然有一种预感，就是他一直以来的推断是错误的。
因为太明显了。
尽管所有「看到」的事实都将神秘人的身份指向了梅莉老师，可是光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因为没有解开的谜团实在是太多了。
在第二日，卡帕尔院长使用了一个可以指示出「小偷」方位的魔法，可是它用在神秘人身上时却失效了。
最大的可能就是神秘人使用了某种魔法，使得这个魔法失效了。
这是真的有这么简单吗？
光并不这么认为。
还有第四日，在斯卡罗哈集市抓住了神秘人那一次。
一个土系的魔法使，又怎么可能用出水魔法呢？
抬起头时，他看到一群鸟儿飞过了西边的天空。
而有一个人也慢慢地来到了这边。
「你……」
神秘人点了点头，他并没有逃跑，就好像是明白光此时在想什么，而专门来为他解答的一样。
「你来干什么？」
「看着时间的流动。」
这是光第一次听到神秘人开口说话。
然而这声音并不像光所认识的谁的声音，大概是神秘人使用了什么魔法来改变声线吧。
「你在说什么？」
「你迟早会知道这一切的。」
「现在不能告诉我吗？」
「你迟早会知道的。」
神秘人又重复了一遍。
「我觉得你很熟悉。」
「那就对了。」
神秘人看向双子河中，右边的那一条。
「明天，我就要离开了。」
「你到底是谁？」
光盯着他，并抑制住想要抓住他并且摘下他的帽子的冲动。
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在告诉他，等到明天，一切就水落石出了。
而现在出手的话，一切将会走向崩坏。
神秘人没有回答。
「神秘人是梅莉老师？还是伊铃娜？」
「神秘人不是梅莉，也不是伊铃娜。」
说完，他就自顾自地离开了。
夕阳照在他的后背，在他的前方，留下了长长的影子。
光再次望向远处，两条河似乎真的连接到了一起。
而清澈的河水映出了天上厚厚的乌云，原本晴朗的天气已经变得阴沉了起来。
果然，傍晚的天气已经预示了这个结果。
光本来想要再去双子河看看的，可是一场倾盆大雨阻止了他。
他现在坐在房间的椅子上，无聊地盯着烛火看着。
「轰隆——！」
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黑暗的花园；雷声紧跟其后，响彻天际。
今晚又是一个雷雨夜。
光站了起来，踱步着。
「轰隆——！」
又是一道惊雷。
莉娅在房间里蜷缩成一团，却又突然站了起来，眼中被犹豫填满，但还是打开了房间的门。
烛火摇晃着，似乎在预示着什么。
光走到了窗边，向外看去时，隐隐约约能看到被大雨冲刷着的花园，以及那时不时划过天边的闪电。
神秘人为什么要告诉他那些话呢？
是在暗示着什么吗？
——咚咚咚。
是熟悉的敲门声。
光暂停了思考，走到房门前，打开了门。
眼前是一只瑟瑟发抖的小动物。
「你……怎么了？」
莉娅抬起头，泪眼汪汪地看着他。
「因为……打雷了，想看看……我的仆人会不会怕！别怕，主人在这里！」
「进来吧。」
光把门开大，然后侧身让她进来。
莉娅颤抖着走了进来，然后直接跳到了光的床上，披着他的被子，蜷缩成一团。
光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了。
原来莉娅很怕雷雨吗？
自从一见到她，光就觉得自己变得怪怪的，现在，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你……还好吧？」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的才对吧？」
「那我可要走了？」
莉娅说不出话了，只能弱弱地抬起了手，却又放了下去。
「我开玩笑的啦！我就在这里，不会离开的……」
她的神色变得轻松起来了，仿佛只要能看见光，雷雨也不再可怕。
不过看她的样子，已经比来的时候好多了。
「你在干什么？看日记吗？」
「还没有，要一起看吗？」
「好啊。」
莉娅说着就从被子里钻了出来，走到了光的身边。
在烛光中，她的脸红扑扑的。
光郑重地翻开了日记本，就好像在进行某种仪式一样。
今天日记的内容很少。
无非就是「我」去了双子河，还有今晚下起了雷雨，仅此而已。
「说起来，我今天遇到他了。」
「神秘人吗？」
「是的，我今天下午在双子河遇到了他。」
当莉娅身边时，光觉得房间里温柔而暖和，仿佛空气都是流动着的纱线。
光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当我问到他到底是梅莉老师还是伊铃娜的时候，你知道他是怎么回答的吗？」
「他说了什么？」
莉娅是站着的，她站在光的身后，双手撑在了椅背上，左摇右晃着。
