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我们选择的不同,能产生的结果也是截然不同的。
我始终坚信这是确实的。
我不相信其它人说的「不论何种选择,最后都会回归一种结果」的这种说法。
因为如果一旦相信了这种说法,不就等于承认自己的人生早以被上天注定好了一样吗?
那如果说一切早就是注定好的话,那我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可如果一切都只是按照原本的选择的话,我想我不论如何也避免不了相同的结果。
我不知道我现在的选择究竟是重复还是在迈向不同的结局,但人生的尽头我希望能让自己由心的感到我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正因为是所剩无几的人生,我才希望能在最后的时间里尽可能的不要在让自己感到后悔。
不论明天迎接来的是何种明天,我现在只能尽可能的过好眼前的每一刻。
期望在为数不多的人生最后获得本不应该属于我的幸福。
「反正我也离死前不远,至少让在在死前做一个美梦吧。」
如此想道后,我更肯定了我现在不能浪费时间。
实行计划后,我在我自己都没有设想到的意外情况下与千寻君重逢了。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千寻君站的非常不稳,
「千寻君,你难道是喝醉了吗?」
「......没事吧?肩膀,要不要借你靠一下?」
可没过一会儿,千寻君在我眼前倒了下去。
他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
我小跑到他身边,刚蹲下身子靠近千寻君我就确定了他昏倒的主要原因。
千寻君的身上酒的强烈刺鼻味道强到我光是站在旁边都有种要昏倒的感觉。
将千寻君搬进他租的房间中对长年不运动的我来说实在是有点太困难了。
千寻君看起来明明是个很瘦弱的男孩子却意外的有分量。
我将千寻君放到床铺上后给他盖上被子。
我走到洗手间将洗手台上的毛巾沾湿后甩掉多于的水叠起来拿到房间擦干千寻君的脸然后放在他的额头上冷敷。
「他一定在外面找了我很久吧。」
「千寻君,你可真是傻啊。」
「但是我不讨厌哦,谢谢你。千寻君。」
我站起身尽量避免发出声音,走到厨房打算做点东西给醒来的千寻君吃。
可到了厨房我才发现冰箱里大部分都是酒,除此之外只有几个杯面。
「完全看不出有在好好吃饭。」
我回到房间看了一眼千寻君,确认了毛巾还是冷的后回到自己的房间从冰箱里拿了点食材在自己的房间中做起来。
但老实说,我认真学习做菜的时间只有短短几个月,实在做不出什么能被人说是特别美味的东西,但老实说做的也不是不能吃只是味道比较一般,但如果只是简单的沙拉的话我还是能做的好的。
做好好我放在盘子里用保鲜膜封好拿着走出自己的房间并关上房门,而后进入千寻君的房间将沙拉放进千寻君家的冰箱附上提醒好好吃饭的手记后,我将千寻君额头上被敷烫的毛巾重新弄湿再次冷敷到千寻君的额头上。
就这样,我不时确认千寻君的状况以及更换毛巾注意不让毛巾过热。
当千寻君的面部看上去比较缓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放松下来后回想这几日发生的事,实在是有点多。
当整个人放松下来后,我才想起我从昨天到现在甚至还没能好好睡一觉。好不容易的放松下来,一瞬间睡意就笼罩了全身。
再次确认了千寻君没什么问题后我收起了毛巾,小心的避免不发出声音走回自己的房间。
倒在床铺上后的几秒钟后、又或者是几分钟,我马上就睡着了。
看来真的是太累了,这天我睡的很沉。
等我起身窗户外原本泛白的天空也已经染上了黄昏色。
我稍微整理了一下衣装走出房门朝千寻君的房间走去。
「不知道千寻君醒了没有,吃了我做的沙拉没有?」
想着这些我轻轻打开房门避免发出过大的声音吵醒千寻君。
可一进去,千寻君已经不在床铺上了。
我看了一眼墙壁上的挂钟时间,看来千寻君应该是去兼职了,我走到厨房打开冰箱确认了千寻君是否将沙拉吃了。
虽然沙拉跟我摆放时的位置有明显移动过的痕迹,但还是没有打开保鲜膜放在冰箱中。
这时的我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关键。
我想如果是以前的我,一定不会忽略这个来自天谷千寻发出的明显信号。
但此刻我只是一心沉浸在扮演好『夏凪灯花』这一角色,照顾平常生活不太规律的青梅竹马。
现在离千寻君回来还有一段时间,先打扫一下房间然后做点吃的等千寻君回来吧。
我打开房间的灯,将随意丢放的衣服全部捡起来,叠起来后发现竟然看起来有座小山丘那么高。
「看起来,光洗衣服就要花上一些时间了,能来不及给千寻君做饭吗?」
我一面想着一面动起手洗。
所幸的是,等我洗晾好衣服千寻君还没有回来,看来还来得及做饭。
我走回自己房间再次拿了些食材与做菜需要的调味料跟围裙后回到千寻君的房间做起土豆炖肉。
这是我制作的義憶中我经常为千寻君做的一道料理。
看到这个料理的话,一定能增加我在天谷千寻内心中的真实感。
让他相信我是陪伴了他长年的青梅竹马。
不过,老实说为了某人做料理这种感觉好像意外的不错。
没过一会,背后传来什么东西掉落到地上的声音。
我朝背后看去。
我的青梅竹马正看着我。
差点叫了出来。
虽然说提前预想到这个状况,但出现在面前时还是会有点吓到。
我强忍内心的紧张与惊讶,尽量不让自己的紧张被千寻君觉察到。
虽然这对于千寻君来说可能只是短暂的几秒钟,但对我来说实在是有点漫长的一段时间。
「啊,欢迎回来,千寻君。」
「身体的情况如何?」
我尽量注意自己的话音量,不要过大。
千寻君半天没有回应我,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我避免发出奇怪的动作,转过头不与他四目相对。
对于长年不与人打交道的我来说,光是这长达十几秒的对视就让我有点喘不过气。
