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吕鹏愣了半晌，终于认出挡在面前的男人，“您是布莱德？您是布莱德！”
“别跟见鬼似的叫我名字。”
布莱德一把扯下破烂浴袍，扔到散发着臭味的淤泥上，随即掀起床单套在身上。看他的表情似乎并不想跟段影多做解释，打哈切的同时已经躺上床，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你老大买了你们的命，今天我可以让你们活着离开，走吧。”
“老大，他……？”吕鹏微微眉头，心里一沉。
其实他在行动前就收到过王树成的消息，对方是他在CTL的导师，更是无话不谈的忘年交好友。这次王树成自认凶多吉少，他还以为对方只是在开玩笑，没想到真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他有说什么吗？”吕鹏咬着牙。
“他让你们好好照顾小耀。”布莱德从床单里伸出右手，“在那之后，我就用这只手将他干掉了。”
“您，不用跟我说这些。”
吕鹏拽紧拳头，嘴角抽搐，可他始终不敢将目光移向布莱德。深呼吸一口气，正当他准备房间时，却突然被布莱德叫住了。
“楼下的人都嚷嚷着要弄死我，你就这点反应么？”平静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愉悦。
听到这段如嘲讽般的话语，吕鹏的表情已经难看到极点。
扭头的瞬间，他瞳孔中闪起深蓝光芒，即使心中依然充满恐惧，他仍是直勾勾的盯向布莱德的眼睛。
“我们知道您是‘四大弑者’之一，但这并不代表我们会忍气吞声。”
“那你认为我会忍气吞声么？”段影突然打断了二人的对话，“我知道你CTL做过什么，卡萨帕全都告诉我了！”
吕鹏冷冷地望过去。
聊天之余他当然也没有闲着，挂在腰间的手枪早已上膛，正是为了防止段影再次发动袭击。
“除姓夏的家伙以外，你的团队没有任何人受伤。反观我们，白色死神可是CTL排名第一的王牌雇佣兵，他死了！”吕鹏悄悄将手挪向腰间，“你觉得这笔买卖很亏是吧？”
“我可不知道你们下次会做出什么事。”
段影缓缓做出进攻姿态，瞳孔中略微泛起一丝淡蓝光芒。
吕鹏诧异地皱起眉，他没想到段影仅仅是在异空间学习这么短的时间，就已经学会如何发挥神之血的真正力量。
通常来说，获得神之血的适能者只是能使用能力本身而已，无论是身体素质还是恢复能力都与常人无异。不过在激发神之血的真正力量后，适能者的各方面身体机能都将远超常人。而激发神之血的途径又各有不同，大多数激发都是在适能者被逼入绝境时才会产生。
“你的四肢是怎么瘫痪的？”
“……”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段影回忆起中弹时的场景，不知为何，他的身子开始颤抖，仿佛一只陷入恐惧的幼狼。
“喂，你……”
吕鹏还没将下一个问题抛出来，眼前已然出现一对布着血丝的蓝色瞳孔！
刹那间，覆盖在段影右臂的影子顺着手背延伸为利刃！这次其他的影子没有消失，四肢依然由影子操控着前进……或许连段影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当他瞳孔中流露出惊讶神色时，覆盖在四肢上的影子瞬间与利刃凝聚为一体。
失去控制的四肢任由惯性斩下利刃，吕鹏赶紧侧身闪躲，确认布莱德没有任何举动后，他立刻摸出手枪指向段影！
“你真当我没脾气吗！”吕鹏怒吼。
“这句话应该是由我来问你！”
段影操控影子稳住身子，侧身准备继续发起进攻，可当他的视线移向吕鹏时，映入眼帘的只有冰冷而又骇人的枪口。
这一秒，段影就像是失去意识一般，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布莱德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虚起眼仔细打量起来，他发现段影不但没有轻举妄动，甚至还轻轻后退了一步。短短三秒内，段影瞳孔中的蓝色光芒变得越来越暗，并不是消失的意思，而是转为极其浑浊的深蓝。
“把枪收起来。”布莱德欣喜地站起身。
吕鹏不敢跟布莱德叫板，只好照做。
实际上他也发现段影有些异常，不难想象，段影的四肢之所以会瘫痪，很有可能跟“枪”有关。
“……”
