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还未睁开，叽叽喳喳的歌声先传入了耳中，尽全力睁开朦胧的睡眼，发现天空已经是被绿叶遮盖。
「哟，你醒了？」
还未看到那张熟悉而可爱的脸，先听到了她那清脆的声音，紧接着，光看到了莉娅朝下的脸。
莉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过来，站在了他的身边，向下看着他。
他赶紧站了起来，然后看着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的周围，有些感慨。
他已经不是睡在那个房间里了，而是睡在了一片废墟中，周围已经长出了大大小小的树。昨天还存在着的那个村子已经荡然无存，时间可以抹去一切人为的痕迹。
这就是时间的力量，是人类无法抗衡的伟大力量。
光拍掉身上灰尘，感觉这几天来像是一场梦，而他不过是在第一天时睡着了，现在醒来了，刚好看见莉娅来找他。
「你醒了？」
「嗯……」
「高迪主教呢？」
「他有急事处理，先回教堂了，所以只有我来找你。」
「不是梦啊……」
「笨蛋，是还没睡醒吗？」
「想知道这几天发生了什么吗？」
「当然，毕竟一睡睡了三四天，这种事情果然很奇怪吧。」
光一边看着周围，一边给莉娅讲起了他这几天的经历。
「两天前，也就是发现你一睡不醒之后，我来到了这个村子。发现这里正不断地重复着某一天，我也根本无法介入到这个故事中。」
「然而隔天，我杀死了飞龙，事情就开始变得不一样了——我取代了那个屠龙者的身份，进入到了这个故事中，那天晚上被人袭击，晕了过去。」
「又过了一天，我在森林中醒来，再次回到了村子里。重复着和前一天一样的剧情，但我这一次等到了半夜，结果就有了昨晚的那一幕……」
光停了一下，回想起了依娜痛哭流涕和大喊着的样子。
「一切都是那个小女孩——依娜所为，你是因为提供过量的魔力而睡过去的。这些村民本该在五百年前就死去，是她的这个魔法让他们过着重复的每一天，而活到了今天。」
莉娅低下头，看着手上捏着的小纸条。
那是第四天光留给她的，醒来之后，她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它。
——我去找高迪主教，如果你醒来没有看到我，也没有看到高迪主教，那么我一定是去了森林。
「而就在昨晚，我本来想打败她，让她停下这个魔法，但是，那些村民一个个都站了出来，求着让她……「杀了他们」……然后，她就停下了魔法……」
光说不下去了，尽管昨晚的那一幕还历历在目，但是他却无法用生动的语言来描绘出内心的波澜起伏，只好像说着简介一样说出来。
莉娅抬起了头，然后看着他，轻声说：
「我明白，那一定是……很震撼的场景。」
莉娅停顿了一下，别过头，轻声说：
「谢谢，辛苦你了。」
光看着她，感到放松而惬意。只要莉娅没事就好了，他并不奢求能得到什么回报，因为这本来就是他应该做的。
光相信，如果哪一天他有危险了，莉娅一定会竭尽全力地帮助他。
「那么，接下来，就由我说明了。」
「你不是刚刚醒过来吗？」
莉娅鼓起了脸颊。
「凭什么只能你说，不能我说？」
光看着她那气球一样的脸，忍不住戳了戳。
「喂！你这大胆的仆人！你这样子做，主人是要惩罚你的！」
下一秒，幽香缠绕着光的鼻子，他的脸上感到了柔软的触觉。
心跳加速，眼前有些模糊，耳边小鸟的歌声越加动听。
「这是回礼！」
莉娅得意洋洋地笑着。
「我们走吧。我边走边跟你说。」
「好。」
光还是迷迷糊糊的，他随便答应了一句，然后就跟着莉娅走出了这片小废墟。
迎接他的是更大的废墟，光发现，除了他所睡着的地方外，其它地方都有点湿——在太阳的作用下，它们很快就会干了。
他又看向了莉娅。
「维持这么大面积的魔法应该会很累吧？」
「要你管。」
是啊——他感受着内心的情感——能和她一并前行，就已经是很棒的事情了。
他们穿行于废墟间，绕过一棵又一棵的树，想象着村子原来的模样。
他们首先来到了麦田，麦田中已经没有任何麦子了，取而代之是世代繁衍的乔木、灌木和杂草。
「今天醒来之后，我得到了一些记忆——始祖达米娅的记忆。这个魔法是由五百年前的她所设下的，依娜是一个魔法人偶，用以维持魔法，在她死后，还得到了一部分她的记忆碎片。」
也就是说，这些记忆现在归莉娅所有了，但光不明白这是为什么，难道只是单纯因为莉娅也是浑沌魔女吗？
他们继续走着，走到了那只飞龙曾经待过的空地。
空地上同样被这些植物占据了，大自然的生命力在这一刻得到了体现。
他们发现地上插着一把剑。
这是尤里乌斯曾经使用过的剑，只有它经历了五百年岁月的洗礼，如今还是闪闪发光。
光走过去，握住了它，将它拔出。