我假装品位土豆炖肉的味道,来缓解我的紧张。
就这样,我们彼此都沉默了。
最先打破这份平静的是千寻君。
「你在干什么......?」
「就跟千寻君你看到的一样,在做土豆炖肉哦。」
「我以前不是也很经常做给千寻君你吃的吗?」
「你不记得了吗?」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继续他的质问。
「你怎么进到我的房间里的?」
我转过头看向千寻君回答道。
「因为堆积了很多要洗的衣服,所以我全部帮千寻君你洗好了哦。还有被子我认为要更频繁地晾嗮才行。」
我也不回答他的质问,回答与质问完全无关的东西。
「你......是谁?」
千寻君也同样看着我问道。
「你今天没有喝醉吧?」
「好了,快回答我。」
「你到底是谁?」
「问我是谁......灯花呦。是千寻君你的青梅竹马,你不记得我的脸了吗?」
「我没有过青梅竹马。」
「那你又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呢?」
「你昨天不是还叫我灯花吗?」
「夏凪灯花是義者。是只能存在于我脑海中的虚构人物。我分的清现实和虚构。虽然不知道你是不是欺诈师之类的,但是想通过这种手段迷惑我也是没用的。不想我报警的话就马上出去。」
天谷千寻,他对我的敌对态度远比我想的还要强烈。
「......这样啊。」我尽力的忍住不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奇怪。
我慢慢走近千寻君的身边,看到我向他走近,他的脚步向后退了半步。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一点都没变呢。千寻君。」
「没关系的,不用勉强自己想起来。只要记住这一点就好了。」
说着,我牵起千寻君的手。
那是双冰冷的手。
「因为我,不论何时都是千寻君你的伙伴。」
「锅里的土豆炖肉我已经做好了,另外冰箱里还有我给千寻君你做好的沙拉,一定要记得都吃掉,千寻君。」
「昨天晚上喝了那么多酒,今天一定要记得吃点正经的食物哦。」
说完我打开千寻君家的房门朝自己房间走去。
关上房门,整个人感觉顿时被抽空了身体所有的精力。背靠着房门瘫坐在地上。
「我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我单方面的认为我只要扮演着对天谷千寻好的青梅竹马,他也一定会对我一样。」
「但事实并不是如此,他对我的怀疑、敌对态度远比我设想的还要强烈。」
「如果说他只是因为眼前的状况还不够理想,那我还可以想办法补救但要命的是他是因为现在身处的状况太理想而疑神疑鬼,他一味的认为这是某种骗局,不论我做什么他都认为那不是单纯的善意而是带有着某种目的性。」
「就算是我发自内心最单纯的善意他也不这么认为。」
「他的这种疑神疑鬼的态度毫无疑问让我寸步难行。」
「但这说到底只是我初次尝试,现在就开始放弃那之前的一切努力不完全没用了吗?」
「为了先前的努力,现在在坚持一下吧,或许只要我多尝试几次,千寻君他就会接受我的。」
但是放到后面来看,我才深刻理解到,这种想法有多么不靠谱。这就是一个无尽的漩涡。
一旦掉落进这种想法,根本就无法逃出,不论在漩涡中任何抵抗,最后都会因为精疲力尽而被漩涡无情的撕裂。
但这时的我根本无暇顾及那么多,为了计划的成功我必须要想尽一切的办法。
这天晚上我花费了大量的时间思考着该如何突破天谷千寻他内心的防壁。
毫无疑问强硬的办法是不会有任何效果的,反倒会让天谷千寻更加怀疑,现在的我除了靠平日的积累没有任何的办法突破他内心的那道防壁。
但这时的我却忽略了一个我最不应该忽略的致命问题。
这天夜里,我几乎没有怎么睡,以至于到了隔天我几乎一整个白天都在补觉。
等我醒来,早已是临近傍晚时了。
「千寻君应该已经回来了吧。」
我走出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然后打开了旁边房间的大门。
房间中透出淡淡的灯光。
千寻君正坐在房间中央抽烟。
我环视了一圈房间,料理台上又放着杯面。
我叹了一口气对千寻君说道。
「你又打算吃对身体有害的东西了。」
我脱下鞋子走进房间,慢慢走近千寻君。
走到千寻君的身边后,我慢慢坐下。
一不小心我碰到了千寻君的手臂,当我刚准备为此张口道歉时,他却快速将手缩了回去。
「别紧张,他对我仍然有戒心这件事我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虽然说我早已有心理准备,但他将手缩回去的那个瞬间,我的内心还是有一点不好的感觉。」
「但我绝对不能将这些表露出来,一旦让千寻君看出我的动摇的话一切都会失败。」
「嘛,算了。正好我也饿了,呐,给我也做一份吧。千寻君」
「你昨天说的......」
「什么什么?」
千寻君主动向我搭话真是极其少见。
或许是千寻君打算接受我是他的青梅竹马这样的期待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我凑近千寻君期待的看着他能说出我期待的内容。
「『不用勉强自己回想起来』是什么意思?」
但在他说完后,明明不是我期待的内容但我却不是那么失望,或许我已经本能的觉得千寻君不可能那么简单的接受我了吧。
不然我也不可能那么简单的接受这件事。
但仔细想想,千寻君能主动向我搭话这至少让我对接下来有点信心了。
「什么啊,是那回事啊。」我笑了笑看着千寻君。
「不用勉强自己回想起来,就是不用勉强自己回想起来的意思呦。」
「反正都是故弄玄虚吧?列举出那些话语,是想让我产生对你有利的误解吧?」
「......」
「我很想反驳他一句,你为什么就不能相信一下这是我发自内心真实善意的举动,一定要去追究我行动后的意义。」
但一说出这种话只会让他更加怀疑我吧。
我只能装出一个不让千寻君担心的笑容看着我。
我的笑容一定很假吧。
虽然我看不见但我发自内心的这么觉得。
