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和他们打架?”
“他们......骂你,我......不高兴。”
“骂我就可以去打他们了吗?”
“......”
“小天,有两件事我要告诉你,第一,暴力永远不是人该用来解决问题的方法,第二,言语或许是人最强大的武器,但是如果不去理会,那么它就屁用都没有。”
“......?”
“不懂吗?没事的,等你长大就懂了,以后会有人教你的......”
“那......什么......时候......”
“我想想......保护家人的时候可以,别人要伤害你的时候可以,但是暴力也是最后的手段,明白吗?”
......
“现在宣布法庭辩论环节结束,将进入被告人最后陈述。”突入其来的声音将他从回忆中拉了回来,之前李勤与谭文梁的唇枪舌剑完全没听。我轻轻地攥住自己的拳头,其上蕴藏着能将钢铁击凹的力量,也能轻易扯碎人类的躯干。对于我来说,他并不讨厌施加暴力,相反这是印刻在他DNA里的本能,实验室的那场狩猎也证明了我的确热衷鲜血,他原本以为这样才是常态,因为我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课就是这么教他的:士兵们比我强大,所以就可以把我绑住肆意施暴,而当我比士兵们强大时,他就可以将士兵们撕成碎片,而永乐远比我强大的多,所以现在自己只能蜷缩于永乐的威压下按照永乐的想法残喘度日,如果能成长到比永乐强大时......我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
但现在有一个告诉我,这么做是不对的,我不明白。
“被告,还有什么话要说吗?”法官——也就是李勤旁边站着的是本次开庭的书记官。
“当然有。”谭文梁开始了他最后的陈述。
“嗡~”照在他头顶的电灯突然熄灭了,在那个被称为被告席的那一块区域突然被黑暗浸染了。但这片黯淡中谭文梁依旧扬起了他纯白的面容,像以往无数次他与我的对话那样。我从未感觉有什么能比这一刻更让我震撼,像是我初生时的光芒一样令我心悸。谭文梁直视着高高在上的李勤,从一开始李勤就安坐在高处的椅子上对着谭文梁张扬着那张令人作呕的恶心。
“有些事有些话我早就想说了,”谭文梁开口了:“我在太空军足足七年,在座的各位同志恐怕除了藤原先生没人比我更了解这里,更了解太空军。这七年时间里我历经大小战役1000余场,现在太空军里和李营长同届的战士已经不到一百了,和我一届的战士一个都不剩了。我说这些废话并不是想让大家伤心啊、难受啊之类的,我只是单纯举个例子,我真正想告诉大家的是:太空军并不是一个轻松简单到能让人剩下心思去勾心斗角的地方。”
“谭文梁,多说说你自己的问题!现在你是被告!”李勤这种表现连我都知道该怎么形容:做贼心虚。
“好,说我自己。”谭文梁并不在意李勤的打断:“我的问题大家都很清楚吧?反正不是李营长给我罗列的那些狗屁。我想说的是,直到现在我都不后悔我做出的每一个选择,或许有些让我陷入困境,但是我认为我自己没错。上头跟我说要有大局观,说有时牺牲一两个人也是没办法的,我也懂,但是去你妈的大局观!”说到这里,谭文梁突然昂起了声调:“或许,上头考量的都有道理,但是我想说做决策的不应该站的太高了,如果是我,我TMD是军官、是将军、是司令我都不管!我在这些之前前提是个兵!是和他们一样的兵!我干不出拿他们性命开玩笑的事!我来这儿是来保家卫国的,连自己的战友都护不住我他妈还谈这些干个屁!有问题,有敌情明摆着摊出来大家一起解决!何必在这遮遮掩掩!这样你对发现问题的人公平吗?我他妈的不过是交出去一只手而已!他们失去的是命!你们自己说!我要是这么干他们难道就白死了吗!?”
谭文梁深吸了一口气,以极低极低的声音说出了在法庭上的最后一句话:“这才是我要的正义。”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不知从哪个角落先响起来声音,我当时并不知道这是人类对彼此表达敬意的方式,但我从现场的氛围里也能猜出一二。但谭文梁却没有力气去享受这份尊敬了,随着发言的结束,谭文梁的腿轻轻一折却好像被铁棍重击了一般,一个踉跄差点儿栽倒,我明白是他的腿伤坚持不住了,我站了起来想要去扶住他,但却被谭文梁的下一个举动弄得愣在原地,他支起自己仅剩的那一只手,拄着全身的体重让自己接着站直。他的胳膊与拳头一直在抖,明明应该是很狼狈的一副画面但却令我感觉如此的圣洁。多年以后的我常常会想起这一段经历,我想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能像谭文梁一般坚毅:伤痕累累的身体、支离破碎的家庭、不白之冤的屈辱、信仰对立的痛苦,这些背在灵魂上的多重十字架足以压垮任何人的精神,但谭文梁挺了过来,无论有多少的苦难、折磨都没能压弯谭文梁的脊背。有时我也在想,到底是什么让我自己找罪受在这条该死的路上一直走到黑呢?或许这才是答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