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客房比老板的房间大上许多,左右两侧排列着上下铺木床,两床中间还有一张小书桌,看起来像极了学校里的八人宿舍。只可惜房间装修得再怎么温馨惬意,屋内的人也提不起兴致。
毫无血色的夏烨躺在靠门的下铺,跟具尸体似的。
“这家伙什么情况?”叶思宇掀开“尸体”的衣服,“外套破破烂烂、满是刀痕,皮肤倒是光滑得像刚出生的婴儿。喂,他的血是被你们抽干的么,怎么连伤口都没有?”
“我们也不清楚,刚见到他的时候就是这样了。”苏浩说。
“总之我先给他做CPR,你们靠边。”
秋璇从裤包里摸出硝酸甘油放在夏烨舌头下,随即跪坐在床上,双手并拢按压起对方的胸膛。她的动作十分标准,每按压十五次就会给夏烨做一次人工呼吸,反复循环一分钟,她已经汗流浃背。
周围的人都不敢说话,生怕打断秋璇的节奏,唯独凌夜越看越不爽。
“叶思宇,你去房间把我的箱子提过来。”秋璇的表情十分严肃,完全不像是会玩熊抱的傻姑娘。
叶思宇赶紧跑出房间,不一会儿便拖了个行李箱回来。他将行李箱平放在地板中央,拉开锁扣,里面放着的根本不是生活用品,而是一摞摞分类完善的医疗器材,其中自然包括点滴瓶和输液针。
“患者暂时恢复心跳,不过呼吸并不平稳。”秋璇抹去额头汗珠,伸手到一旁,“把针管递过来,我先给这家伙抽血。”
“抽血?他本来就失血过多啊!”凌夜不解。
“不想你朋友死就闭嘴。”秋璇的语气强硬,“叶思宇,赶紧的!”
叶思宇立刻照做,秋璇则是直接将针头刺入夏烨静脉。暗红色血液顺着橡胶管流向针管内部,当数值达到15毫升时,秋璇拔出针头,使用消过毒的棉签按住伤口。
“帮我按着,我查查他的血型是什么。”
两人的交互动作可以用完美来形容,秋璇起身的一瞬间,叶思宇便接过她手中的棉签,随之查看起夏烨的呼吸与心跳。
与此同时,秋璇拉开行李箱底层的拉链,取出一台小型验血机器,小心地将血液送进机器内部。这是暗鸦内部研制的便携式验血机,专门应对户外出现伤员需要输血的情况,只需要十秒就能出结果。
“血液完全正常,没有检测出HIV病毒。”
秋璇把验血机丢到一旁,抬头望向一脸懵逼的逃亡组:“情况紧急,我得采用直接献血法,你们有谁的血型是O型吗?”
“我是O型。”
凌夜毫不犹豫地走上前,拉起衣袖把雪白肌肤摆在秋璇面前。
“这家伙的失血量很明显已经超过1500毫升,因此我至少得从你身上抽800毫升的血液。”秋璇摸出一套新的抽血设备,“懂我的意思吧?”
“不懂,反正你抽就是了。”
凌夜侧过脑袋,不敢看抽血的过程。
她从小到大最害怕的就是去医院打针,特别是需要抽血的时候,她总会哭得哇哇直叫。其实她不怕疼,只是觉得把血液从体内抽出来很可怕,明明知道不会死,还是会感到恐惧。
“正常献血量是200到400毫升,800毫升则意味着超出正常标准一倍。”秋璇将针头刺入凌夜手臂,“成年人在失去500毫升以下的血液时,并不会感到不良症状,一旦超过500毫升,人体便会感到不适。当失血达到800毫升的时候,症状就会变得十分明显,不过还不足以致命。”
“你能别解说么,我怕……”
凌夜死死咬着嘴唇,眼里已经闪起泪花。
“我必须跟你科普这些基础知识,免得你一会儿自己把自己吓死了。”
秋璇按住橡胶管阻止血液涌出,随即给末端换上第二个储血袋。
“先给他输这一袋,顺便把葡萄糖也吊上。”
叶思宇赶紧接过血袋,将早已准备好的针头和输液管连上。他稍微学过一点医护知识,还是可以进行简单的输液工作。只见他以十分专业的姿态握住夏烨的手腕,在血管膨胀时立刻把针头刺进手背!
“呀……打漏了。”叶思宇一脸尴尬,拔出针头。
“给我认真点,想想我以前都是怎么教你的!”秋璇恶狠狠地瞅了对方一眼。
见状,叶思宇不禁吞起口水。
他上一次见到秋璇这么凶还是两年前,那时候秋璇专门教过他如何扎针,严肃得像是山里的母老虎。回想当初,真可以算是地狱般的生活了,他还记得自己整整一个月手背上都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
“扎针,扎针。”
叶思宇揉揉眼,重新将针头扎进夏烨手背。
“扎进去了!”
“扎进去了就去准备葡萄糖,别闲着!”