但是除此以外,我没有任何办法。
「现在你这么想也没关系哟。千寻君。」
「青梅竹马什么的,如果没办法相信的话就不要相信了。」
「只要你记得我是你的伙伴,这样就足够了。」
「就像我们曾经说好的一样。」我在内心深处回应着那不真实回应中的约定。
说完我朝眼前的水壶里又倒进了一人份的水,打开开关让水再度烧起来。
「你可能不知道吧,但我并不是凭自己的意志得到義憶的。明明是想用〈lethe〉来忘记过去,却因为一点小失误而收到了另一种东西。」
「嗯,我知道你想那样解释。」
「然后呢?」
「与普通的義憶所有者不同,我对義憶没有执着。因此,对作为那个登场人物的夏凪灯花毫不关心。你要是以为冒充她的名义就能博得我的好感,可就大错特错了。」
为了使他的内心动摇,我故意对他说了一个慌。
「你骗人,前天喝醉回来的时候,明明那么爱撒娇。」
「我没有那样的记忆。」
「就连前两天的事情也忘了吗?」
「哼,原来千寻君也是那种喝醉后做了什么,等清醒后就全部推脱给酒说我不知道的人。」
「虽然是这样说,但我却没有一点要责怪千寻君的意思。不过,喝酒还是要适可而止一点好哦。」
等我说完,水壶里的水也烧开了。我关掉开关,将水壶里的水倒进我们两个人的杯面中,然后我拿起我那一份杯面走出大门回到自己的房间。
「今天应该也算是一个好的开端了吧。」我一边吃着杯面一边如此想道。
但这份我自以为是好的开端,却也在没几天后被千寻君无情的打碎。
隔天,我也一如往常的来到千寻君的房间。
但来到千寻君的房间后才发现千寻君根本没有在房间里。
看了一眼墙壁上的时钟,时间还没到千寻君打工的时间。
大概是去哪里了吧。
如此想到后我朝阳台上走去。
我将房间中又散落一地的衣服跟被子拿到阳台外的洗衣机边,然后将衣服丢进洗衣机,将被子拿起嗮到阳台外的护栏上。
千寻君自己一个人完全不重视这些事情,总是等实在放不下之后才会开始动手收拾。
还好现在多亏由我来帮他,不然光靠千寻君一个人肯定没有办法好好生活吧。
等将这些做好,看了眼千寻君房间的时钟,已经临近吃午饭的时间。
正好也有点饿,我就回答自己的房间里给自己做午饭。
吃完饭后,看了一眼千寻君的房间,千寻君人还是没有回来。
我回答自己的房间中,独自一人倒在床铺上不知道该干嘛。
这时我才意识到,因为我现在的平日都是围绕着千寻君,现在他人一不在,反倒感觉空洞。
但换个想法来想,这或许也是我久违的可以摆脱夏凪灯花,虽然只有一会儿但这是一个可以做回自己的绝好机会。
虽然说是这样说,但在考虑做回原本的自己后,我才意识到我无处可去。
如果是其它人的话,这时应该考虑的是回家或者是约上朋友、工作的伙伴一起去哪里。
但对我来说,这些选项从一开始就都不存在。
但如果只是什么都不做的话,就让时间这么流逝未免太对不起自己,就算当是缓解心情吧。
这么想后,我漫无目的的走在这座城市的街道上。
因为没有目的地,我也不知道走到哪里才算是尽头。
与被人宣告所剩无几的人生不同,这条路不管如何眺望都看不到尽头。
还记得我曾在书上看到过「要是什么都不做,人生未免太长,但真要做什么,却又未免太短。」
我现在面临的状况就是这样。
但现状已经不允许我想未来的一切,我所能做的一切只有眼前。
一切有关未来的事情都是我不应该思考的。
我就这么一面走着一面漫无目的继续走着。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我走到一处被些许树木围绕看起来很高级的公寓,与我跟千寻君住的那个公寓截止可以说是两个极端。
抬头一看这座公寓与稍远一些的住房或公寓都明显的高出一截,我想从远处看起来一定很明显。
不知不觉间,天空逐渐变的灰暗,看起来好像马上就要下雨了。
我低下头,往来时相反的方向走回家。
「也不知道千寻君回来了没有?」
「如果回来了的话一定饿了吧,该做些什么给他吃呢?」
我一面想着这种事情一边踏上回家的路。
但回到公寓,千寻君仍然没有回来。
我检查了晾在外头的衣服跟拿出去嗮的被子都已经干了,我将它们拿进房间中。
所幸外面还没有下雨,不如这些今天都算是白洗了。
我将衣服叠好后,帮千寻君放进房间的衣柜里。
准备好千寻君回来可以吃的蛋包饭。
在这之后没过一会,也不知道是今天难得的运动了很多还是身体的缘固,突然一阵困意涌上心头,我本以为自己可以轻易的对抗困意,可结果我在我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睡着了。
我会知道自己睡着了这件事是在被千寻君叫醒后。
感觉到肩膀正被什么人晃动,我下意识的睁开眼睛。
千寻君就在眼前,看起来我是睡着了被千寻君叫醒。
「啊,欢迎回家。千寻君。」
我揉了揉眼睛,伸了个懒腰,对千寻君说道。
「果然刚嗮好的被子就是很舒服呢。」
千寻君一言不发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了?」
我歪着头向千寻君问道。
然后千寻君低头看向坐在床铺上的我。
「......你,无论如何也要主张是我的青梅竹马吗?」
「嗯,因为我们就是青梅竹马嘛。」
「我的父亲,说从来没听说过什么夏凪灯花的名字,这要怎么解释?」
虽然说我之前已经明白千寻君的疑心很重,但是没想到会重到这个程度,竟然会特别为了证明是否有过我这个青梅竹马而特别回去问父母有关我的事情。
老实说,从〈履历书〉上得知的消息,千寻君应该是个不喜欢他家庭的人才对,千寻君会回去向他的父亲求问关于我的事情实在是我的疏忽,但换种看法,千寻君为了证明曾经是否有过青梅竹马而选择向父亲打听我的情况,这也同时证明了夏凪灯花的存在对天谷千寻来说已经让他十分的动摇。
我装作不以为然的态度回答到。
「是我,还是千寻君的父亲,其中有一方说慌了不是吗?」
「千寻君的父亲,是个诚实的人吗?」
千寻君一句话也不说的僵在原地,看来千寻君本人也无法完全相信他的父亲。
「你忘记了各式各样的事情呦,千寻君。」
「不过呢,千寻君会忘记那些事也是单纯的因为那些事情有忘记的必要吧。」
