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人生是一次考试,那么此刻就是做题遇见重要转折的,能够影响最后成绩的关键点。
王伟高普站在漆黑的油灯下,两眼发直,目光呆滞。
他无法思考了,世界本来是一个球,有规律地运转,但是突然世界变了,变成了莫比乌斯环,你根本搞不清楚这个世界怎么了,一切都仿佛超出了常理,没有任何东西是已知的了,一切都是未知,让人发自内心地恐惧。
这一切,都是源于手中的这个球,不,这个人头。
人头是一个男性,年纪比他大不了多少,眼睛没有闭上,狰狞的模样让王伟高普充满了恐惧,他立刻把人头丢在了地上,人头和地面碰撞然后咕咚咕咚滚动起来。
他丢下人头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是在跟踪,不应该发出声音,但是晚了,哐当哐当地声音在夜晚的寂静中格外刺耳,如同提前敲起的丧钟。
“谁!”赵蔚空回头。
完了完了!王伟高普大汗淋漓,躲在一棵树下不甘妄动,幸好他提前丢下了木头拐杖飞奔过来,不然这时候一定慌到握都握不住木头拐杖。
赵蔚空是一个杀人犯,他是目击杀人现场的人。
于是可能性只有一个了,他要是被发现,一定会被杀掉!
王伟高普捂住嘴不敢出声,咬紧牙关,锁紧脖根,以免有任何声音出现暴露他的行踪。
“谁在哪里?”赵蔚空放下无头尸体,转身,黑暗中他面目狰狞,口水止不住滴落地面,饥饿感让他失去理智,他已经很久没有进食了,区区王伟高普提供给他的食物完全不能满足他恐怖的食量。王伟高普以为赵蔚空的食量已经很大了,那只是他抑制后的食量,真实的他是一只虫子,一只需要巨量食物的虫子。
虫族喜欢掠夺,所以会残杀周围的一切种族,不仅仅是其他种族,同族之间的掠夺也从未停止,因为它们需要巨量的食物以及极其庞大的空间来撑起它们种族的繁荣,比如这座城市此刻已经遭受到虫群的攻击,那是一种名为“羽蜂”的虫族,它们平均体长有一米,喜欢利用人类的建筑物建造蜂巢,虽然自身不算强大,进化不足够完整,但是它们数量众多,所以此时的城市边防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赵蔚空眯着眼睛,抬起鼻子,王伟高普以为自己躲着就不会被发现,事实上躲起来只能让赵蔚空看不见他,但赵蔚空身为虫族,基本上不依赖视力,他的嗅觉能够达到在脑中建立一张完美的空间方位图,视力这种玩意他根本不需要,要不是没有眼睛会让人类发觉,他都根本不会使用眼睛。
“别过来!别过来!”王伟高普心里大吼,他到现在都不清楚为什么,明明赵蔚空是一个可爱的小男孩,那双天真无知的眼睛无时无刻不再告诉别人他是多么惹人怜爱,他就像是刚刚来到人类世界的婴儿,每个人都想要去保护他。可是为什么,他会提着一个死人朝着夜晚的丛林走去,王伟高普想不明白,他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发狠想要保护的人居然是一个杀人犯,一个不到15岁的杀人犯!
“别过来,别过来......再过来,我会......我会想要反击的!”王伟高普止住了颤抖,眼睛恶狠狠地睁大。赵蔚空欺骗了他,就像是那些拿他取乐的畜生们一样,他为了赵蔚空拼尽了一切但是结局却是一无所得,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是一个18岁的男孩,一个学过一些魔法的魔法高校学生,对方只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幼童,就算是杀人犯又如何,实力的差距不是那么简单就能抹除的。
欺骗,就要由正义裁决,即便王伟高普不是正义的使者但此刻他会执行正义,让罪恶无所遁形。
他忽然觉醒了,此刻不是要他当一个畏惧的逃兵,而是让他成为那个果断的将军。赵蔚空不是正常人了
“火焰,升腾起来吧,庇护你的主人,化为我最爱的灵魂--幼苗火焰的璀璨,赤地精灵!”王伟高普咏唱到,一个火焰精灵出现在他的肩头,这是他私自学习的魔法,来自于一位图书馆的大姐姐,那位学姐让他在几分钟内学会了这个魔法,对于天赋极差的他来说这简直就是天赐良机,要是能和对方交流更多他也能成为优等生,等他想要询问学姐姓名时,学姐已经消失在走廊尽头。
小火焰精灵一蹦一跳地落在地上,双手一撮,一个又一个小火球出现在空中,一秒过后它们都胀大一圈,再过一秒火球再次膨胀,越来越大。
“呼呼,既然你也背叛了我,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了,”王伟高普说道,赵蔚空不再是他准备守护的对象了,他们之间已经恩断义绝。既然对方是杀人犯他必须竭尽全力,全力以赴。
火球一个接一个地变大,直到和王伟高普两个巴掌一般大小。
就是现在了,王伟高普从树后虎跃而出,他从未如此坚定,此刻就是他人生的巅峰,一切杂念从此消失,一切都是为了......为了......为了......