段影大口喘着气，直到吕鹏完全将手枪放到背后，颤抖着的身子才得以恢复平静。
“啊~原来是这样。”布莱德扬起一丝笑意。
“不敢相信那个混蛋竟然会选择你这样的人！”吕鹏自然也清楚事情的真相了，顿时摆出不屑神情，“你害怕枪？哈哈哈，一个必须跟暗鸦正面交锋的人竟然会患上PTSD！”
“闭嘴。”
段影摇摇晃晃地退到角落，即使清楚自己确实已经患上PTSD，他也不想承认这个事实。早在跟卡萨帕接触时，他就发现自己会对枪支产生恐惧感。原本他以为这种恐惧感会被时间冲淡，没想到现在还是发作了。
没错，他害怕枪支，害怕看到枪口对准自己。
每当这种冷冰冰的武器出现在视线中，他就会想起子弹穿破身体时的感觉。无论过去多少时间，无论伤口恢复得如何，他脑海内总会反馈出一股令让绝望的痛感。
无力，没有防抗的余地，甚至是失去意识……
这是中弹的感觉。
切身体会着死亡一步步逼近，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这是最纯粹的绝望，不夹杂任何光亮的绝望，能做的只能是在黑暗中任人宰割。
“这样可不行啊，你应该待在卡萨帕。”
“闭嘴！”
段影分不清是谁说的话，也不在意是谁说的话，他得反驳对方，他得前往西西里岛与大部队汇合。
“我知道你们的雇主是谁，迈吉森，一定是迈吉森！”他感觉眼前一片漆黑，胡乱用双臂摸索着四周，像是想找个地方靠住身子，“是迈吉森，他想折磨我，他让把我变得跟他一样！我不会让他得逞，他是疯子，我不是疯子！”
“没人觉得你是疯子，我会帮助你。”
“你滚开！”
段影感觉有人将手搭在自己肩膀上，本能地将对方的手臂挥开。摸索片刻，他终于找到床铺所在的位置，眼前的画面渐渐变得清晰。他发现吕鹏已经不在房间内，身旁的男人是布莱德，这家伙正端着一杯热咖啡。
“迈吉森是吧？我认识他，我也恨他。”布莱德将咖啡放到床头，“他曾跟我提起过你，不过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是你。”
“你不要管我。”段影眼神空洞，瞳孔中的浑浊深蓝缓缓消失。
“打伤你的人是迈吉森吗？”布莱德继续发问。
段影疯狂眨着眼睛，下意识地摇头。
“没关系，即使不是迈吉森也没关系。别怕，你得学会去享受这种感觉，你之所以会感觉到疼痛，是因为你还活着。”布莱德的双眼越瞪越大，已经凑到段影面前，“现在你还不知道自己拥有何种力量，这可是能够弑神的力量。”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段影赶紧将视线瞥向一旁，他不敢正视布莱德那对化为深紫色的瞳孔。
“从现在开始，你不再是我的雇主。”
布莱德轻笑着退开，转身望向落地窗外的猩红之景。下一秒，覆盖在海面上的鲜血沿着船身爬上甲板，数不清的贵族尸体在接触到血液时顿时化为青烟，它们仍在流淌，最终全部聚集在落地窗前。
“告诉你一个秘密。”布莱德扭过头，“严格来讲我其实不算是人类，你也一样。”
段影没有回应，根本没有力气回应，从他奔向吕鹏的那一刻起，他就感觉体力消耗变得异常之快。不像是跑马拉松时那种消耗，如果非要用一句话来形容那种感觉，他只能说像是装满水的容器突然被排空一样。
“纯血，你注射的神之血是货真价实的纯血。呵呵呵，知道纯血可以做什么吗？”
布莱德重重地抬起左臂，聚集在窗外的鲜血赫然升向空中，当它们与皎洁圆月平行的一刹那，整个夜空转为猩红。这不是异空间能力，这里是现实，那些鲜血竟然已将天空完全覆盖，甚至看不到尽头。
“懂了吗？”
布莱德放下左臂，血雨从天而降！
“你说我不是人类。”段影捂住额头，“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布莱德打量起四周，在角落发现一台还在行走着的时钟。
“距抵达目的地还有七个小时。嗯，总之你好好考虑考虑吧。”
“考虑什么？”段影不解。
这一秒，布莱德露出欣喜笑容摸了摸大腿两侧，紧接着又快步跑向洗手间捡起染满鲜血的衬衣与裤子，摸索片刻取出一张卡片，丢到段影身旁。
段影提起卡片，鲜血之下隐约能够看到一串数字。
“我不要求你现在就做出决定。在未来的某一刻，如果你想获得真正的力量，我随时欢迎你拨打这个号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