「但是,没关系的。千寻君,在你记起这些事情以前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是这样吗?那你说来听听,我到底是忘记了什么?」
「我还不能告诉现在的千寻君,因为你看起来还没有做好那个准备。」
「你是打算这样岔开话题吧。如果说我忘记了什么,那么至少拿出一个证据—」
「千寻君。」
我将脸埋进千寻君的胸口。
「没关系的,千寻君。慢慢来就好,一点一点的回想起来吧。」
话音刚落,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千寻君推倒在被子上。
「......你给我出去。」
千寻君说这句话时我想他自己大概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声音已经小到几乎听不见的程度吧。
我相信千寻君他不是故意的。
他只是还仍然无法相信我。
一定是因为这样的,千寻君他没有错。
「嗯,我知道了。」
「我还会再来的,晚安。千寻君。」
我起身走出千寻君的房间回到自己的房间。
我至今仍然坚信,我所做的一切都将在之后获得回报。
就算现在受到怎样的对待,我也要坚持继续。
但疲惫的坚持最终会被无情的现状给无情的击溃。
而这份致命的打击也远比我想象中来的快。
隔天的傍晚,我也一如往常造访了千寻君的房间。
现在,我正做着千寻君的晚餐。
随着一声关门声,我从厨房探出头看向玄关,是千寻君回来了。
正好,我也刚刚将菜装到盘子中。
「欢迎回来。」我对着千寻君说道。
「呐,千寻君,昨天你也没有好好吃饭对吧?」
「今天的料理可是我的自信作。就算只吃一口也好,希望你能尝尝啊。」
千寻君没有回应我,只是呆呆的站在原地。
「千寻君?」
下一刻,我还没反应过来,千寻君抓住了我的肩膀,将我推倒在地。
「呜~」
正当我还没有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千寻君整个人跨坐在我身上,等我反应过来,千寻君就在我裤子里的口袋里翻找起来,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但在确认了口袋中的东西不是他要找的东西后他才终于从我身上起身。
「千寻君,你刚刚的举动实在是让我吓了一跳......」我抬头看向他。
可千寻君完全不理会我,只见他指向了房间的大门。
「滚出去。」
我缓慢的起身,从千寻君的身边走过朝大门走去。
我的身影看起来一定像极了一个在球场上输的一塌糊涂的球员,悲惨的准备离场。
穿好鞋子后,我将手搭在门把手上准备转动离开千寻君的房间。
「这样真的好吗?」某个声音对我说道。
「在这样下去,你与他的关系真的能有进展吗?」
「你真的还有那么多的时间来继续与他这样的日常吗?」
我转过头去看向千寻君。
「......千寻君,不论如何也无法相信我吗?」
千寻君只是冷眼看着我。
「果然是这样啊。」我在心里想到。
我转过身子,准备按下门把手离开。
「等下。」
听到千寻君的声音,我下意识的转过头去看着他。
千寻君正抓着我为千寻君盛满菜的盘子站在垃圾桶旁边。
「啊。」
下一秒,千寻君将我做的菜倒进了垃圾桶。
「把这个带回去。」说完千寻君将盘子朝我递了过来。
我看着被千寻君倒入垃圾桶的菜,一句话也说不出。
我从天谷千寻的手中接过盘子,打开门把手走出房间。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我扑倒床铺上,将脸埋进枕头中,压抑着声音一个人哭了起来。
「究竟要怎么做才好?」
亲手做的料理在眼前被丢弃,不可思议得没有怒气涌出来。我觉得这一定是对我的惩罚。许愿与自己不相称的幸福,利用義憶技工士的立场践踏他人的记忆,破坏了他平稳生活的报应。
从一开始就全错了。我不应该走出虚构。不应该期望与他人交流。作为自我满足的箱庭之王,无论到哪都应该独自一人完结。这样做不会给任何人添麻烦,也不会如此受伤。
从天谷千寻的表情上很容易看出他做出这样的举动并非出自真心。他为了保护他的世界,必须战胜〈夏凪灯花〉这一象征。丢掉料理把盘子还给我的他的声音中可以窥见强烈的动摇,看样子是为了伤害我而挥下的刀刃反弹回去,也伤害了他自己。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是脱身的好时机。他的举动让我的心受到了无法修复的伤害,我已经没有心思继续演下去了。我再也不想忍受他对我的敌意。
即便如此,我还是使尽最后的力气,直到走出房间都保持着〈夏凪灯花〉的姿态。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把脸埋进枕头,抑着声音哭了起来。
到头来,我没能满足自己的任何愿望。历经千辛万苦,最终得到的却只有被心爱之人拒绝的悲伤。可以的话,我不想在死前知晓那种心情。
从那以后我就不再去见他,一直没有离开过自己的房间。我不再空想,也不再思考对策。小声放着唱片,一味地望着雨。在最后的一丝希望都截取殆尽之后,心情不可思议的平静了下来。在对余生不抱期望的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能打乱我的心了。伴随着坐在长途旅行的归途列车中摇晃感一般的惬意,我等待着审判之日的到来。
我的旅程即将迎来终末。
在阳台上发现蝉的尸体是在一周后。
那一天,我被风声惊醒。似乎是台风来了。我站在窗台,眺望着被暴风雨蹂躏的街道。狂风呼啸,以将其折断的势头激烈的摇晃着街边的树木。吹倒了店门口的看板,吹散了花坛里的花,翻倒了自动售货机的垃圾箱。简直就像有人想要通过破坏行为重构这个世界一样。我仔细的环顾了一下目前的光景,然后再阳台的地上发现了小蝉的尸骸。
前来宣告夏末的使者,在阳台的正中央规规矩矩地断了气。它是特地从林子里飞来,把这里选作葬身之地吗?还是在强风煽动下失去控制,迫不得已才赶到这里的呢?然后在等待暴风雨平息的期间,寿命耗尽,志未酬而逝世吗?
