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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违的阳光将街道照得暖暖的，小屋内却弥漫着低沉气息。
柳姗姗小心地拉开窗帘，仅用一只眼睛观察起街道上的情况。经受凌晨的暴乱事件之后，街头上的行人明显减少很多，巡逻车每隔三十分钟就会经过这条僻静小道，搞得像是全城戒备。
“唉。”
疲惫的面庞上带着黑眼圈，她软趴趴地躺向沙发，眼睛一闭就完全睡死过去了。
漆黑雨夜是逃亡的人影，狙击手如同索命的冤魂无处无在，枪响与爆裂声震得所有人都彻夜难眠。没人会相信电影中的场景会发生在现实中，模拟过多次的幻想场景在枪口下变得惊怖，勇气自然是烟消云散。
或许每个人都会幻想自己被卷入离奇事件、窥探到世界上不为人知的角落。可当这种事儿真的发生，我们就会发现平静日常是多么的难得可贵。
死亡真的离我们很近，近得像是还没意识到危险就已停止呼吸。
柳姗姗不知道哪边才是梦境，亦或许她其实是知道的，只是觉得随时都可以摆脱这种处境。
疲惫感麻木神经，大脑完全放空，任由思绪胡乱飞舞。
梦中的她将人生重新走了一遍，画面中全是带有欢笑声的记忆，直到暴雨笼罩整个街头。
她可以忘记一个被自己戏弄过的小男孩，却没法忘记这个雨夜。
小男孩成功引起了她的注意，她会永远铭记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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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中，柳姗姗被刺鼻的中药味熏醒。
阳光将淡蓝色窗帘照得通透明亮，隐约能够看见灰尘颗粒飘荡在空气中，莫名的闲雅气氛让人略显安心。
她朦胧地望向墙面上的挂钟，时间刚好走到12点45分。
环顾四周，小屋内的环境有所变化。原本堆满地板的血红绷带已经被清理干净，茶几上的医疗器材也被收拾整齐……所有事物都恢复到最普通的状态，仿佛昨晚的事从未发生过。
这是一个中式风格的客厅，只有十平米左右。
木头雕刻成的各类装饰位于电视机两侧，下方放着一排快要蔫死的多肉植物，唯一能够凸显出格调的只有墙面上的廉价油画。简单而又土气的陈设，却能带来最温馨的氛围，这是家的氛围。
柳姗姗差点忘记自己是怎么到这儿来的，表情呆滞得像哈士奇。
“姗姗，来帮我拿碗筷。”
“知道啦！”
不耐烦地回应，不耐烦地起身。
厨房与客厅的距离不到五米，穿过餐桌就能闻到夹杂着中药味的菜香。中年妇女快速将锅内的肉片铲进瓷制餐盘中，随即又走到电饭煲前盛上米饭，只是在盛第二碗时动作有些不自然。
柳姗姗没由来的感到心沉，上前接过碗筷走出厨房。
她已经很久没有跟妈妈一起吃过饭了，对方却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她知道这是假象。
“吃完饭去把衣服洗干净，顺便打扫下清洁。”柳妈妈轻轻将一荤一素放在餐桌上，坐到柳姗姗对面，“平时也不见你回来找我，难得来一次还是给我添麻烦。我说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让我不操心啊？妈妈年纪也大了，迟早是要离开你的，今后妈妈眼睛闭上了，你说你该怎么办？”
“吃饭就别说这些嘛……”
柳姗姗害怕对方看到自己眼中含有泪珠，刻意把脑袋埋得很低。
“你是不是瘦啦？瞧瞧你这皮包骨，多吃点。”柳妈妈叹气。
“知道啦……”
柳姗姗小口嚼着米饭，生怕发出一点声响。
她发现妈妈脸上多出很多了皱纹，声音也不再如从前那般尖锐。记忆中的妈妈是个很强势的女人，即使是在离婚时也会摆出一副傲气满满的样子，嚷嚷着离开那个臭男人自己也能带女儿过得很好。
晃眼间就是八年，妈妈苍老了许多，她却现在才注意到。
泪水缓缓落在米饭上，柳姗姗轻轻挑起塞入嘴中，有点咸。她心里有千言万语想说，可始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仿佛所有话语都被浓缩为这滴眼泪，憋回去就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妈妈想回国了，你愿意陪妈妈回去吗？”柳妈妈轻声说。
柳姗姗一愣，诧异地抬头。
“我仔细想了想，你继续待在意大利也不会有太好的发展，还不如回国重新找工作，反正你还年轻。”柳妈妈抿抿嘴，低头吃饭，“等你结婚以后，妈妈就租个小房子住下，平时去公园散散步，晚上还能跟大妈们一起跳广场舞。”
“可是……”
柳姗姗不明白妈妈为什么会突然想回国。
她记得自己刚来意大利的时候，总是抱怨意大利的饭菜不合口味，工作中也常常遇到不讲理的游客。这几年她多次提出回国发展，可妈妈都是以强硬的态度进行否决，现在妈妈却主动提出回国，实在有些奇怪。