“呼呼呼......”一个巨大的身影出现在他背后,他一个转身就看见了他,其实也不需要看见,那个巨大的家伙就静静地站在他的背后。
那个巨大的家伙就静静地观察着他,如同他的影子,和他紧紧贴着。
那是一只巨大的虫子,浑身荆棘一般的突起使它显得极其憎恶,巨大的复眼反射着月亮的洁白看上去极为妖艳,它静静地躬着身子,俯视着眼前渺小的王伟高普,他们之间只有半米的距离。
王伟高普一个转身,就看见了这只巨型魔虫。
神话里面魔鬼长着羊角,浑身漆黑,那是农民对于灾难的幻象,不是真实的东西,但是当你和真正的魔鬼对视,你呆在它的脚下,它随时都能捏碎你的头颅,你就能感受到那种绝望,如同浪潮一般涌来,击溃你逐渐残破的心理防线,你就能明白为什么人类会恐惧,为什么人类会吓得失去知觉瘫倒在地。
“啊啊啊啊啊!虫族,虫族入侵到学校了!!!!”王伟高普吓得大叫,脚跟一滑像是圆球一样在地上翻滚起来,最后撞到另一棵树头破血流才停下来。
“原来是你吗?”突然巨大的虫子变小了,那如同妖魔一般的漆黑怪异慢慢变成了一个瘦小的人形,最后变成了一个王伟高普熟悉的面孔,那是赵蔚空。
他发现是王伟高普,没有过多的反应,理所当然地转身拎起尸体,继续朝着丛林深处前进。
“哈...哈....哈...”王伟高普不停地抽气吸气,脖子就像是发了癫痫一样抽搐停不下来,舌头已经麻木了,完全没有知觉,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能思考,腿间被某种液体完全浸湿发出奇怪的骚味。火焰精灵和火球在他受惊地一瞬间就消失了,魔法是依靠魔法师地控制才能存在的,魔法师失控时魔法就会崩溃然后消散。
这这这这太可怕了。
我我我我我我,要要要要,赶赶赶赶赶赶赶赶赶快快快快快,逃逃逃逃逃逃.......
赵蔚空居然是虫子变的,这这这这......不行,我要赶快逃。
王伟高普几乎不能移动,他捂住嘴不让恐惧从心里蔓延出来,虫族的恐惧是刻在每个人心底的,每个孩子在小时候都听说过这样一个故事,虫群如同海洋中的水滴,淹没了世界,全世界陷入虫群的杀伐中,所有智慧种族组织起来,包括矮人、兽人、地精等等,甚至找到了微小种族的帮助,比如元素种和机械种,最后他们击溃了虫群,在废墟中建立了新的秩序,那个时代被称为“虫群大灾变”,虽然灾难结束了,但是那般痛苦的记忆刻在了每个种族的心底,没有种族会忘记家园被毁灭,家人被撕碎杀戮,家破人亡,流离失所的艰辛。
王伟高普慢慢后退,想要离开。
他不想死在这只虫子的嘴下,那虫子长得很像毛毛虫,但它可不是平常花朵上可爱的毛虫,绞肉镰刀一样的嘴他能看见里面充满了人类的血肉,它会猎杀人类也很明显了,它是吃人的,因为自己很久没回来所以开始在学校里面猎杀,如同一匹野狼进入了羊群,这里是它随意猎杀的食堂,每个人都是他的食物。
王伟高普很想逃跑,但是他的脚迈不开。
王伟高普定在原地,他想走,但是他不能走,他是唯一能够和这只虫子交流的人,刚才赵蔚空说了“是你吗?”就离开了,这就证明了一点,那就是赵蔚空没有把他当作敌人。
对于赵蔚空,王伟高普就是钓鱼用的鱼饵,利用他能够获得更多的“人类食物”,一个渔夫怎么可能会吃自己的鱼饵呢?
