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我已经完美带入到永乐给我编辑的身份里,我就真的像没有脑子的智障儿童一般跟着谭文梁到处转悠。一路上谭文梁都没有把我当成能咬断他脖子的威胁,甚至连最基本的防备都没有设,一路上就这么轻拉着我对我解说着遇到的每一个建筑:“这个是食堂,吃饭的地方;那个是巡逻岗,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他们......”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谭文梁温柔的招待,毕竟我碰到的所以人类都对我拳打脚踢。如果谭文梁也向我挥起拳头,那处理起来就方便多了。可是他没有,而且不知为何他给我一种他永远都不会打我的感觉,所以我只能以“嗯嗯啊啊”去应对——就连我自己也感觉这样傻透了。

“小添,饿了吧?”谭文梁突然问我。

“......”一时之间我没能反应过来。等知道谭文梁是在对我说话的时候再想搭腔又感觉实在太傻,只能闭嘴不言。

“走,咱们去吃饭去。”谭文梁并没有得到我的回应,反而是自顾自的拉着我走向那个叫食堂的地方。走进去之后发现里面的人不多,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还坐在角落里。谭文梁把我领到一张桌子前面,对我说:“我去打饭,你就待在这里,不要乱动。”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我总有一种必须做到的感觉,哪怕现在还有人把刀架在我脖子上也绝不能使我挪一下地方。我乖乖地坐在桌子旁边,等着谭文梁回来,甚至还有一种奇特的自豪感,仿佛等谭文梁回来是一件极其光荣的事情。

很快,谭文梁端着满满的盘子回来了,看起来上面盛着的也不像是肉食,不过仔细瞧瞧这东西我到也有印象,在永乐给我的图册与视频里看过,好像叫包子。

“来,小添,开饭了。”谭文梁把盘子放在桌子上,整个推到我面前,我随手拿起一个仔细的嗅嗅,上面飘着一股淡淡的香甜气息,我半信半疑的把这只在虚幻之物中见到的东西塞进我嘴里,嚼一嚼后发现这东西的滋味真是太不一般了。我一个接一个的把这包子往嘴里塞,这可比罐头什么的带劲多了。

在我大快朵颐的同时,谭文梁就一直坐在我旁边,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十分享受看我吃东西的过程。而这时一个不速之客走了过来,他也穿着和谭文梁一样的衣服,但是与谭文梁一尘不染的皮肤相比,这位的脸则肮脏得令人反胃,我不禁先放下我手里的包子想看他有何贵干。

“谭主任,您好。”这个人的语气十分恭敬,面对谭文梁他甚至都是一直弯着腰的。但谭文梁的应对则简单许多,他甚至都没站起来,只是坐在原处把手掌举到帽檐而已,我知道那叫军礼。

对于谭文梁明显的轻视,后来的那位却好像毫不在意,不知为何又把目光转到我身上去:“这位是......”

“与你无关,请问有什么事情吗?如果没有的话就请不要打扰我们吃早餐,谢谢。”谭文梁并没有说明我的身份,他好像对这个人表现的十分不耐烦,完全没有对我的那种细心与温柔。

“好,谭主任心直口快我也就不绕弯子了,我是江浙戴家的人,也在太空军呆了两三个年头,也知道谭主任的为人与手段,现如今我马上要调离太空军回陆军养老了,但我还有一个不肖的后辈,叫戴校,今年刚刚参军,这小子性格实在顽劣,这方面希望您能帮扶一下,今晚我就让他去您府上拜访,也希望能看在我们戴家的面子上多多提携一下就好。”

“这一点您放心,我在太空军的名声您也是知道的,我不会对任何人抱以私心,如果说有谁干了违反军纪的事情,就算是我谭家自己的后人我也必严惩不贷,肯定保证不偏不倚,至于拜访的事情就不必麻烦令侄了,公务在身就不留您一起吃早餐了,请走吧。”

那人听了谭文梁的话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道:“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了,也祝令夫人母子平安。”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妈的,这种人现在怎么这么多......”谭文梁好像很头疼这个人一般,轻轻地按压着自己的脑袋,他们两个的长篇大论我还理解不了,听了一段之后我又专心于盘子里的包子,现在这些包子已经被我统统消灭干净了。

“小添,吃饱了吗?”谭文梁放下按在自己头上的手,问我。

我点了点头,虽说如果还有的话我还能吃下去,但是这样我都已经觉得有些过分了,实在没有脸面再得寸进尺了。

“好,咱们走吧!”谭文梁站了起来,拉着我走出了食堂。走到了一个比较空旷的屋子,这屋子相比于之前遇见永乐的那间要大很多,而且十分明亮。

“吃饱了咱们来运动运动。”谭文梁捡起地上一个十分厚重的垫子,“来,打我!”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提出这种要求的,所以有些迟疑不敢动手。

“没事儿,用全力打!”谭文梁好像看出了我的顾虑,大声向我喊道,顺便用另一只手大力拍打着那块柔软的垫子。

这可是你说的,我飞扑过去,用尽全身力气挥出一拳,重心前倾结结实实的打在谭文梁手里的垫子上。我勒个擦,当我这一拳竟震得我整条手臂发麻!这看起来软绵绵的垫子居然比实验室的大门还硬,那扇大铁门我这一拳下去好歹也能留下个拳印,而这垫子我完全没感觉到有任何形变的意思。不过虽说这垫子头铁无比,可我这一拳还是颇有成效的,至少谭文梁是飞了出去。

“啊?!”当我爬起来的时候见谭文梁毫无动静真是令我心慌不已,他他他他他不......不是死了吧?!不是你叫我用全力的嘛!吓得我差点咬断了塞进嘴里的手指。不过干看着谭文梁这么趴在地上也不是办法,我小心翼翼的朝他走去,我这一拳直接把他打的像罐头盒里压扁的肉饼一样,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弄醒他,只能蹲下身用手指轻轻戳一戳谭文梁的脸,希望他能给点儿反应。万幸的是谭文梁很快就以一个夸张的姿态清醒过来,他猛地一喘气反而吓了我一大跳。

“呼~呼~呼~”谭文梁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好像要把自己体内所有的东西都吐出来,但就算这样也不忘朝我比一个大拇指:“这一拳打得好!打得好......”