为了读取其中的讯息,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尸骸。已经过了八月中旬,等这场台风过去,蝉的数量将急剧减少吧。是蝉的鸣声先断绝,还是我的生命先到头呢?可以的话,我想在还没听见那吵闹的叫声的时候死去。因为那样能够消除一些寂寞吧。
那时,我突然意识到。
我没有规规矩矩地等待死亡的必要。
如果等不急的话,由我这边主动迎接就好。
回想起来,我在数月前做过那个决定。立志在完成最高杰作后自杀,但因为发现了天谷千寻的〈履历书〉而即时更改了计划。如果我没有发现〈履历书〉的话,当时我就该自杀了。
现在,我又一次研究了那一选项。即使就这样苟活下去,我也没什么可以做的了。反正打不管做什么都只会起到反效果,享受余生什么的连想都没法想。那么,还不如趁着心中的平稳还未受损的期间,早点做个了断。
时隔一周离开了房间。打开门直接沐浴在风中时,我身体的某处发出了小小的警告。喉咙深处隐隐作痛。恐怕是哮喘时期的残留。每当台风临近的时,肉体都还记得发作的那一刻。
我撑起伞跨入雨中。在这种大风中,雨伞迟早会坏掉的吧,但没关系。今天的我,不必考虑回家的事。
目的地一开始就定下来了。说到底在这一带能够跳(楼)的地方是相当有限的。我认为,比起撞上列车,从高处跳下来更适合自己。要想在跳楼后确实确实死掉,听说得有四十米以上的高度才行。这样一来,符合条件的场所就只剩下离公寓三十分钟步距的沿国道高级公寓。
我向那里进发。
老式公寓里的紧急楼梯上虽然形式上装了围栏,但相对身材矮小的我也能轻易跨越。这里也没看见有摄像头,而且就算被发现了,到我完事为止也不过五分钟的时间。多亏了台风,没有人到处走动,也没有人指责我攀登栏杆的行为。
我一节一节地踏上混凝土的楼梯。是很久没打扫了吗,台阶上长着薄薄的苔癣,被雨水淋湿而变得滑溜溜的。想要跳楼的话,还是晴天比较好,但是如果等天气好转的话,决心可能就会动摇了。而且,如果看到一周不见的蓝天,也许绵绵细雨所带给我的沉静的达观也会消失不见。这样来看的话,果然今天是最合适的。
爬到十五阶,我弯腰歇了口气。与下层相比,最上层附近没有苔藓,很干净。待喘息平静下来,身体的热量散去,我抓住了紧急楼梯的扶手。正要用力探出身子时,看见了掉在脚下的什么东西。
我俯身将其捡了起来。是一根小烟花。便利店或超市有卖的手里拿着点燃的那种。是住在公寓里的孩子偷偷地在这里玩耍,丢在这里的吧。
我靠在墙上,将烟花靠近脸庞,像闻花香一样嗅起了火药味。
灯花,我的名字。不知为何让人联想到烟花,是个七月与出生的我相应的名字。
然而,正经呼唤那个名字的人却一个也没有。父母只叫我「你」,同学和同事叫我的姓。当有谁叫我的名字时,必定是和我的姓氏松梛组成一对。所以我多次让義憶中的〈他〉呼唤我的名字。但是,现实中的天谷千寻仅有一次叫过我的名字。那是我们初次交谈时,他带有疑问语气的小声叫我。仅此而已。这不能算数。
又或者说,那个名字暗示着我的命运。像烟花一样,在一瞬的光辉之后,燃烧殆尽化为灰烬的短暂人生。烟花在升空的最后在夜空中绽放出朱红之花,而名字就像是烟花反过来一样的我,接下来会在坠落的终末,在地面上绽开赤红之花。
真是讽刺啊,我不禁笑了出来。除了演戏之外很久没笑过了,多亏如此我心里轻松了一点。
不知不觉中风停了。我从围栏处探出身子,用手指弹落了手上的烟花。烟花随重力落下,无声地落在柏油路上。
那么,下一个轮到我(灯花)了。
我光着脚,整理好脱下的鞋,合上眼皮,左手贴在胸前深呼吸。最后,在心中向天谷千寻道歉。对不起,把你卷进了我的自以为是的计划。
我盯着烟花思考的时间,应该最多只有十秒钟。在人类漫长的一生中,十秒的时间基本都是误差一样的东西。再多活十秒,一切都会改变—什么的,我从没听说过这种话。
但是,仅限这回,那十秒的时间大大地改变了我的命运。
又或者是那个烟花,作为我的替身从公寓落下,争取到了那十秒。因为同类的因缘。
之后很久,我才如此想到。
当我刚要从紧急楼梯探出身子时,响起了电子音的鸣声。
起初,我以为那是某种警告音。对于非法侵入者的传感器现在才启动吗?又或是有人怀疑我而报了警吗?但是那声音是从我衣服的口袋里传来的。我取出手机,看到屏幕上的名字,我的大脑瞬间变得一片空白。
天谷千寻。
擦了擦被雨淋湿的眼睑,我再次确认了屏幕上的名字。是天谷千寻。
毫无疑问,这是他打来的电话。
我陷入了深深的混乱。为什么他现在要打来电话呢?难道到了现在才打算相信我的谎言吗?还是说终于发现了我的真面目打算谴责我吗?我觉得两边都不太可能。无论是打算相信谎言还是看穿了我的真实身份,他都不是那种会主动打电话的人。他只有无穷无尽的被动,只要不由我来推动的话,就是个在个人的真实中自我完结的人。自己来道歉,或者自己来质问,这与他的角色设定不符。
经过数秒的思考停止后,我又清醒了。总之得接电话,用颤抖的手指按通话按钮。在那一瞬间,手机从被雨和汗水浸湿的手中滑出,在空中飞舞。被我抓到的手机,又在我的手掌上跳了出去,有一瞬就看起来像在空中静止了一般,那之后却无情的从十五层摔了下去。我穿上鞋子跳下楼梯,翻过围栏,气喘吁吁地捡起手机。显示屏被摔得粉碎,当然,按下电源键也没有反应。
必须去确认一下,我想,在了解他打来电话的理由前,我还不能死。
在这种乡下小镇,能快速叫到出租车实属侥幸。司机听说目的地后就默默地开起车。道路很空旷,只用几分钟就到了公寓前。我没收找钱就下了车,跑上了二楼的楼梯。
然后,在那里见到了难以置信的光景。
天谷千寻站在我的房间前,拼命地敲着门,呼唤着我的名字。
看样子他没穿鞋,就慌慌张张地从屋里跑了出来。
而且在那里站了好久,全身都被雨淋湿了。
在他又敲了几次后,我总算能理解发生了什么。
他错以为台风导致了我的哮喘发作。
以为我蹲在房间里动弹不得。
然后,他想要帮助那样的我。
—真是个笨蛋。
很自然地,嘴角流露出笑容。
我像是为了不让他看见我一样坐在楼梯上,在背后听着他敲门的声音。
然后,细细回味着刚才传入耳中的回响。
沉浸在幸福的错觉余韵中。
一股暖流从心底涌上来,不知不觉间泪水顺着脸颊滑下。
视野变得模糊,渗入夏日的风景。
他叫了我的名字。
现在,只要这样就好。
敲门的声音停了下来。我悄悄地探出头来,窥视着千寻君的身影。
他靠在门旁的墙上,神情恍惚地吸着烟。
不知不觉间风停了,从云彩的缝隙射出的阳光洒落在他的脸庞。
我吸了吸鼻子,擦干眼泪站了起来。
然后拿出珍藏的笑容,悄悄的走近他。
再稍微加把劲吧。我如是想到。
「以为我不见了吗?千寻君。」
说完,我在他的旁边坐下。
