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蓝色的天花板被透过窗帘缝隙的白光照亮大半，海蓝色的床单和薄被犹如温暖的海滨让人依依不舍，房子旁边十米高的大树臣服于西风的威严，几片略带枯黄的叶落到橙色的屋顶与车库上，树下的皮卡车暂时被蒙上一层罩子。在远离新亚A区的E区，一秒的时间甚至能够等同于A区的两到三秒。
“啊……好困……”
被子里裹着一具慵懒的躯壳，和煦的阳光照亮一头乱蓬蓬的亚麻色短发，惺忪的碧蓝色睡眼一睁一闭，再一睁，又一闭，床头的闹钟在这眼皮的张合之间又响了一次。
今天是新历536年10月5日。
懒起的青年蜷缩着，深夜难寐的他此时辗转反侧，纯白色的乳胶枕头从中间凹下去大半。电热毯在低档位开了一夜，使他感到温暖的同时产生一种奇妙的快乐，进而又坠入梦的理想乡。
“起床啦，佳韵。”
一位化上淡妆的妙龄少女悄悄推开卧室虚掩的房门。
“才七点呐，我还不想起来……”欧阳佳韵在海蓝色的被窝里小声嘟哝，声音几乎淹没在棉被里。
“你在说什么梦话啊？赶紧起来看一看现在几点了！就知道睡，作业不写了吗？”
细软的声音被少女的耳朵捕捉到。听到欧阳佳韵的“梦话”后，少女的语调变得严厉起来。
“呼呜呜，呼呜呜……”
“怎么又睡了？起来，起来！再不起来……”
妙龄少女悄悄把嘴凑到他耳边，轻呼一口热气后，在欧阳佳韵耳朵旁边轻声说道，
“再不起来小心掀被子哦。”
“内桑别这样！我起来，我起来还不行吗？呜啊……”
清楚干练的嗓音从欧阳佳韵的左耳朵里进去，又迅速从他的右耳溜出，如同激烈的电流涌遍全身，刺激着他的每一寸肌肤。
“海蓝色的山洞里，一头怪兽缓缓钻出，他有蓬松的亚麻色毛发和被一层油膜覆盖的光亮的脸，疲倦的碧蓝色大眼睛圆睁着。巨兽完全离开山洞，亮白的光照入鲜红的嘴，两排整齐的白牙上泛起一层淡黄色的暗光，‘呃啊’的一声吼叫响彻整个山谷，甚至传入远处的村落。”
以上便是欧阳佳韵的“内桑”——欧阳佳音在自己的绘本里对弟弟起床气爆发的略带夸张的描写。
“什……什么啊？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
床头闹钟的分针指向“4”的位置，时针则夹在“8”和“9”之间，闹钟上的笑脸略带嘲弄地“盯”着欧阳佳韵。
“啊呜……这闹钟骗人呐……”
欧阳佳音看着弟弟惊讶的表情，皎白的皮肤，皱起的两道亚麻色的眉毛，圆溜溜的碧蓝色眼瞳，直挺的鼻梁，清爽的鼻头，略薄的淡红色嘴唇，还有一张胶原蛋白丰富的瓜子脸。除了欧阳佳音自己有一头齐腰长发，而弟弟是短发略带一些刘海以外，自己和弟弟在很多地方长得还是很像。
如果没有去年那场引起巨大争论的风波，以欧阳佳韵原本的实力，考到新亚第一高中并非难事，即使他的数学方面比较薄弱，双语方面的优势也不至于让他错失那次绝佳的机会。
“最近心情如何？有感觉到变化吗？”
现在回头想去年的事也早已过了时候，即使作为姐姐的欧阳佳音也不愿继续回忆。
“算是吧，和内桑一起的日子我还是比较开心的。”
听完欧阳佳韵的低声言语，欧阳佳音的嘴角微微上扬，有种天然的喜悦。父亲欧阳语衡忙着自己的生涯和一家人的生活，自己能和弟弟在一起在家的时间也不是太多，亲人的陪伴也是治疗过程中的重要一环。