“......”我弱弱地抬起一根手指,指向他后脑的方向。

“啊?”谭文梁朝脑后一摸,“哦没事没事没事,就出了点血嘛!没事。”说完就脱下已经染红一大块的白色军装。

“......”我不知道这时候该说什么,只能呆呆地站在一边,不安地摆弄着手指,等待谭文梁的发落。真是奇怪,如果是实验室里的那些人类,要是我打破了他们谁的脑袋,可能现在我已经被大卸八块了吧?可是谭文梁——他也是个人类,即便因为我受到了伤害,他却没有找我报复,反而在宽慰我这凶手,这到底是因为什么呢?可惜这也得很久以后的我才能明白了。

不过虽说谭文梁嘴硬一个劲强调自己没事,但是一出那间房子满头是血的他就被路过的士兵给强行架走了,他们带着谭文梁来到一座门上印着红十字的屋子,里面进进出出都是穿着白色大褂的人。这些人的装束很容易就能唤醒我对实验室的记忆,但是我却完全讨厌不起来他们,从他们身上我完全感受不到那种令人作呕的气息,相反我能从他们身上读出一种可靠的感觉。谭文梁被一个看起来年纪很大的人拉到一边坐好,这也是个很白的人,和他手里要往谭文梁头上捆扎的白色布匹一样干净,他一边为谭文梁包扎一边围着谭文梁碎碎念:“你说你,是不是惹了谁被别人报复了,叫你平时不要那么轴,芝麻大点事儿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糊弄过去嘛!你看看,这弄的......”

“老刘,让你费心了。”谭文梁对着镜子打量着头上漂亮的包扎,“不过这样可是得吓到萱儿啦。”

“既然害怕吓到小萱儿,你就平时收敛一些。”一提到这个叫做“萱儿”的人老刘就显得十分激动,“你小子死不死可不管我事,但你要是牵连我徒弟你小子就别想到我这再有什么好脸色看。”

“哈哈哈,”谭文梁开怀大笑,好像十分高兴的样子。“放心吧,老刘,我这可不是被仇家打得闷棍,我是和这小子比划的时候摔得。”

“喔!”老刘好像十分吃惊的样子,“这大小伙子,之前我咋没看到?小伙,你多高啊小伙儿?有二米二没?”

“......是吧。”想了半天硬是挤出这几个字,我还没熟练到能和人类完整对话的程度。

“......小谭,你来。”老刘沉默了一会儿,拉着谭文梁走到一边,或许是不想让我听到,特意压低了声音:“这小伙子是哪家人啊?我怎么从来都没见过?还有,这裹得严严实实的跟粽子一样是怎么回事?你跟我说说。”

“这孩子是个可怜人,家里就剩他一个了,别看他长得高,其实也才十四五岁,而且这孩子从小就有巨人症,智商上也有点问题,生活不能自理,他爸临死前把这孩子托付给我老首长,我首长工作也忙,实在没办法找我帮着照顾一段时间。怎么了?”

“......你老首长说没说这孩子的喉咙是怎么回事?他这嗓子听声可是受过大伤的,我见过一个整个嗓子被刀捅穿的,他这可比那位还严重!要真是十四五岁的孩子谁能下的了这么狠的手?”

“这个老首长到没说,但是他告诉我这是他老战友的儿子,我在到太空军之前他就退役了,所以这孩子也应该是个世家出身的人,至于嗓子......小孩子嘛!换声期哑一点很正常。没什么大问题的,老刘。”

“......”两个人相顾沉默了一会儿,老刘发出一声叹息:“这伤也是他打出来的吧?你小子迟早得死在神机营那帮人身上。”

“我知道。”谭文梁的语气里也带着一丝沉重,“可是这是我的道。”

“罢了罢了,这是你小子自己选的,我瞎掺和什么啊!”老刘摆了摆手,“只是有一点,你可悠着点别祸及妻儿,是,你老家那面是家大业大不用担心,往近了说那两个也对你不错。但是你也得明白,再硬的后盾也有被锯开的时候,纵然你明月净心,可是也有灯下黑的地方,罩不住全身。唉,伤处理好了就带着那小子走吧!别烦我了!”

谭文梁也再没说什么,只是走过来拉着我离开这房间。后来的我经历了无数的事情,我才明白老刘当年说过的话是什么意思,我的肩膀上也留下了为悟道交下的学费。

“谭主任,收到请回复!”谭文梁领子下突然传出了不属于它的声音,我发现那是从一个小巧的黑色纽扣发出来的。谭文梁将那纽扣贴到嘴边:“我在,什么事?”

“有一个陆军来的友军需要您去接待一下,这是上头指名的。”

“谁这么大来头?我是政治部的也不负责接待友军啊?让我去干嘛?给他讲军规?八荣八耻?”

“......呃,上头的意思好像还真是这样,总之是让你拖住他。”

“到底谁啊说清楚一点。”

“哪个......上头好像叫他武林盟主来着。”

“铁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