「—还是说,以为我哮喘发作了倒在房间中无法动弹了?」
「......你什么时候在这里的?」
「从千寻君敲门的时候开始吧,一直到现在哦。」
「你又叫我灯花了呢。」
「......是你听错了吧。」
「哼~原来是我听错了啊。」
「那,千寻君你刚刚实际说了什么?」
千寻君一言不发的低着头,看起来是被问到难处了。
不过老实说,千寻君的那个模样看起来有点好笑,一不小心就笑出了声。
「你把〈lethe〉换成假货了吗?」
「嗯。」
「因为我不想被千寻君忘记,也不想要遗忘嘛。」
千寻君目瞪口呆的看着我。
「我可以再问一个问题吗?」
「什么?」
「为什么现在慌忙把烟熄灭了?」
我眨了眨眼睛看向千寻君。
「你还记得我应付不了烟草吗?」
「只是巧合而已。」
「没关系的。现在我的哮喘已经好了,并不讨厌烟味。」
我轻轻将头靠在千寻君的肩膀上。
「放心吧,我不会突然消失的。千寻君。」
我们互相依偎着,沐浴在盛夏的轻微徐风当中。
这一次,千寻君没有将我推开。
「千寻君,你饿了吧?我来给你做晚餐。」
这天晚上,我第一次给千寻君做了料理。
我满足的坐在千寻君的对面,一脸期待的看着他能告诉我对料理的感想。
「为什么要对我这种人做到这种地步?」
「因为我想尽我所能,所以才尽我所能的哟。千寻君。」
听完后,千寻君叹了口气看着我说道。
「我是说,作为欺诈的目标,我并不认为我是有那种价值的人。」
「嗯~」我稍有不满的鼓起脸。
「因为,这就是我与千寻君的约定哦。」
「约定?」
「对,是灯花与千寻君之间的约定哦。」
「所以说,我是打算将自己献给千寻君的。」
但此刻的我只是沉浸在幸福的余味当中,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的记忆已经开始出现细小的衔接不上的异常。
隔天的清晨,相隔了好几天,从床铺中起身的我换了身衣服,再次造访了千寻君的房间。
千寻君现正在房间中看电视。
「的确,你做的很好。」
我揉了揉眼睛说道。
「在说什么?」
「就是说你的演技实在高明。你充分体现了我的潜在愿望。就算知道義憶和〈履历书〉的内容,但是能够如此完美地将其表现出来,真是了不起的才能啊。让我真有夏凪灯花这个女孩真实存在的错觉。」
「这不是千寻君的错觉哦,因为灯花就是真实存在的嘛。」
「不过为了这件事,灯花可是练习了好久。」
「你终于承认之前的那些都是谎言了吗?」
「唔嗯......灯花已经说了很多次了,我是千寻君的青梅竹马呦。不过......」
我沉思了一会该怎么说才能让千寻君更好的理解。
「对了,千寻君知道北风与太阳的故事吗?」
「这我还是知道的。然后呢?」
「干脆,千寻君就当灯花是在说慌吧,这样千寻君也比较好办对吧。也就是说,我就是个说慌的骗子,千寻君为了知道这个谎言的意义,出于无奈才和我交往的。尽管我知道自己的谎言被看穿,但为了完成目的,还是继续表演着露馅的演技。如果是这种果断的关系,千寻君也能安心的待在我身边了吧?」
「如果假设你说的一切都是真的话,那我要多果断的决心,才能跟你抱持这种危险的关系。」
「这明明是灯花努力再给不坦率千寻君找一个可以向我撒娇的借口。」
「你是笨蛋吗?」
「哼~」
我不满的发出了一声抱怨。
「不说这个了。」
「千寻君。你看,这身打扮,像个青梅竹马的样子吗?」
千寻君一直盯着我看,反倒搞的我有点不好意思,感觉脸有些微微的发烫。
为了缓解只有我在紧张的这种氛围我赶紧继续说道。
「要讨好像千寻君这种不成熟,有防卫精神的人,一般用这种朴素的服装和亲切的言行来解除警戒心是个不错的选择。」
「说的好过分啊。」
「因为是千寻君是我的青梅竹马嘛,所以没关系。而且,千寻君也喜欢这样的吧。」
「啊,喜欢。」
「可爱吗?」
「可爱。」
「心动吗?」
「心动了。」
「但是,无法变得坦率?」
「是的。」
「我遗忘了过去的一部分,但是看起来还没有准备好的样子,所以不能告诉现在的我实情。」
「是这种设定对吧?」
「是这种设定呢。」
「怎么做,才能看上去『准备好了?』呢?」
「嗯,这个嘛。」
「让我安心。」
「如果千寻君能证明自己不论知晓什么都能够不自暴自弃好好地活下去的话,我就告诉千寻君你一直想知道的一切。」
「从今天开始,千寻君就按照我决定的规则生活。」
「什么规则?」
「对哦,就是生活上的规则。」
「必须要让千寻君你的这种错误生活方式从根本上改变才可以。」
「对了,千寻君大学的暑假是什么时候结束?」
「大概是九月二十日吧。」
「那就定这个时间吧。」
「如果说千寻君到这天为止都能保证不违背规则的话,就算千寻君你合格了。」
只是,一旦这一天到来,我的美梦也就应该结束了。
但我并没有将这件事告诉千寻君。
与其说这是为了青梅竹马计划的成功,但这说到底只是冠冕堂皇的借口,其实我只是因为想在最后的人生中将这个美梦多做一会。
我拿出一张标签纸,开始写下我与千寻君共度的第一个暑假的生活方式。
〈暑假的过法〉
「过有规律的生活。」
「注意均衡饮食。」
「出去做适当的运动。」
「小心受伤或生病。」
「帮忙做家务。」
「不许喝酒。」
「不许吸烟。」
「一滴也不能喝吗?」
「嗯,不能。」
「一口也不能吸吗?」
「嗯,不能。」
「好难啊。」
「所以我会来监督你的,为了不让千寻君耍滑。」
说完,我打了个哈欠,伸了下懒腰。
「差不多该睡觉了。」
「明天也会来叫你起床的哦,晚安。千寻君。」
在我准备离开房间时,也许是我听错了吧。
我听到千寻君对我说了一句「晚安。」
真是令人安心的话语。
就这样,我与千寻君共度的第一个同时也是最后一个的暑假正式开始了。
事后回想起来,也许就是从我感到幸福的那一刻开始的吧。
随着日期的每一天流动,我终于与千寻君一同走上轨道,在这段时间中我逐渐忘记最初被确诊为新型AD时医生对我说的话。
新型AD一旦发作,记忆会飞快的流失,但这流失速度却是因人而异,所以医生也没有给我指明一个明确的时间。
但从这天之后,我的记忆开始因为新型AD的影响而导致我对以前的记忆出现明显的缺失。
我才回想起医生那天对我说的「时日无多」或者指的并不单是生命的尽头,或许也有着记忆的尽头这一层含义。
但截止至今我已经无心去求证这是否是这回事了,
「我不知道我还能剩下多少天。」
不安的情绪满溢心间。
但是我只能强压着内心的担心与不安。
不能让千寻君再感到起疑,但我很害怕,如果说忘记了与千寻君前一天的一切,到了隔天后的我是否还能顺利扮演着夏凪灯花。
当然也有写日记的这个办法,但如果被千寻君看见的话,那一切都会回归原点。
这是现在的我必须要避免的,但除此以外我还有什么办法能让千寻君不起疑心,还能记录日常的方法呢?