“我都已经联系好了，你小时候见过的那个张叔叔是国内一家旅行社的社长，他可以帮你重新找份导游的工作。”
语气强硬，没有反驳的余地。
“至于你昨晚带回来的那个男生，说实话，妈妈并不想你跟这种人有太多接触。”柳妈妈的语气突然变得温和无奈，“但是，如果你真的很喜欢他，妈妈也不会干涉你的选择。”
“我……我们只是朋友，普通朋友。”柳姗姗瞬间红了脸。
“妈妈还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东西啊？你可是妈妈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呀。”
柳姗姗委屈地嘟起嘴，快速将碗中的米饭塞进嘴里。
“我吃饱了。”
说完，她快步奔向客厅旁的卧室，轻轻地推门。
卧室没有开灯，简单得只有一张单人床和小型衣柜。段影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不过呼吸声倒是平缓了许多。按照段影当时的伤势来看，如果是直接送去医院，医生一定会让家属提前准备好棺材，没人敢相信身中数枪的人能恢复得如此之快。
柳姗姗清楚段影不是普通人，毕竟这家伙能把影子当玩具耍。
回想数个小时前，她实在想不出该逃往哪里。首先，医院肯定不行，这种地方太引人注目。教堂自然也是排除在外，神可不会帮忙取子弹。无奈之下，她想起自己的妈妈就是个医生，不过是兽医。
电闪雷鸣下，她背着浑身是血的段影来到这里，她永远也无法忘记妈妈的眼神，简直跟见鬼似的。
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所以就谎称自己和朋友受到了恐怖袭击的波及。好在妈妈并没有想太多，立刻掏出医疗箱对段影进行抢救，整个过程长达三小时，鲜血溅得满屋都是。
按照妈妈的话来说“这小子上辈子怕是拯救了世界，这都能活下来”。
柳姗姗不懂医学上的知识，光是帮忙途中就差点被吓晕过去，不过在手术完成后，她还是忍不住发起欢呼。虽然她不懂医学知识，但在卫生间的太阳灯下给濒死病人完成手术，这肯定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儿吧？
她很佩服妈妈，更佩服自己能完整的坚持下来。
“你怎么就不醒啊，肚子会饿坏的哟。”柳姗姗坐到段影身旁，轻轻戳起对方脸蛋，“不会成植物人吧？呸呸呸，我这该死的乌鸦嘴！”
“现在几点？”
“大概下午一点吧。”柳姗姗习惯性地答道，突然反应过来，“诶？原来你已经醒了啊，我还以为你会躺上十天半个月呢。”
“刚醒没多久。”段影声音虚弱，“我在哪儿？”
“我把你扛到我妈这里来了，昨晚她给你动的手术。”
莫晓欣的妈妈？
手术？
“这么快就醒了呀。”柳妈妈走进屋内，手中端着一碗中药，“你们年轻人的命也是硬呐，我都以为你会成植物人了。”
“伯母好。”
段影轻轻点头，完全不像刚从阎王殿回来的人。
“先把药喝了，我有事要对你说。”柳妈妈走上前。
柳姗姗小心地将段影扶起身，接过妈妈手中的中药。
段影疑惑地望向碗里黑乎乎的药汤，回忆起自己中弹时的场景，伤口似乎还在隐隐作痛。
“张嘴，小心烫。”柳姗姗已经把碗递到对方嘴边。
段影不喜欢被别人喂东西吃，刚准备接过陶瓷碗，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将手抬起来。不光是手臂，他尝试性地挪动双腿，竟然只能一些细微的动作，根本没法发力。
“我正准备跟你说这件事，看样子你已经发现了。”柳妈妈看出了段影眼中的疑惑，叉起手，“孩子，我这里有一个好消息跟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段影不禁皱起眉，大致能够猜到答案。
“好消息。”
“好消息是你的四肢已经废了，今后只能在床上度日。”
段影耳旁回荡起嗡嗡声，心想这也能算好消息？
“那坏消息呢。”
“坏消息是，你还活着。”
没错，坏消息是他还活着。
柳妈妈并没有故意反着说的意思，她曾在福利院见过四肢瘫痪的病人，那些人眼中没有一丝光亮，甚至有还有人尝试过咬舌自尽。
对他们来说，活着就是最痛苦的事。
“也不知道你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子弹没有波及要害，受伤的部位全都是神经系统。”柳妈妈说，“正常情况下，神经断裂也不是没有恢复方法，可你是被子弹击中，冲击几乎把你四肢周围的肌肉和骨头全给震碎，能保住这条命算是奇迹了。”
“……”
沉默许久，段影的眼神渐渐由空洞恢复为平静。
“谢谢。”
柳妈妈感到疑惑，按理说对方听到这种信息应该崩溃才对。
“谢谢您救了我，今后我一定会报答您。”段影的眼神已是转为锐利。
“报答我？”
柳妈妈不明所以，她怀疑这孩子脑袋也出了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