光转过头，偷偷看了她一眼，然后继续说了下去。
「他说，神秘人不是梅莉，也不是伊铃娜。」
「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明白，你觉得呢？」
好长的一段沉默后，莉娅终于离开了他的肩膀。
「我觉得……」
轰隆——！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久违的一声惊雷过后，莉娅被吓得抱住了光，而光在不知所措中，不小心扑灭了烛火。
房间暗了下来。
光摔倒了，坐在了地上，莉娅还是紧紧地抱着他。
然而慌乱还在继续。
「啊啊啊啊啊啊你干什么啊啊啊啊啊怎么都黑了下来啊啊啊——！」
莉娅抱得更紧了。
「我怎么知道啊——！」
地板是冰冷的，然而他此时却突然觉得很温暖，这甚至让他忘记了身体的酸痛。
莉娅似乎也这么觉得，在冷静过后，她慢慢地放开了光。
他们都站了起来，可黑暗中，光也看不清她此时的神态。
重新为烛火续上火焰后，久违的光芒再次出现。
出现在光眼前的，是莉娅的后背。
她低着头，轻轻地说：
「我只是……因为你害怕了，所以才抱住你，想要安慰你，嗯。」
光听着莉娅这让人啼笑皆非的解释，心脏狂跳着，回想起刚才经历的那些，又只能呆呆地点点头。
经过刚才的那件事后，他们不约而同地沉默了好久。
光再次拿起了日记本，随意翻看着。
一切都太乱了，但尽管如此，他也还是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什么。
他一直觉得怪怪的，神秘人给他的感觉太奇怪了，有时觉得很熟悉，有时又觉得很陌生。
「笨蛋，你觉不觉得神秘人怪怪的？」
「哪方面？」
「我觉得他有时候很熟悉，有时候却又觉得不太自然……」
那与神秘人有关的一幕幕，在此刻如闪电般划过他的沉思。
为什么有时候他们会觉得神秘人熟悉，有时候陌生？
「就像是，面对着两个人一样。」
「我知道了！」
刹那间，光恍然大悟，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
这把莉娅吓到了，她后退了一步，直接坐在了光的床上。
「你怎么了？！」
「抱歉，我太激动了……」
光的眼中，跃动着烛火的光辉，似乎那就是一切的答案。
它是那么的美丽，而又孱弱。
「莉娅，你和伊铃娜熟不熟？」
「还好吧，但是肯定没有和梅莉老师一样熟悉。毕竟，在她的父母去世之前，她也不是在这边住着的。」
而他和伊铃娜算是熟悉，但是却又不了解梅莉老师。
「我想，我大概是明白为什么了。」
一旦如此思考着，似乎一切就都能解释得通了。
「你明白什么了？」
「我们都错了。」
是啊，他们都错了。
光走到窗边，转过身，向莉娅露出了笑容。
莉娅好奇地看着他，眨了眨那灵动的双眼。
「神秘人，不一定是一个人。」
为什么神秘人非得是一个人呢？
「你是说……」
光伸出双手，左手出现了冰锥，而右手出现了石块，而后，他轻轻一握，这些困扰了他们许久的元素，就在魔法的作用下消失了。
符文在烛光下变得红红的。
「没错，神秘人是梅莉老师和伊铃娜两个人。」
「为什么？」
这是很明显的事情。
「首先，当我们遇见神秘人的时候，梅莉和伊铃娜总是说她们在一起。假如只是其中一个人的话，另外一个人肯定会起疑的。」
「那要是其中一个人包庇另外一个人呢？」
听到了莉娅的反问，光却觉得更有自信了。
他沉浸在这个结论中，它带来的感觉，就像是昨日杀死那条火龙那般畅快。
「还记得我们那天在斯卡罗哈集市抓住神秘人的时候吗？她用水魔法制作的冰刀切断了绳子，而我们在第二日所见的神秘人使用的却是土魔法。」
利剑已经紧紧地握在手中，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狠狠地刺进火龙的后背。
「神秘人是由两个人所扮演的角色，因为第二日的扮演者是梅莉老师，所以她会使用土魔法；第四日的扮演者是伊铃娜，所以她会使用水魔法。」
每说出一个字，利剑就刺得越深。
一口气将它说出来后，他出了长长的一口气，仿佛是杀死火龙后，那变得轻松的吐息。
「那么，会感到既陌生又熟悉，是因为两个人给我们的不同感觉！」
「正确。」
莉娅却有些担忧了，她的视线越过光，看向窗外。
「这就是她们离开的原因吗？」
「可能吧……」
「那么，我们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她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刚才的一瞬间，他曾以为自己已经伸手触碰到了真相，但是被莉娅这么一问后，他才发现，这根本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身份只是一层保护目的的迷雾，即使找出了神秘人的身份，但是却已经找不到她们两个人了。