在我想尽了各种方法后,最终我想起了小学记忆中的〈一行日记〉这个做法。
而且这个正好可以搭配与千寻君在今天约定的〈暑假的过法〉。
虽然这可能根本没用,但这至少也算是我的小小抵抗吧。
自那之后,我与千寻君开始了约定的暑假。
6時00分
每天早上,我都会来叫醒千寻君。既不是摇肩膀也不是拍手,而是在枕边蹲下,低声说「再不起来就恶作剧咯。」
到了第五天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千寻君太困,不管我怎么叫或者动千寻君就是不醒。这天为了让千寻君醒,我可算是费尽了心思,最后战战兢兢地钻进了被窝,但最后实在忍不住紧张从被窝里溜了出来。
我想,肯定不只有我是这么紧张的吧。毕竟跟男孩子睡一张床铺什么的。
就在我做思想斗争时,千寻君已经醒了。
为了不让千寻君发现,我赶紧对着他说着「早上好」,然后嘿嘿地笑着。
7時00分
两人一起吃我做的早餐。虽然我很擅长義憶中做给千寻君吃的几个菜,但其它的老实说我没有那么多时间练习,还担心做的会不会不好吃,但看着千寻君都有吃完,味道应该还行吧。
8時00分
在千寻君洗脸和刷牙的期间,我将千寻君的衣服拿到阳台上的洗衣机洗。这个时间,主要是拿来让千寻君学习的,但千寻君总是心不在焉的,偶尔不学习时,只要这个时间段一没有什么事的话千寻君也总是容易犯困,所以这个时间我总要特别的注意
10時30分
这是我与千寻君一同扫除或洗涤时间。当房间干净且没有堆积的衣物时,我就用从自己房间带来的电唱机在千寻君的房间中听音乐,我很经常在这个时间段里睡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又帮千寻君打扫房间又做饭的原因。
12時00分
两人一起吃我做的午饭。因为是中午所以午餐要做的多一点,有好几次千寻君都问我,为什么要做这么多。
反正在我离开后,千寻君一定又会回归到以前那种一个人独居的生活模式吧。
如果不趁现在多让千寻君养成这种吃些像样食物的习惯的话以后一定又会变回原样吧。
但此时我并没有告诉千寻君真正的理由。
只是告诉他「想让千寻君吃胖哟。」
13時00分
这个时间,是千寻君外出兼职的时间,我偶尔会待在千寻君的房间,偶尔也会待在自己的房间。最初我是打算这个时间一个人听音乐的,但在记忆每天都在遗忘后,这个时间反倒变成了我确认自己的记忆到底还遗留着多少的时间。
18時30分
这个时候,千寻君也结束兼职回到公寓,一般我都让千寻君赶紧去洗澡,冲掉身上一天的汗味,然后到附近的超市去购买晚餐要用的食材。
两个人这样一起去超市买晚餐需要的食材,感觉有点像是新婚夫妇一样呢。
19時30分
和千寻君两个人一起吃我做的晚饭。因为是晚上所以不会做很多,但都是做比较精致的料理。也算是慰劳千寻君一天辛苦的工作。
21時00分
一天结束后,我对千寻君进行讲评。在之后将之前做好贴在千寻君房间里的〈一行日记〉当天的日期上盖章,表示这天千寻君很好的遵守了灯花的规则,然后盖章完写上当天对千寻君的评价。
我与千寻君就这样一直保持着这样的生活。
随着〈一行日记〉每天不断的增加,我与千寻君的心灵逐渐的靠近。
但每天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我也能明确的感受到,随着〈一行日记〉的不断增加,我的记忆也确实在逐步的不断消失。
我很清楚,我能留在千寻君身边的日子已经在随着每天不断的减少。
这样下去,我也许会在连我自己都没有预感的某天忘记跟千寻君的一切。
我必须要在这之前,将一切都告诉千寻君,这是搅乱了他人生的我应尽的义务。
我无法预测记忆遗失的速度,所以我只能尽早的将这一切准备好,不然我担心等我一觉睡醒说不定一切都会忘记。
当记忆遗忘到我成为義憶技工士后我知道我剩余的时间已经临近沙漏中最后的一点沙子,随时都有可能漏光。
所幸的是,预想到这种情况的我,提早将必要的记忆记入〈boy meetsgirl〉,但这说到底只是拖延时间,但对现在的我来说,就算是一点时间,我也想要争取。
这天起来后,担心会忘记一切的我,将截止至今的一切与道歉的话语写在信上跟我的履历书装在一起。然后我趁千寻君外出兼职时,将信封交给附近的邮局,交代好在九月底送达信件后,我返回公寓。
我瞒着千寻君提前预约好了搬家的事项。
在千寻君外出兼职的九月初,我只留下了必须的一些东西,其它全部都搬走了,这样一来,到我离开时我也不用担心会被千寻君觉察。
然后,我们分离的日子也终于到来。
「呐,来kiss吗?」
九月十日,今早的天气预报说傍晚有雨,但这个小镇神社的庆典还是按照原定计划举行了。
这天下午我们取消了原定要外出,我跟千寻君说正好有庆典,机会难得就去看看吧而改成了傍晚去神社参加庆典。
我换上了最初与千寻君相见的浴衣,与千寻君一同从公寓出发朝那个将我们世界重合的那座神社出发。
通往庆典会场的路上,我顺路去商店街买了一台一次性的胶卷相机,然后拍了各个角度的千寻君。
感到奇怪的千寻君问我为什么不买便携式的数码相机。
我沉思了一会,犹豫要不要告诉千寻君真正的理由,但最后我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如果千寻君现在知道了真相的话,我们一定无法在抱持这份虚假的关系了。
我与千寻君到达会场后,这里的人远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多,我们本来还以为因为可能下雨没有多少人来,但是到了这里之后我们才明白,我们的猜测有多不靠谱了。
我与千寻君在各个摊子前游走,然后各自挑喜欢的东西吃,担心被人群冲散的我们绕道正殿的后面,并排坐在神社的楼梯中。
「我们要不要往上坐一点?」千寻君向我开口说道。
这段时间开始,千寻君主动向我搭话的频率逐渐增加,最初还有点紧张的他,现在已经没有完全没有了那个影子。
