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我脑中浮现起了这个回忆,那是因为正好赶上打折,我们一百块钱满打满算换成了一桌子炸鸡汉堡,虽然说我们都是暴饮暴食的好手,可惜最后也没能将其全部解决。当时只有少许的懊悔,但被更为强烈的满足感轻易淹没,过了十来天后那些懊悔并没有消失,相反它们卷土重来,简直势不可挡。

这时我正在食堂排队打饭,因为冬天的关系,天气变冷之后大家都喜欢往人多的地方挤,使得原本拥挤的食堂变得更加拥挤,使得原本饥饿的学生变得更饥饿。我不禁设想当时剩下的炸鸡与汉堡,若是放在当下该是怎样的一顿佳肴,当时没有把那些玩意吞下去的我简直罪该万死,过去的自己总是被未来的自己痛恨,在各种各样的事情上。

“吃什么?”排在我前面的同桌转头问道。

“我连宇宙的尽头都不知道在哪,怎么知道我今天中午要吃什么?”

“别打岔,快给我点参考意见。继续吃糖醋肉我会死的。”

“是怎么,你糖醋肉上瘾又糖醋肉过敏?”

“是腻死的。”

“那点叉烧吧。”

“菜呢?一荤一素,营养均衡。”

“上海青。”

“我不喜欢吃上海青, 我上海青过敏。”

“花菜。”

“不是叫菜花吗?”

“没差别吧这种。”

“昨天点过了,虽然只吃了一次,但我也腻了。”

“自己想。”

“就是自己想不出来才要问你啊。”

“这就是你提意见的态度?”

我们两人之间的对话每天,对于无聊的高中生来说,在食堂排队等菜的时候用这样没有营养的对话来消磨时间真是再好不过了。如果上了大学,如果是在未来,我肯定不会参与今天吃什么这种营养程度和养生文中的洋垃圾相同的话题了吧?很可惜,写下这篇文章的我来自未来,至少上了大学文中的高中生还在为参与垃圾话题的制造。

“糖醋肉和上海青。”

长队终于走到了尽头,轮到了同桌点菜,一张口就是这两道菜,而我已经丧失了吐槽兴趣了。此刻的我正在享受长队的结束的喜悦,脑中暗念着一会要点的菜品,同时我回头看了一眼排在我身后的人。

妈呀,比我刚来的时候还要长。想到我身后这条长队的尾巴那个倒霉家伙要排这么长的队,而我马上就要点餐,我的喜悦又高了一分。我就是能将他人的不幸当作自己喜悦佐料,而后配上这股喜悦我今天能吃三饭碗。相反若是身后已经没有人在排队,那我排队之路的终结就会显得苦涩而无趣,因为我知道我就是迟个半小时过来也是在同一个时间打到饭,这显得我浪费时间排队的举动十分愚蠢。

端着饭的我东张西望,每一次我都十分悲观,因为想要在着五六百人的食堂中找到同桌的身影简直是大海捞针,更何况我们并没有实现约好位置。但每一次我都奇迹般地被命运女人牵着鼻子走到同桌的身旁,不得不让人感叹命运之奇妙,生活中无处不在。

提前拿好两份筷子与汤匙的同桌分给了我一份,这让我能直接开始进食。

“好像后天就要开始演讲了啊。”

“啥子演讲?”

“语文的搭档演讲,你该不会全忘了吧?”同桌给我提示到。

“啊!我忘掉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啊。”我嘴里嚼着饭惊呼道。

但同桌给我提醒的时候,我脑中最先想起来的并不是关于我没有任何准备的事情,也不是同桌这条大腿会带着我飞的事情,而是半个学期前的一段对话。

【如果你没有搭档的话,我倒是可以当你的搭档啦。】

话说回来,艾怜还有邀请过我来着。

“不过如果是我的话,带着你混这种活动没有任何问题就是了。”

“完蛋,我有一个问题不知道能不能问。”

“说。”

“现在让你找其他搭档,你能找到不?”

“你出啥事?”

“我想和艾怜组一队。”

“发展这么快……不对,按照现在的标准来看,发展也太慢了吧?”同桌改口说道,“半学期的时间了,你们怎么连手也没牵上。”

“拜托了,这件事算我的错。”

“别放在心上,像我这样的人,要再找一个搭档很轻松的。”

幸好有他这样的同桌,我想,真正的朋友就是随时放鸽都能被理解原谅的人。

但现在不是感叹这件事的时候,我更为我之前的迟钝而感到不耻,虽然我十分容易忘记些什么,但有些重要的事情是不应该忘记的。有些人的要求你可以选择无视,尤其是你的讨厌的家伙。而后你在意的人的要求需要进行区分对待,如果说对方天天提要求那也可以选择性无视,若是那人从来对你没有任何请求,在某此不经意间透露出请求,那务必要好好记下,应该要像星期一的早晨连续设下五个相同时间的闹钟一样将它记下。

因为这件事已经不是请求的水平,而应该是求救了。

囫囵吞枣地解决了盘中餐,我先行向同桌告别独自一人赶往教室,但走到一半我稍稍思索一番便调转了方向朝校舍的背面,也就是我们两人的秘密集会所。

虽然当下的室外冷得可怕,我把脑袋裹得严实,又觉得丢人,将上半脑部分的围巾往下拉了几分,同时暗骂自己若是冷就应该全部包起来,何必在意他人的目光,可还是没能做到。在校舍背面我找到了艾怜,她又一次做到了我没做到的事,用围巾把自己头包得像是防毒面具。