“开心就好，万一有什么不开心的记得及时说出来哦。”
“暂时没有不开心的事啦，内桑。”
“前段时间和智能社团的同学们合得来吗？”
“还可以，前几天有个在同一社团内的同学接连打败三次。”
“他失败了还是他击败了你呢？”
“这不用问了吧，他在赛博战斗中就是个萌新。”
“不要小看萌新啦，萌新总有成为怪物的一天，或者萌新本身就是怪物。”
“我可没有成为怪物的打算啦，内桑。”
两人说话的同时将玻璃移门拉开，先后走进空无一人的厨房。
欧阳佳韵在锅里倒了些葵花籽油，敲开两个鸡蛋将它们打匀，等到油烧热后，欧阳佳音将蛋液倒入锅中，转动铁锅让蛋液在锅内铺开。
“内桑什么时候起来的，早饭还没吃……”
“就刚刚起来的啦，老爸不在家，我觉得时间太晚也不好，不希望你把早餐跳过去，也不希望你耽误治疗……”
“所以我们就一起做早饭，这也是治疗的一环吗？”
欧阳佳韵剪开包装，取出一些面条放入汤锅。
“让人无所事事可不利于治疗，忙起来后的充实感会让你没时间想那些伤心事的，况且把早上的肚子填饱才是更紧急且重要的事哦。”
欧阳佳音将炒鸡蛋和煮熟的面条分成两份，盛入准备好的面汤中。
“早饭准备好了。”
“我们开动吧，内桑。”
欧阳姐弟坐在米黄色的“L”字形沙发上，左手端碗，右手拿着筷子，门口传来钥匙在锁孔转动的声响。
“我回来啦。”
欧阳家的檀木防盗门被打开，一名中年男性换上拖鞋，将西装挂在餐室的椅子上，坐到“L”字形沙发的较短一头。
“孩子们，这里还有些早点……原来你们都准备好了啊。”
欧阳姐弟看着刚回到家的父亲，嘴里还挂着几根没咬断的面条。
“特勤局于十月三日的行动中成功捣毁多个黑色组织据点，抓获涉案成员共五十二人，其中十四人的身份在备份数据库中没有记录。除了危害公共安全罪外，十四人还将以伪造身份卡信息罪等四项罪名数罪并罚……”
电视上正播放着早间新闻，中年男性听着新闻的同时，拿出四个包子在桌上排成一排。
“佳韵，听说你二号那天去了科技广场，那边有发生什么事吗？”
“嗯……就是和社团的朋友们一起去看科技展，然后聚会吃饭，仅此而已。”
“新闻里面有个镜头是在龙口渡餐馆附近拍摄的，一辆电动跑车剐蹭了附近的车道栏杆，你那边没什么异样吧。”
“没有，否则我也不会在这里，仅此而已。”
欧阳佳韵埋头把面吃完，又喝了两口汤。
“老爸，我们可以自己照顾好自己的，不用太担心我们。”
欧阳佳音从沙发上起身，将一点不剩的碗放到水池旁边。
“天下为人父母哪有一丁点都不担心孩子的道理……既然你们都吃好了，如果不够的话再拿点包子吃，我已经吃过了，你们还在长身体的年纪，千万别饿着。”
中年男性回到自己的房间，将房门从里面关上。
……
“欧阳语衡，男，四十二岁，住在新亚E区的远郊别墅一带，已婚并育有两名子女，配偶身份不详。他在光辐科技广告公司上班，每天加班到晚上九点才下班，有时甚至在公司里过夜。偶尔抽烟，滴酒不沾，不论在哪里都能保证8小时的睡眠，绝不把疲劳和压力留到第二天，和他接触过的人都说他很正常。”
“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总之不是我们要找的人，光是年龄这一条就不对。”
