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点40分
天空还残留一丝淡黄,表演如初进行。
剧场中央闪烁起银白灯光,观众席已经坐满人群,氛围终于被主持人拉向顶峰,只是逃亡者丝毫没有融入呐喊之中。
经过一长串的剧本介绍,长相英俊的意大利主持人摸出小卡片,宣告今日的表演进入尾声。
“接下来是最后一场演出,有请‘追梦戏剧团’上台表演!”
欢呼声与鼓掌声再次响起,演员登台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停止动作沉心观看起表演。在场的游客大多数都是西西里岛的本地人,他们很遵从舞台礼仪,外来游客自然也是入乡随俗。
“我曾是个胆小怕事的人,十年来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
旁白在舞台中央响起,聚光灯下的男人孤独地看着一张老照片。下一秒,舞台转为黑暗,当聚光灯再次投下时,舞台上的男人已经变为穿着破烂的小男孩,他拿着照相机对准舞台左侧,似乎在等待着某个人的到来。
《Passeggiata in Paese》响起,身穿黑色连衣裙的苏倩登上舞台。
小男孩立刻按下快门拍照,苏倩则是以一副无所谓的姿态从小男孩身旁走过。舞台上没有第三个演员,观众们却能够切身体会到苏倩的美丽,因为所有男性游客都顺着她行走的方向移动视线。
沈易将这一幕戏安排得很好,他选择让观者来代替本该围绕在苏倩身旁的男人,完美的让所有人进入了故事。
“这是我与她的第一次见面……不,准确来说,应该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见面。小镇上的所有人都认识她,可我们却不知道她的名字。没人会去询问她的名字,只是这样远远地望着。”
旁白的语气充满向往,舞台中央的小男孩念念不忘地盯着走下舞台的苏倩,直到舞台重新回归黑暗。
“我本以为自己能永远窥视下去,我本以为这份美好能持续到生命停止,直到那一天……”
灯光投下,小男孩变为高廋青年,舞台上已经布置好类似房间内部的陈设。
苏倩换上宽松睡衣站在中央,身旁的沙发上躺着一个油腻的中年男人,而青年只是房间角落里的旁观者。三人的眼神各有不同;惊讶中带着不甘,落寞中带着不安,唯独油腻男人表情愉悦。
“我没有上前阻止,而是默默提起相机。”
苏倩走上前,油腻男人将她一把拉入怀中。
“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只能隐约听见男人不停地念叨着她的名字。她叫伊莲娜,这是从那个恶心男人口中吐出的名字。”
苏倩很不情愿,可还是任由男人抚摸自己的肌肤。
“我不敢再继续看下去,也不想就这么逃跑。我幻想过无数英雄救美的场景,却始终没有行动。我知道她不会把我当做英雄,我只是一个下流无耻的偷窥者。”
青年按下快门,闪光灯照射在男人脸上。男人一把推开苏倩,起身望向站在角落里的青年,他毫不犹豫地摸起茶几上的水果刀,快步冲了过去。
音响中传出雷鸣声,青年在跟男人周旋半分钟后,扭头翻出玻璃窗。
男人盯着玻璃窗外做出怒吼神态,随即又气冲冲地躺回沙发。怒火让他的行为变得狂暴,他近乎是疯狂般地将苏倩拉到身前,紧接着把对方按倒在沙发上,无论对方怎么挣扎,他都丝毫没有流露出动摇神态。
舞台变为漆黑,雷鸣继续。
“我还是逃跑了,跑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快。我知道男人没有追出来,可就是不敢回头,仿佛是要把回忆远远地甩在身后。暴雨持续了三天三夜,我每晚都会从睡梦中惊醒,脑海里回荡着伊莲娜的哀嚎声。”
雷鸣声渐渐消失,随之而来的是《Ipocrise》。
“我把自己关在小屋子里,窗外时不时会传来口哨声;伊莲娜路过这条街时总会有男人吹口哨。时间流逝,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沉闷了多久,只是从两天前起,窗外再也没有传来口哨声。”
暖色灯光照向舞台中央,青年疑惑地望着身旁的路人,大家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
“伊莲娜失踪了,男人们似乎并不在意。也许伊莲娜从未存在过,她只是我们幻想出来的角色。现在梦碎了,所有人都醒了。”
“伊莲娜,她叫伊莲娜!”青年大声呐喊,“你们知道她吗?你们一定知道她!我还存着她的照片,她曾经就在这个小镇上!”