“等一下,等一下!赵蔚空!”王伟高普鼓起勇气大声呼喊着。
他要杀死这只虫子。
要是这只虫子放任它在这里存在,那么学校不会有任何人活着,虫族最可怕的不是它很大,或者数量很多,人类数量也很多,矮人王体型比最大的虫族都大上好几倍,虫族最可怕的是它的进化能力,虫族能依据所处地形进行合理的适应,就像赵蔚空为了在人类领地里面躲藏,进化出了“变形为人类”的能力,并且这具人类的躯壳还十分令人喜爱,让周围所有人都被他吸引,完全不会有人怀疑他居然时一只混入人群的虫子,实在是太完美的隐藏。
赵蔚空认为他是没有威胁的,那么王伟高普趁他不注意就能一击致命!
虫子不该出现在人类的领地,它们就不该是这个世界上的物种,不应该存在!
远方,月光下,离得很远的赵蔚空回过头来,他大大的眼睛在月光下宛如明亮的星辰,那可爱的嘴唇是每个女人都想拥有的,就连肌肤间的褶皱都那么迷人,如此巧夺天工,真的很难让人相信,躯壳下是一只没有感情的人类猎杀者。
“怎么了?”赵蔚空透着月光,眯起眼睛,呆呆地问。这样的呆滞王伟高普原本以为是天真无邪,此刻他知道是身为虫子的他对于人类表达的无知而已。
“你,在干什么......”王伟高普明知故问,他心底很清楚,但是除此之外他没有任何话能说。
他要用言语吸引对方的注意力,然后用魔法一击必杀!
“我在吃东西呢,你也饿了吗?你也想吃东西吗?”赵蔚空说。
“我不饿我不饿,你是......在吃人类吗?”王伟高普问。
“是的,有什么问题吗?”赵蔚空回答。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也是人类呢?”王伟高普说。
“我知道啊,虫族之间也会互相进食,我妈妈就把我爸爸吃掉了,我把他们都吃掉了,他们在我的肚子里面,这很普通不是吗?”赵蔚空没有理会他,直接原地坐下开始啃食尸体,进食的时候他恢复了原型,那令人恐惧的巨大虫身又一次出现在视野之中。
“好吃吗?”王伟高普已经冷静下来了,慢慢靠上前,他已经确认自己不会被当作食物,要是食物赵蔚空肯定不可能让他活着呆在这里。
“不好吃......”巨大的口器不停开合,但是能听出赵蔚空的回答。
“那你为什么还吃呢?”王伟高普问。
“因为我不想死,我需要食物,没有食物我不能进化,我现在只有几个很普通的‘官能’,要是遇见人类军队我活不下来,他们很强,很恐怖,拥有强大的魔发......魔法,”赵蔚空说道。
多么相似的语句啊。
“给我去提水,”学长不讲理的要求。
“我多想你能有个好成绩毕业啊,”父母摸着泪滴地哭诉。
“你啊,好好学习和别人相处行吗?每天都有人找我抱怨你这里,抱怨你那里,烦死我了,”老师无故地谈话。
他不也是为了活下来,为了自己,做出很多唯心的事情吗?为了不被学长欺凌,只能乖乖交出钱包;为了不让父母失望,只能乖乖认命来学魔法,而不是他热爱且擅长的木艺;为了不被讨厌,只能和同学虚与委蛇,直到最后还是一无所有。
他们其实很像,只不过种族不一样而已。
王伟高普坐在树下,抬头看着星空。
是啊,虫子很可怕啊,但是赵蔚空不一样,他不想成为虫子,他不可怕,只是需要食物而已。可怕的是人类,是人类的贪婪,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对啊,人类是很贪婪的,是很罪恶的。那他为什么要为了拯救吃人的人类而杀死吃人的赵蔚空呢?人类就不会吃人了吗?那些欺凌他的人,不就是在杀人吗?他为什么要为了救一些杀人犯而杀死如此单纯的赵蔚空呢?仅仅是为了所谓的“虫族是该死的”。
“你说,我要是给你食物,你能不能听我的?”王伟高普问道。
这个问题很尖锐,要是对方是自尊心很强的人,他可能立马就完蛋,更何况是一只择人而噬的虫子了。
“食物?我要干什么?”可对方是赵蔚空,他不懂尊严和人性,他唯一理解的就是给他食物的人就是好人,就像他听从赵喧月的话,跟着奥德奶奶一行人来到这里一样,只要有食物一切都无所谓。
“你先变回人类,听我安排,我就带你去吃好吃的。”王伟高普说道。
“好的!”赵蔚空巨大的虫眼闪烁着,立刻把手中的无头人吃干净,变回了人类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