“那还不再找？老娘雇佣你过来吃干饭的吗？”
“战车”和“董姐”在十月三日的收网行动前连夜离开据点，暂时顶了过去，两人躲在碎铁城的一座地堡内，几台显示器加上一盏吊灯是其中为数不多的光源。“战车”盯着屏幕前的个人资料，它们被细化为一张张表格，呈现在两人的眼前。
“龙欣瑶，女性，十六岁，住在新亚C区的耀华小区，在致良知高中上课，目前正在照顾因头部重伤而住院的弟弟……”
“搞什么乱七八糟的？我要你找的是在那个年龄段姓焦的家伙，给我整这些没用的干什么！”
“嘭”的一声，“董姐”将手里的酒瓶摔烂。“战车”先是下意识地哆嗦了下，随后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屏幕上。
“我收钱干活不是来听你无理取闹的！”
“我雇你过来也不是让你无功领赏的！”
“你要找全那个年龄段姓焦的人干什么？他既然和你一起干过那么大一票，社安局应该有登记才对，没准还是和你一样的六级危险度的通缉要犯……”
“问题就在这里，虽然社安局已经将他的状态从死亡重新定为失踪，可他的云端数据已经被改得面目全非了！”
“这对你而言难道不是好事吗？云端数据出现问题，与云端数据实时连接的身份卡也肯定用不了，在新亚这个地方，没有身份卡的人连最基本的生存都会出问题……”
“好事？对他而言可能是。我的意思是，他的云端数据被彻底改成了另一个人，他本人，或者是背后到底有何方神圣在支持他……”
“拥有篡改权限的人只有赛迪普斯原来的开发者才有，建筑师和理想家这两个赛博怪物的造诣是我们这些人的毕生理想……”
“少说些和任务关系不大的东西！我让你根据这些标签找的个人资料收集齐了没有？”
“收集齐了，总共有7份结果，你一个一个筛选吧，报酬呢？”
“董姐”向“战车”的账户内打入一笔数量可观的新亚币。
“哼，虽然脾气够大，不过报酬还是可观的。”
“战车”看着手机账户里增加的数字，坐上一辆电动无人轿车从地堡离开。
“作为赛博世界的赏金猎人，接触你们这些城市的暗流也是不可避免之事，但我只打算在这有限的时间里，给我女儿一个相对和平且美好的童年。”
“战车”靠在无人轿车的窗边，假日的阳光晒在休憩之人的身上，平添几分慵懒与惬意，他迎着太阳打了个很长的哈欠，双手抱在蓝紫相间的短发后面。
……
欧阳佳韵悄悄拿出手机，打开TQ，查看好友们的动态。
班级群里已经有超过九十九条信息了，欧阳佳韵没有太多时间看，先看了好友发来的消息：
焦作仁
昨天22：48
“明天能一起来新亚大图书馆吗？”
“我想找些与智能小车还有无人机操作有关的书。”
这么晚的时间，欧阳佳韵自己早就睡了……
“可以啊，上午十点前见行吗（微笑）”
欧阳佳韵轻敲手机屏幕，将信息发送出去。
佐渡尚文
7：26
“今天你有其他安排吗？如果没有的话，欢迎来我家坐坐哦，我家还蛮大的……”
自己本想过来玩的，但可惜已经有约了……
“有安排了，斯密马赛（小纠结）”
欧阳佳韵发出消息后，继续翻看其他的私信。
代广宇
昨天22：34
“下午开黑不，四缺一”
自己的手机只是用于联系的，但这话说了也不太会有人信。
