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阴郁的午后,银杏路上人山人海。
这里没有举办任何欢快的活动,而恰恰相反,这里正在进行着一场审判。
对于罪人的审判。
“出云国人覃茉莉,十年前进入星辰国内并伪装成本国公民,实际上却是云端教圣女。十年来,她在我国境内不断进行间谍活动,查探我国重要魔法的保管之处。在得知我国将彼岸的魔法书保存于温尔特高等魔法学院之后,她为了得到魔法书竟然不择手段,在学院的比赛中制造混乱,联合亲王秦百川对温尔特学院进行围攻破坏,致使数百名师生受伤。其后更是胆大包天,竟然敢袭击秦鲤殿下的车队,并且预谋使用爆裂魔法炸毁整个温尔特城!她触犯了间谍罪、故意伤人罪、危害公共安全罪、危害国家安全罪!数罪并罚,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这里临时搭了个高台,这是特地为她准备的。高台中间立了根柱子,茉莉就被那样绑在高台的中央。她默默地听完了宣判,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异议。
是啊,这样的结局是在她的设想之中的啊。她没有后悔,但是对她伤害的每一个人都带有歉意,也许这份歉意有些微不足道,不过如果将她的死献给大家的话,能否祈求到那么一丁点的原谅呢?
“烧死她!烧死这个恶魔!”
“对!烧死她!不能让她继续在星辰国作乱!”
人群高喊着,声浪一层更高过一层,将四周那青青翠翠的银杏叶都震得瑟瑟发抖。这是人们发自内心的愤怒呐喊,这是人们竭尽全力想要完成的愿望!
真是讽刺啊!茉莉这样想着,自己和母亲完全不同,是啊,没有一点相像的地方。母亲为了给大家带来更好的出云国,呕心沥血、顽强不屈地与旧贵族斗争,而她确是为了委屈求全,为了从那群恶魔手中保护自己的家族,她选择了伤害星辰国的人们,选择了伤害自己的朋友。
母亲是被烧死的,在人群的怒吼声中,她是被冤屈的。她原本是一位高洁、勇敢的战士,但是这样一位战士却死了,死在了怒吼声中,而这些怒吼声来自于她想保护的人。今天,自己也要将自己的生命付与烈火了,同样是在人们的怒吼声中。
茉莉不一样,妈妈,这只是罪有应得。所以请你不要怪罪于我的朋友,请你不要怪罪于周边这些愤怒的人们。这是我所犯下的过错,所以我会以我的死来弥补。这是我最后应该尽到的责任与义务,所以请让我将秘密保存到永恒。
睁开眼看吧,审判席上坐着的是哪些人呢?
是代表着魔法协会的顾溪、是代表着温尔特学院的柳昀、是代表着学院全体学生的雪莉、是代表着教会的清旋、是代表着星辰国的秦鲤。
清旋和雪莉,茉莉是认识的。不仅仅是认识,她们一起相处了很多很多年,自己也一直,一直欺骗了她们很多很多年。在她们面前露出的笑容、在她们面前说出的玩笑,都只是伪物。
她们的表情比起愤怒,更多的是遗憾、失望、悲伤,让她们露出这样表情的是背叛她们的自己。
往下看,站在周围的又是哪些人呢?
是愤怒的群众,还有……艾雪,那位珠宝店的老板娘,她们见面的次数并不多,只有去利兹那一会儿她们才每天都看到对方。可是即便是这样,艾雪小姐还是将茉莉给认出来了。认出来了又怎么样呢?艾雪摇了摇头,她没办法把这个人与去利兹时那群勇敢善良的学生联系起来。
有些学院的老师也过来了,教授炼金术的黎老师、教授体术的韦老师还有班主任许秋月老师。黎老师和韦老师太远了,实在是看不清他们的表情,只有许秋月老师是就在人群的最前端。她的双手放在胸前,面色苍白,柳眉紧锁。她这是在担心?