他从怀里摸出照片四处询问,没有人理会。
舞台缓缓变暗,询问声越来越远。
“每当我快要忘记她时,我都会摸出那张老照片查看。有时候我甚至快要忘记照片的存在,我很清楚,时间正将她从我的记忆中抹去。”
灯光亮起,舞台上的画面回到刚开始的模样。
男人孤独地望着老照片,身后突然响起一阵口哨声。他呆愣地扭过头,眼神渐渐变得明亮,犹如被拉回幻境之中。
“伊莲娜一点也没变,跟十年前一样。”
苏倩深吸一口气走上舞台,所有流程都跟排练时如出一辙。她先是流露出迟疑神色,随即挺直腰板自信满满地走到舞台中央。她握着香烟的手微微颤抖,这不是剧情设定,而是因为面对数千名观众感到紧张。
掏出打火机,聚集在舞台上的男人涌上前。
“眼神该变化了啊。”沈易在台下小声提醒,手心满是汗珠。
苏倩的眼神终于转为落寞,忐忑地将香烟含入嘴中。望着逐渐靠近的打火机,她的心跳已经加速到极点,噗通声似乎就回荡在耳边。
烟头开始燃烧,一缕青烟升起。
“雷纳多!”苏倩突然大吼。
男人一下子愣住了,他记得剧本上根本就没有这段台词。按照流程走,苏倩现在应该接受男人们的殷勤,然后被反串成恶毒女人的演员剪毁假发。而且雷纳多是个什么鬼?沈易压根就没有给男主角安排名字呀!
虽说这是按照《西西里的美丽传说》改编的剧本,但女主角的名字好歹也由玛莲娜变成伊莲娜了啊,现在直接用电影男主的名字真的No problem吗?!
“我?”男人指向自己。
苏倩猛地将香烟摔向地面,冲上前抱住男人就是一个深吻!
观众席一片哗然,心想这剧组不按套路出牌啊。他们大多都看过《西西里的美丽传说》,剧情上几乎可以倒背如流,整个故事想表达的情绪应该是无奈才对,怎么画风突然成言情了?
“你在干嘛!”
沈易的吼声传上舞台,他竟然直接抢了旁白演员的麦克风。
“有点意思。”乔安一边吃面包一边说,“玛莲娜居然跟雷纳多表白了,呵,你们觉得这算是舞台事故么?”
“我没看过原著,不过这剧情倒是挺刺激的。”凌夜拍拍肚子,嘴角还挂着面包屑。
演出还未停止,接下来的画面更是让观众终生难忘。只见顶着大肚皮的沈易直接冲上舞台,推开“雷纳多”的同时将“玛莲娜”死死护在怀中,甚至还不停对雷纳多的演员念叨着什么。
后排观众没法听清,不过前排观众已经目瞪口呆。
沈易这家伙说的竟然是“你小子竟然敢碰吉祥物的嘴,不想混了是吧”。
剧情本就向不堪入目的流程发展,现在连导演都亲自上台参演,画风变换速度简直比博尔特还快。
质问持续了一分钟,希腊剧场的工作人员终于意识到这是舞台事故,赶紧冲上台把演员们全都拖下场。混乱场景下,主持人不慌不忙地走到舞台中央,宣告今天的演出已经告一段落,丝毫没有在意身后不停挣扎的沈易。
“这戏剧团真的靠谱么?”苏浩低声说,“我们现在可正被暗鸦追杀,跟他们混在一起,恐怕又是个不眠夜啊。”
“不靠谱也没办法。”乔安敲了敲夏烨的脑袋,“这家伙身体十分虚弱,我们得先让他恢复恢复体力,不然我们拖着一个累赘根本没法战斗。”
“对了,卡萨帕给你回复了吗?”陆凡问。
乔安微微摇头,摸出口袋内的智能机。这是沈易的手机,他在表演开始前以联系家人为由借过来的。从给家族发消息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小时,联络人始终没有回复,应该是还在与家族元老们开会。
“如果卡萨帕不同意,我们只能……”
话未说完,手机突然震动。
乔安一眼就认出来电者是家族管家的号码,立刻接通电话。忐忑……一般来说家族不会让管家来做联络人,更何况这个管家还是看着他从小长大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打电话来提醒他该跑路了。
“少爷,我这里有一个好消息跟一个坏消息。”对方语气平静。
“别跟我废话,赶紧说家族的决策结果是什么。”乔安很急。
“好消息是家族不会再发起追击,且保证您在回来后可以继续担任卡萨帕首领。”对方顿了顿,“至于坏消息…您接下来的行动大概率只能自求多福了,家族没法派出支援部队帮助您。”
“很好很棒,对我来说这两条都是好消息。”乔安松了口气。
“少爷,我还得提醒您一件事儿。”
“什么事?”
“家族发现暗鸦已经准备前往西西里岛了,预计这两天内就会展开行动。”
“了解。”
乔安轻笑一声,挂断电话。
暗鸦算个什么玩意儿?
只要不与卡萨帕为敌,他甚至可以跟整个世界抗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