她没有注意到我,蹲在地上低头专心摆弄着那台小机器,我双手在口袋中揉了揉走上前去。

“不冷吗?这个时候呆在这里。”我走到她背后说道,“虽然说是大中午,但冬天的中午根本算不上正牌的中午,一点都不暖和才是。”

“啊!”艾怜暗自惊叫一声,像是低头专心啃食蔬菜的兔子被人拧起脊背,下意识地缩成一团,转过头来紧张兮兮地东张西望。

在看到是我之后长舒一口气,拍了拍裤腿站了起来,仰头稍稍皱眉看着我。

“我在这里怎么了嘛?倒是你这样不打一声招呼走得这么近,要不是我反应过来是你,你已经被我用念力击倒了。”

“我可没听说你还有念力这种能力。”

“那是因为没有必要的地方,如果说有可疑男子趁着不注意悄悄地靠近我,那么我会果断使用我的外星念力将其击溃。”艾怜仰着头,像是在吹嘘着什么,“不过你为什么能找到这个地方,平日里中午我可没呆在这里。”

“所以说我问你为什么现在这个时间你还在这,这是我最开始的问题。”我将对话拉到了最开始的地方,“中午不睡,下午崩溃,平日里这个时间你都趴在桌上装尸体才是。”

“那是因为现在正好有要紧的事物……”

“我知道,我知道。”我打断了她的陈述。

我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艾怜呆在这里的原因,但我心里明白这一点,艾怜会出没在校舍背面的时间我基本上已经摸得一清二楚。平日里放学时间是五点二十分,一般来说她会来校舍背面呆上一个小时,在六点二十左右的时候离开这里直接回家。

但在有些时候她会在这里呆上更长时间,那是一些阴晦的迹象,比如我们的初次相见时她被叮嘱要六点三十前回家,带着绷带来上课的时候,她考试考差的时候……这些我都知道,因为我是除了她之外在这个地方呆最久的人。

那么在后天就要进行在全班面前进行演讲,这样的情况下,她或许不只是会在放学在这里多呆一会,而是会在中午的时间就前来这里消磨时间。正如我所推导的一样,我多希望我的推导过程是错误的,能让我白跑一趟该多好,可惜的是这次的我尤为聪明。

“好好地把人说的话听完啊,你这样打断别人很没礼貌的。”艾怜叉着腰鼓嘴说道,“那你来这里找我有什么事呢?”

虽然我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件事,但要我说出来还是需要不少勇气,主动向女孩提出邀请,无论是什么邀请对我来说都是一项艰巨的挑战。能够轻易做到这件事的人,在我眼中是不可思议的存在,虽然说这可不思议遍布在我的周围,可并不妨碍我这样认为。如果有可能我希望这个时刻永远都不会到来,但又盼望着我能够尽快做到这一点,最好就在下一刻。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向艾怜伸出了手。

“后天的演讲,你愿意做我的搭档吗?”

“怎么突然……这是什么邀请,这种事情不是半学期前就已经定好的吗?”艾怜挑了挑眉毛。

“我被我同桌鸽了,目前急缺一名搭档。”

“那也不用专门找上我吧?我能给出两点拒绝你的理由,一是我们两个一看就都不是擅长演讲的人,一起上台一定会是两人三足里摔得狗吃屎的搭档;二是我看起来想没有搭档的人吗?”

这两点都让我答不上来,答上来也都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这会与我最初的目标背道而驰。

“那是因为半学期前你邀请过我,所以我第一时间我就想到了你。”我的手依然尴尬地伸在空中,“而且我发现我有点喜……”

我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卡在喉头,说不出来。

“什么?”

“我觉得你要是演讲的时候能像平常说话一样,那水平就足以应付这种随堂活动了。”

“如果有那么简单,那人人都是大演说家。你这话的意思就像是放屁,每个人都梦想成真那么世界就会太平,事实上没有人能够梦想成真,人们梦想成真世界也不会太平,所有的前提条件都成立最后的结果也不会和预期的相似。”艾怜突然用极快的语速反驳我的夸赞,急迫地想要表达着什么,但最后又沉默了好一会儿。

“但是我答应你,就让我暂时成为你的搭档,一起应付这场演讲吧。”

她伸出了手,我们双手相握,什么感觉我现在已经说不清楚。我想每个人都能明白这个感受,也就不用花费笔墨过多地去描述。总而言之我永远不会忘记当下的感受,如果连这种感受都会忘却的人真是可悲,我打从心底里怜悯他们,他们的生命缺少了一次永恒的回忆,这样的回忆可不多见。

艾怜笑了笑松开了手,我急忙也收回手以免显得我太过留念。

“那也没其他事,要是闲谈下去又要没完没了。”我强行让自己回到了平常的状态,就像是漫画中的忍者一样控制自己的心跳,“我得回教室睡一会儿,下午上课要睡觉也得留到第二节生物课才行,第一节是班主任的课。”

“是呢……”

艾怜绕过我走出这小片空地,背对我时她突然没有预兆地哼起歌来,这种事情可不多见。但她随即注意到自己不自觉的行动被我察觉到,侧过头来不好意思地嘻嘻笑了笑。

“对不起,想到高兴的事情了。”

“有些时候就是没来由地高兴。”

“是啊。”

我们两人结伴离开了这里,往教室地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