刹那间，记忆涌入了他的脑海中，尽管只是一小部分的记忆，但是他还是感受到了实实在在的震撼。
因为，这是一个真实存在过的人，那最真实的记忆。
奇怪的是，那把剑被拔出来后，就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渐渐消失了。
它也逃离不了岁月的侵蚀，只有这些记忆，是永恒不灭的金子。
「尤里乌斯之所以来到奥古森林，是因为他要解开这个魔法……但他却受到了不明人物的袭击，这些人到底是谁？」
得到的记忆中，并没有关于这个问题的解答。
「始祖似乎是在多娜那边遭遇了什么事情，才不得已让尤里乌斯和她分开，还让尤里乌斯带着她的魔杖，专门来到这边解开魔法。」
「她一定对她曾经的作为感到十分后悔，好在我们帮她修正了这个错误。」
看来，始祖也并非是什么十全十美的圣人，她一样会犯错、会懊悔……
「对了，你一定很好奇，那个传说中的勇者凯诺，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吧？事实上，飞龙死于达米娅的精灵尤里乌斯之手，但也死于凯诺之手。」
光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是同一个人？」
「是的，也许尤里乌斯只是不想让这些人知道达米娅为他取的名字吧，就说了自己的另外一个名字。」
怪不得有些故事中，多出了一个女仆——那应该就是始祖达米娅了。
光突然觉得有些有趣，这两个人明明是主仆关系，在后人为他们写下的故事中，身份却反转了。
不，他和莉娅不也是如此吗？但是他希望他们之间能维持这种平等的关系，而非是什么主仆。
「所以，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
「是啊，结束了。辛苦你了，笨蛋。」
莉娅和他一起走回了村庄，他们穿行于断壁残垣间，眼前仿佛出现了聊天的妇女、嬉闹的孩童、晒着太阳的老人，五百年前的景象，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这就是时间的力量。
它可以让山变成海，也可以让海变成山。
它让幼稚的孩童成长，让青涩的少年成熟，让迟暮的老人走入墓地。
也许某一天，他们能够找齐他们所有的记忆，这样，五百年前的那个谜团——关于他们为何会突然死去的谜团，就能揭开了。
「我们走吧，光。」
莉娅朝着他笑着，光也朝着她笑了笑，然后一起走向了森林——其实这么说也不太恰当，因为这个废墟村庄已经和森林融为一体了。
大自然用她那宽厚的胸怀，来包容接纳一切。
他们走出了森林。
此时已经是烈日当空，光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如果按照昨天的剧本，那么那里面将会发生一场人与飞龙的大战。
又有谁会知道，在五百年前，这里发生过这样子一件事呢？
光突然有些伤感——他终于明白了依娜的感受了。
他们曾存在过，但是所有人会忘了他们。
只有自己才能记住自己。
「笨蛋，都过去了，我们走吧，该出发了。」
是啊，不管过往是怎样，我们都必须前进。
朝着那不可知的未来前进，就像四处开荒的冒险者，发现新大陆的探险者一样。
「出发！像勇者凯诺一样，伟大的浑沌魔女莉娅大人，也将和她的仆人一同，去经历这个世界上各种各样的有趣的故事！」
像是为了给他大气，莉娅在他的面前大喊起来。
光一边感受着越来越快的心跳——它咚咚咚咚如鼓点般，一边低下了头。
也许，在某一天，自己真的能说出来吧。
把自己对于她的感情，完完全全地表达出来。
尽管现在还没有那个勇气，但是至少他在前进着。
向着那个平凡或者不平凡的未来，前进着。
他们走回了旅馆，莉娅一进去就跳到了光的床上，抱住枕头，咕噜咕噜地滚来滚去。
光笑了笑，然后在她的床上坐了下去，拿出了那本最开始买下的《勇者凯诺的冒险》，又看了一遍。
一切似乎都被一条名为命运的丝线所连接起来，在未来，他们肯定会和五百年前的这两位伟大的人物有着更多的联系。
也许，他们的秘密，真的能由自己来揭开。
「笨蛋，给我讲故事！」
「你是三岁小孩吗？！」
「这是主人的命令！」
光看着她，自嘲地笑了笑——自己错了，始祖的秘密，并非是只由自己，而是和眼前这位让他无限心动的主人，一起揭开。
不能和她一起完成这一切，那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他一边这么想着，一边翻开了第一页。
「在很久很久以前，勇者凯诺在大陆上各个地方进行着他的冒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