担心我?请你不要这样了,您的担心,只不过会让我的负罪感更严重罢了。实在是对不起,让您教出了一位这样的学生。请您也不要带着任何的悲伤,因为这没有您任何的过错。
温尔特学院的学生也是这场审判的观众。茉莉从人群中找到了惊讶的丽泽和薇尔,以及咬紧嘴唇,捏紧衣裙的艾诺尔。艾诺尔的愤怒要远胜于其他人,因为她从没有想过,伤害丽泽和薇尔的家伙竟然会是茉莉。
孙倩也在,但是她的目光就要柔和上许多,她和茉莉相处的时间比较长一些,她不认为这些就是茉莉想做的事情。
再往旁边,红色的制服印入眼帘,那是她的同班同学。
莫欣雨、纪青鸾、李天宇还有于阡于陌。
于阡有些揪心的样子,于陌倒是和平常一样没有什么表情。莫欣雨轻咬着嘴唇,她站在这里不是想要看到这样的景象的。纪青鸾也显得极其忧郁。
比较奇怪的是李天宇,他很显然地在生气,完全搞不懂为什么。
再往后就没有认识的人了,徐幽兰和林凡他们没有来,万芳也没有来。
没有来也好。
雪莉在听完判决之后,面色变得异常苍白,她从未想过茉莉竟然会被判处死刑!她原以为顶多是会让茉莉坐几年牢而已。
她忍不住看向一旁的顾溪副会长:“顾溪大人,这判决的结果究竟是……”
“这是审议团商议后确定的结果,我原本担心也有些不公正,但是依照民众的意愿来看,他们的审议似乎并没有什么偏颇。”顾溪顿了顿,向雪莉解释到。他这么说无非就是在向雪莉说明他并无权干涉星辰国的律令,这一切都是审议团做出的决定。
雪莉和清旋对视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无奈,虽然她们所坐之处名义上是“审判席”,其实只是代表着会向茉莉下达审判的团体罢了,真正对茉莉的过错进行判决的只能是审议团。
她们事先也并不知道对于茉莉的宣判,所以此刻得知结果之时,表现得稍微有些慌乱。她们的确认为茉莉应该受到惩罚,但却不认为她应该承受如此之大的罪过。
“请问审议团的几位大人真的没有漏掉什么细节吗?”雪莉微微抿唇,仔细斟酌了言辞再度询问顾溪。
顾溪眉头微挑,略显不悦:“你这是在质疑审议团?这话我可不能当做没听见,审议团行使的是我国所赋予的权利,他们是在履行他们的光荣义务。虽然不用我来提醒你,但雪莉学生会长,您是月光国的贵族,现在是以温尔特学院学生会会长的身份坐在此处的,还请您仔细认识到自己的言行,不要妄自评价我国的法律。”
雪莉虽然有些不甘,但也只能点了点头:“对不起,是我失言了。”
“对于你的朋友所犯下的罪行,审议团已经一一列出了,她的确是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重罪。”顾溪摇了摇头,遗憾地告知雪莉,按照他所想的,已经没有人能够改变茉莉的结局了。
“这位学生的确犯下了这些错误,可是为何如此着急?顾副会长也还没能从其口中问出魔法书以及敌人的下落吧?”柳昀苍老的声音传了过来。
“您的学生意志异常的坚定,无论面对什么都不肯说出任何信息。我也本想将她押解回都城,但是审议团长极力主张就地审判。他认为如果不早点判决,就会助长敌人的气焰,致使那些法外狂徒更加凶恶。而且我也认为押解其去往阿拉兹克不太安全,毕竟有着前车之鉴。”顾溪面对柳昀的询问一点也不慌张,将事先准备好的言辞说了出来,“我明白柳院长对于这位学生的痛心,但我们毕竟不是她的帮凶。”
我们还是站在星辰国的立场上行动的,这一点还请您不要搞错了。这是话中隐含的另外一层意思。
顾溪话都说到这种地步了,身为院长的柳昀也终于不再多说什么了。
高台下有着人将柴薪抱来。星辰国是少有的保留火刑的国家,这种刑罚仅仅用于魔法师,且是犯下不可饶恕过错的魔法师。
魔法师因为有比常人更加强大的力量,他们能享受到更高的社会待遇。但是魔法师如果触犯法律,也将造成比常人更加可怕的事故,星辰国之所以保留火刑,就是为了警告拥有着力量的魔法师,他们若犯下罪过,刑罚远比常人要更加严重。
如果你还是什么都不肯说的话,那就和你的母亲一样,在烈焰之中忏悔去吧。顾溪的嘴角微不可察地冷冷勾了一下。
“烧死她!烧死她!”民众围绕着逐渐向着高台的火把欢呼,他们恐惧那些不在法律约束下的力量,在这样的情况下,恐惧便会转变成不知名的愤怒。
已经无法阻止命运之轮的前行了。
所以,这就是……
我的宿命吗?
茉莉看着眼前摇曳的火光,愈发想念起了自己的妈妈。
她那个时候,究竟怀着怎样的心情呢?
火把被抛向了空中,它在打着旋,火星于空中散落着,如同一朵火红的彼岸之花,在昭告着一切的终结。
一切将结束之时,一道光芒兀地出现,然后击碎了半空中的火把!
“等一下!”
林凡的身形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茉莉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