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跟杂物房大不了多少的房间内,有两名男子和一名女子。其中一名年纪明显较大的坐着,另一名男的站在他身旁,而女的则站在他们对面。
「刘老师,你是位年轻、热心又有能力的老师,我真的很欣赏你……可是这次真的不妙啊。」
说话的是坐着的老左鸣校长,他向着年纪小得可以作为他的女儿,高一自由班的班主任刘昭昭意味深长地说。穿着正式女西装裙的刘老师甚少与校长交手,毕竟校长主要处理对外事务和校策,并不直接管理像她那样的前线教师。
「校长……您的意思是?」
昭昭大概明白校长是指郊区旅行的失踪事件,但对方既不明言,自己也不必对号入座。校长见状顿了一会,思考着如何推进。一旁的男子主动接力说:
「刘老师你也是明白人,应该知道学生郊游失踪,甚至卷入暴力事件,传开了是会严重影响校誉的吧?作为负责任的老师,不是应该好好自我批评和改善吗?」
那男子并非老师,而是校长的秘书,昭昭不记得他的名字。她听到了他的话,然后望向校长,只见校长点点头,算是同意秘书的说法。于是她呼了口气便说:
「秘书先生,你应该是专业的秘书,而不是专业的老师。学生失踪了,我应该好好慰问,而不是为了校誉而封锁消息,这才是负责任老师的做法。」
秘书听后意欲反驳,却一时语塞。昭昭再补上一句说:
「再者,郊游地点与一切相关安排都是由班代表会议全权负责的,这是共和书院几十年来自我承责的传统,秘书不会忘记了吧?」
被反驳得无地自容的秘书转向校长投诉说:
「校长,刘老师这是狡辩!管不住学生做的一切,最终责任本应就由老师承担!」
「真是精彩的推论。如果秘书先生说的对,那么老师做的一切,不就应该由『管理老师』的负责人承担?难道你在暗示校长应该承担这次事件的责任?」
面对秘书的老羞成怒,昭昭冷冷的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把对方气得满面通红。
「刘秘书,刘老师,稍安无噪。」
校长先后安抚两人说。
「刘老师,秘书说的并非毫无道理,所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他也是为了学校的前途才这样说,希望妳不必太过敏感。」
本来昭昭就是看不过那刘秘书狐假虎威,才不给他好看。现在校长这样说,她也不好反驳。
「那个遇险的新生……叫……」
校长说到嘴边却总说不出名字,他望向秘书却也得不到答案,最后昭昭自行提示说:
「是高一自由班的文苇澄,现在仍在医院留医中,我想她还要休息多一阵子才会返校。」
「对,那位文同学真是辛苦了,请妳探望她时好好代我表示慰问。」
校长说了客气话后话风一转说:
「我相信外间那些八卦媒体也会大做文章,这会令学生的学习情绪大受影响,我想你跟文同学和家长说一说。」
昭昭理解校长是在暗示要她跟苇澄和家长交代不要接受媒体的采访,但她并不愿意这样做,便装着不理解的答道:
「好好慰问文同学和家长,这件事我会办好的。」
「刘老师,别装不懂校长的意思!妳要违反校长的指示吗?」
刘秘书激动地说。
「校长的意思?校长不是想要好好慰问受影响的学生吗?还有别的意思就请秘书你明言好了。」
校长按着想要反驳的秘书,望着昭昭好一会儿,昭昭也毫不回避地回望对方。最后校长缓缓地说:
「刘老师,我也年轻过,我能理解的……青春确实是种本钱,只要符合理想,什么都敢说敢做。不过那只不过是错觉而已,人会成长,青春会变质,理想会消磨,现实最终会显现。什么应该做应该说,什么不应该做和说,我这是好心才说这番话。刘老师妳还年轻,我是看好妳的。」
校长的暗示已经非常直白,要求她向苇澄等人转达封口令,否则她在学校的前景堪虞。作为一名前线老师,昭昭实在很难在校长面前继续装傻下去。要领命还是抗命,她在此犹豫不决。
咯咯咯!咯咯咯!急速的敲门声传到房间内,拯救了陷于两难的昭昭老师。来者是共和书院的副校长彭日新。他焦急地进入校长室,站在昭昭老师旁边望着校长,显然带着不满。
「彭副先别急,静下来再说。」
「刘秘书,你叫刘老师来见校长,为何没有通知我?是不是为了郊游的事?」
秘书约老师当然是由校长授意的,但副校选择不直接质问校长,而是把责任放在秘书身上,这也是为了制造一些回旋的空间。
「这……副校长您工作繁忙,我看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没有打扰您了。」
秘书的存在某种度是为了替上司背黑锅,而校长也出口说:
「彭副,人是我叫的,确实不是什么大事,而且身为校长有时也需要跟前线交流的。」
「校长,但愿你说的是。只是我看刘老师面有难色,如果只有校长和秘书两位在场,恐怕有什么误会也很难说得清。」
副校长强烈暗示如果校长在闭门时不恰当向前线老师施压,是有被投诉的风险的。如果是一般的的营机构,也许是老板的一言堂,可是这里是以自由自主见称的共和书院,如果传出了那种传闻,恐怕惹起的祸会比郊游事件更严重。所以把他排除在外,绝对不是理想的选择。
「彭副你确实比较谨慎,谨慎一点永远是对的。」
校长思考了一会,同意让副校长留下来。
「实际上我们只是希望表达对文同学和其他遇困者的担心,刘秘书和刘老师你们说对不对?」
两人都点头称是。
「只靠刘老师去安抚学生也许太辛苦了,这样吧,我透过校务处发出通告,对受困的同学致以慰问,同时请学生好好把精神重新集中到学习上,不要随意向外界透露事件,以免被媒体误报。彭副、刘老师,你们说这样是否可以?」
「校长,我认为你这样对事而不是对人的做法是比较恰当。」
副校长迅速同意,旁边的刘老师也因而避免了向苇澄施压,自然也点头同意。
既然在场众人都达致共识,校长便把草拟通告之事交给秘书,也示意副校和刘老师可以离开。
两人离开后,秘书一脸不悦地说:
「那个人又来阻碍,真是不识大体!」
「确实如此,只是我们抓不住他的把柄,要除掉他有些困难。」
「校长,如果这件事被传媒炒作,近郊的新运动场恐怕也会受到影响。」
「我当然知道!如果没有市长支持用现有的部份校舍换地,我们也不可能建这新运动场吧?我们为了这计划从不少善长的口袋中筹了巨款,如果兴建和开幕的进度有差池,我用什么颜面向市长、向校董会和善长们交待呢?」
「对对对!每一项设施,由跑道到观众座位的命名权都售出了,如果延误了真是不敢想像。副校长也好,刘老师这种前线老师也好,都常以学校传统来抗拒转变,实在不懂校长您的苦心。」
「时代是不断替新的,我上任的时候不就出走了一批旧人吗?不愿随环境进步的人就只会被淘汰,共和书院在我的带领下必定会比以往更辉煌!」
两人在细小的校长室内互相吹捧,乐此不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