“哦……”
堂堂暗鸦少爷沦落为马仔,估计也就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才会出现。
“面色苍白,手心冒汗,呼吸急促。”秋璇望向凌夜,“你是不是第一次被抽这么多血?手都在抖呢。”
“还不都怪你现场直播。”
凌夜感觉脑袋有些晕,根本没力气大声抱怨。
“好了,搞定。”
秋璇拔出针头,将血袋递给正在准备葡萄糖的叶思宇。还不到两秒钟的功夫,她就又恢复为先前那副傻兮兮的模样,伸完懒腰直奔窗户,摇晃着脑袋看起夜景。
“我能做的也就这么多,接下来只能看他自己的表现咯。”秋璇低声说。
“谢谢。”
凌夜刚准备站起身,晕眩感就推着她往木床上撞,好在陆凡搀扶得及时她才没成为第二个伤员。
“姐,你先睡会儿吧,我们看着就行了。”
“我没事……”
话音刚落,凌夜直接睡死在陆凡怀里。
“你们的状态都不太好,等会一人输一瓶葡萄糖。”秋璇回过头,“特别是这位漂亮姐姐,看她这样子估计有好几天没睡觉了吧?”
“难道不是抽血的缘故么?”陆凡感到诧异,“这几天我们都是轮流守夜,没看见她熬夜。”
“闭着眼不代表就是在睡觉。”秋璇戳了戳自己心脏的位置,“人类喜欢把心事藏在这儿,却不知道心跳的速度早就已经把情绪给暴露了。我刚刚窥探过她的情绪,她很不安,夹杂着疲惫与悲伤,想必胸膛已经沉得喘不过气了吧?”
陆凡将凌夜放到床上,望向秋璇,“什么叫喘不过气了?”
“我曾窥探过一个老妇人的情绪,她的心脏跳动速度与这位小姐姐很相似,你猜猜她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陆凡摇头。
“她的老伴因为交通事故进医院了,而她当时就坐在手术室外。”秋璇意味深长地望向躺在床上的两人,“当深爱的人面临危险,人类的心跳就会变得凌乱,仿佛一根缠绕在一起的丝线,焦躁、急切、悲痛。”
“诶?”苏浩露出八卦的眼神。
“懂的人自然懂啦,大家都是成年人嘛,谁还没点情感经历呀!”秋璇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你跟谁有过情感经历?”叶思宇冷冷地望过去。
秋璇假装没听见,吹起口哨。
叶思宇笑眯眯地走上前,川剧变脸般地揪起秋璇的耳朵。
“哎哟!疼疼疼啊!”
“今晚我可得跟你好好聊聊,反正我没情感经历,你正好帮我科普科普!”说完叶思宇友善地望向乔安,“现在你朋友需要安静养伤,我们还有些事儿,所以就先回房间了。对了,如果发现病情恶化可以随时来楼下找我们。”
“别呀,我还没给他们输葡萄糖呢!冰淇淋,我要吃冰淇淋!”
秋璇不停挥舞手臂,活像一只被拖向屠宰场的小猪仔。奈何她的力气跟叶思宇比起来,完全就是小学生与摔跤选手的区别,分分钟就被对方拽出了房间。
随着一阵关门声,众人还能听见杀猪般的叫喊……越来越远。
“这两个活宝是什么人?”疑惑许久的苏浩终于发问。
十分钟前乔安带着这两个人回到房间,说是能帮夏烨脱离危险状态。当时他也是急着想救人,所以没有多问什么,现在想来还真有些奇怪。这两个人就像是空降过来的救世主,不收钱也不提条件,二话不说直接开医,行为举止简直跟玄幻小说中的隐世高手一模一样。
“男的是暗鸦组织的大少爷,女的是暗鸦组织的医疗兵。”乔安平静地说。
“暗鸦?”陆凡一愣。
去TM的隐世高手,感情是专业杀手啊!
苏浩的小心脏可接受不了这个答案,吓得差点晕死过去。
“为什么暗鸦的人会找到这里?我,我……为什么暗鸦的人还会帮助我们啊?”他紧张地奔上去查看药瓶,“沃靠,他们不会投毒吧?可这都已经输进去了,兄弟你死不瞑目啊!”
“他们应该是真的想帮助我们,不然我把刀子摸出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对我发起攻击了。”乔安爬向上铺,躺下,“更何况,现在除了相信他们以外,你还能想出其他方法么?刚刚夏烨可都停止呼吸了,再不抢救怕是要驾鹤西去咯。不过夏烨应该没法成佛,多半是被押到阎王那里去服刑。”
“你一意大利人还挺了解咱们的神话传说哈?呸呸呸,现在是开玩笑的时候么,敌人可就住在我们脚下!”苏浩急得直跺脚。
“都说了相信他们。”乔安翻起身,“好吧,就算你不相信他们,也总得相信我吧?我可是拼了命把夏烨拖到船尾的人,咱们可是一个团队,Team,最基本的信任还是要有的。”
“先睡觉吧,现在想这些也没用。”陆凡已经躺上床。
“我觉得我们还是要派个人守夜,安全第一。”苏浩义正言辞。
“你加油,晚安。”
乔安拎起临床的枕头砸向开关,屋内瞬间化为黑暗。
“……”
苏浩杵在原地许久,盘膝而坐。
“切,守就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