疑问仍然很多。
莉娅为什么会头痛？
神秘人的目的是什么？
为什么要偷走神杖？
以及最为神秘的：明天，也就是第七天，会发生什么？
光想完这些，觉得刚才的力气全都没有了。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梅莉和伊铃娜要离开了。
即使身份被发现，也不会被影响到什么。
雨仍然淅淅沥沥地下着，打在窗玻璃上，打在花朵上，洗刷着一切。
明天就是第七天了，可是他们却还什么都不知道。
就像在那梦中的七日一样，直到第七天他们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种无力感，让光想要把日记本给撕掉。
结果到了最后，他也只能无可奈何地把日记本合上。
他们只能等待着，等待朝阳的升起。
「你……应该回去了吧？」
光注意到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不出声的莉娅，可她还是抱着他被子的一角，在床上默默地坐着。
「那个……」
一道闪电划过，那一瞬间，甚至把整个花园都照亮了。
轰隆——！
「哇哇哇哇哇啊呀呀呀啊——！」
莉娅把脸埋进了被子里面，颤抖着。
过了一会儿后，她才把头抬起来，看着光。
「拜托了……请不要让我一个人回去……」
「要不我陪你回去吧？」
光在床边坐下，看着瑟瑟发抖的莉娅，有点想要摸摸她的头。
她鼓着脸颊，投给光不满的目光。
「你是笨蛋吗？我回到房间还不是一个人？」
「那怎么办……」
「因为我的仆人很害怕打雷，所以我，伟大的主人，准备在这里陪着仆人呀！」
光看着莉娅那骄傲的样子，哭笑不得。可他自己也没有什么办法，既然莉娅都这么说了，那他也不太好拒绝了——或者说根本也就拒绝不了。
尽管他装得多不在乎，但是狂跳的心脏已经出卖了他。
「那……行吧。你睡床上，我睡地下吧。」
「不……不行！」
光再莉娅时，莉娅已经睡到了右边。
「这样子……不太好吧……」
「你是我的宠物，所以我和宠物睡觉，完全没有什么问题……」
莉娅的声音越来越小，在烛光里，她的眼中跃动着漂亮的光辉。
光的心砰砰直跳着，如果是在之前的话，那么最多就是有一点紧张，然而现在……
这可是，和自己喜欢的人同床共枕啊……
害羞使他想要拒绝，然而那喷涌着的情感却使得他直直地盯着床。
「好……好吧……」
最后，光还是败给了自己的内心。他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尽量轻描淡写地答应了。
在紧张和激动下，光乖乖地躺了上去。
感觉……被子里比前几天暖和得多了……
「你可不要转过来……」
「那当然。」
光的手攥得紧紧的，头晕乎乎的，觉得像是在做梦一样。
他享受着那种温暖的感觉，却又拼命抑制住想要转身抱住莉娅的冲动。
她的身体，应该会很柔软吧？
是什么样的呢？像绵羊一样温顺，像小猫一样柔软……
为了做到这一点，他只好找点什么话题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莉娅……」
「怎么了？」
「我们认识多久了？」
「如果算上梦里的那七天，应该得有一个多快两个月了吧。」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
莉娅沉默了，好像每开一次口都是一次艰难的考验。
光继续说着，仿佛只要他停下，他就会做出一些其它的事情。
「你还记得第一天么？你还使唤我去干着干那的，让我睡在地板上。」
「嗯。」
「那么……」
光停顿了一下，咽了一口口水，然后说：
「为什么，现在……肯和我睡在这里？」
随之而来的是一段长长的沉默。
光的心脏高歌着，他焦急地等待着莉娅的回答。
然而莉娅却一直不开口。
她该不会是睡着了吧？
最后，还是光试着问了问。
「莉娅，你……睡着了么？」
没有回复，也没有什么动作。
看来她真的是睡了。
奇怪的是，这个时候光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等待回答这件事，也能让人变得无比煎熬啊……
等到他放松下来，睡意也就很快占据了他的大脑，没过一会儿，他睡着了。
「笨蛋？」
试着问了一句后，没有得到回复。
莉娅一直都没有睡过去，只是盯着黑暗发着呆。
确定光睡着后，她盯着黑暗，轻声自言自语着。
「谁知道呢？我也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