看来千寻君也有在成长。
「为什么?」
「这里不是漆黑的什么都看不见吗?要看景色的话至少往上一点,坐到那个灯下面比较好吧。」
「千寻君是比较喜欢有亮光的地方吗?」
千寻君他没回答我。
「呐,千寻君。」
「要来确认一下,我是不是真正的欺诈师吗?」
「这要怎么确认?」
「就像我们十五岁那年做的一样哦。」
「说不定,千寻君遗失的记忆也会苏醒哦。」
千寻君一听就明白了我的意思。
「如果只是这样做记忆就能复苏的话,那早就复苏了吧。」
「千寻君你的这句话,灯花可不能当做没听到哦。」
「难道说,千寻君你已经偷偷尝试过了吗?就像以前一样,在灯花睡着后?」
「我可没有做那种孩子气的事情。」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现在就来确认一下吧。」
我闭上眼睛,面向千寻君。
然后就像是十五岁那年一样,我们的嘴唇重叠在一起。
第一次的接吻,那是有些冰冷但又有点温暖的触感。
双唇分开后,我看向千寻君。
「怎么样?」
「记忆恢复了吗?千寻君。」
「你分明是明知故问。」
我笑了一下继续说道。
「那有什么感觉吗?」
「那是当然啦。」
「嗯?」
「千寻君,开始变得坦率了。」
「因为说慌你也会看出来吧。」
「其实,我也心跳不已呢,因为毕竟是实隔五年的亲吻嘛。」
「是这种设定嘛?」
「是的哦。十五岁和千寻君分开之后,灯花就一直都是一个人生活着。」
「令人钦佩的青梅竹马。」
「是吧,是吧。毕竟是一个人独自生活了好几年。」
那之后,我们随便说了几句之后就各自低下头吃着剩余的食物。
沉默在我们之间弥漫了很长一段时间。
千寻君准备站起身,看起来应该是准备丢垃圾。
也许就是现在吧。
我吸了一口气对千寻君说道。
「呐,千寻君。」
「怎么了?」
「放心吧。等这个夏天结束了,我就会在你面前消失的。」
「对我们来说,已经只剩下这个夏天了。所以这段时间以来,我真的很高兴,谢谢你。」
「所以,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总有一天千寻君你会知道的。」
等你看到我的〈履历书〉后一定会明白一切的。
「虽然是个有点复杂的目的,但我想千寻君最后一定会明白我的意思的。」
「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回家吧。千寻君。」
比天气预报预估了晚两个小时,大雨开始下了,走在中途的我们被大雨淋湿。
因为我穿着浴衣,没办法跑步,没办法我跟千寻君两个人决定一同在回家途中的公共汽车站躲雨。
「冷吗?」千寻君问我。
「嗯,但是,我觉得千寻君会给我温暖的。」
「......抱歉,我做不到。」
我苦笑了一下。
「为什么?你害怕认真起来吗?」
「是啊,我害怕。」
与预料中完全一致的反应,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叹了一口气。
千寻君不是榆木脑袋,他只是缺少了实行的勇气。
「......千寻君。」
她沉默许久不回应我。
最后,千寻君终于打破沉默。
但那却是否认夏凪灯花一切的一句话。
「......我,讨厌谎言。」
我很清晰的听见,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崩坍了。
「是这样啊。千寻君果然是千寻君呢。」
「脸颊上好像有从屋顶缝隙中滴落的雨水滑落到我的脸上了呢。」
说完,我转过身去。
「谢谢你,千寻君。这样一来,我终于可以不抱有着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离开了。」
带着颤抖的声音轻声的说了一句。
「我......喜欢谎言。」
这之后,等雨停后,我们一句话都说不出就这样回到公寓,然后各自走回自己的公寓。
回到房间后,我脱下衣服走到淋浴间,洗了个澡。
然后换上衣服,待在房间中哼着「萤之光」的旋律。
「浅浅萤光。」
「消逝暮夜。」
「倏而此生。」
「无果恋心。」
我就这样等待着某个时刻的来临,这感觉就像被宣判死刑的犯人。
等时钟指向十二点,我走出自己的房门,将门关上。
然后轻轻打开千寻君的房门。
千寻君果然是已经睡着了。
我将千寻君房间的钥匙放在他的枕头边后,站起身朝贴着〈一行日记〉的墙壁上对着今天的日期写下今天对千寻君的评语。
九月十日 雨 「我很幸福。」
写完后,截止至今的每天的〈一行日记〉也一同印入眼帘。
八月二十三日 阴 千寻君坐立不安。
八月二十四日 阴 千寻君假装不慌。
八月二十五日 晴 千寻君想喝酒所以批评了他。
八月二十六日 晴 千寻君又添了二碗。
八月二十七日 雨 千寻君不起床,所以恶作剧了。
八月二十八日 阴 被小孩子嘲笑我们双载了。
八月二十九日 晴 好累啊。
八月三十日 阴 今天是什么都没发生的美好的一天。
八月三十一日 晴 明明不过是个千寻君。
九月一日 晴 千寻君嗮黑了。
九月二日 阴 千寻君也有朋友的样子。
九月三日 晴 千寻君害羞了。被灯花骗了。
九月四日 晴 就差一点了。
九月五日 晴 那个千寻君竟然做饭了。
九月六日 晴 烟花真美。
九月七日 晴 千寻君很不情愿。
九月八日 阴 千寻君道歉了。
九月九日 晴 千寻君很温柔。
随着记录,这些日子的记忆大量的涌入内心。
鼻子有点酸。
我转头看向千寻君。
千寻君没有被我吵醒,仍然在睡觉。
如果现在千寻君醒了的话,我一定就走不了吧。
我再次走近看了一眼千寻君的脸庞。
「谢谢你,我的青梅竹马。」
「还有,永别了。天谷千寻。」
说完,我走出千寻君的房间轻轻关上房间的大门。
虽然时间短暂,但我确实曾有过一个青梅竹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