好吧，主要是已经有个需要肝的游戏，虽然除了限时抽卡的日子以外基本不会碰就是了。
“呃……不了不了”
所有发来的私信都看过了，还剩一些语文摘抄作业没做完，去图书馆的时候正好一并带上。
“内桑，早饭我吃好了，等会儿我去一趟新亚大图书馆，我的同学们与我有约。”
欧阳佳音半躺在客厅里的米黄色真皮沙发上，听到坐在书桌前奋笔疾书的欧阳佳韵说话后，从沙发上端坐起来。
“嗯？内桑……这有什么问题吗？”
看到欧阳佳音示意自己坐在她旁边，欧阳佳韵将笔暂时放下，坐到欧阳佳音旁边，眼皮还在不自觉地打架。
“不愧是我的欧豆豆呢。”
“嗯，内……内桑……”欧阳佳韵好不容易才让打架的眼皮暂时和解，“呃啊……”
“太困了哦，快打起精神吧。”
欧阳佳音紧紧靠着欧阳佳韵，侧坐在米黄色的真皮沙发上，左手放在沙发靠背，右手扶住欧阳佳韵的左脸，防止他因为太困直接倒在沙发上又睡过去。欧阳佳音把淡粉色睡衣的扣子扣得整整齐齐，睡裤的裤管贴紧在脚踝上面一些的位置。如果她露出纤细的腰，还算有料的上围不被睡衣遮住，被欧阳佳韵尽收眼底的话，哪怕是像他这样有些节能主义的少年也难免在这番景象前受到不小的视觉冲击。
“好……内桑好可爱……”
“欧豆豆也一样呢。”
欧阳佳音看着欧阳佳韵的眼神多了些狡黠，刚刚还在扶着欧阳佳韵脸颊的右手突然收紧，紧紧捏住他左边的边脸。
“内桑别捏啦，好疼的……”欧阳佳韵疼的大叫出来。
“好啦，没事的，你现在不犯困了吧。”欧阳佳音松开紧捏着佳韵的右手，两片红印子留在欧阳佳韵脸部皎白的肌肤上。
“话说，你真的同意我去图书馆学习吗？”欧阳佳韵心中的疑惑还没有被打消。
“可以，准备一下你要带的东西，注意安全，管好自己，姐姐我相信你是一个计划能力和自律能力都很强的人。”
欧阳佳音闭上双眼，右手从欧阳佳韵的脑袋上拂过，脸上露出纯净的微笑。
“内桑别老摸人家啊……”
欧阳佳韵将夹克衫和中裤换上，穿着白色短袜和天蓝色的运动鞋，带上书包等其他物品后，准备前往站台等候新一班车。
“欧豆豆还是有点内敛……如果他能外向一点就更好了……”
欧阳佳音将一个灰色的密码箱放入他的书包。檀木防盗门缓缓关上，他在门外，她在门内。
……
半小时后，机械表上的时针走过“9”的位置，欧阳佳韵站在公交车站的中间位置，耳朵里塞着耳机，西北风时不时地刮过隐藏在亚麻色短发间的中等大小的耳廓，在脑中留下“呼呼”风声的循环。他把深蓝色夹克衫后面的兜帽戴上，稍稍遮住头顶上一个倒三角形的类似于发卡的饰品，未被覆盖的一双碧蓝色的眼睛半睁着看公交车站外的世界。
“还要等好久呢。”
欧阳佳韵小声自言自语道，车站旁的路面上，刹车留下的胎印不是很密集，可以分辨出大概有多少道。路上的车大都以高速行驶，带上一阵阵强风，偶尔打破耳旁的风声循环。
他手中握着一部东煌国产的V12智能手机，坐上长椅将背上的大书包放在身边，黑色的大书包里装着语文摘抄的笔记，他的另一只手上拎着一个放着一架用于参加全国智能锦标赛的无人机的箱子，欧阳佳韵发现书包里还有姐姐给他放进去的一个密码箱。
“内桑会给我什么惊喜呢？”
欧阳佳韵小声自言自语着，拿出手机给姐姐打了个电话。
“哦，是欧豆豆啊，有什么事？”
“内桑给我悄悄带了什么呢？”
欧阳佳韵非常好奇欧阳佳音在这个小箱子里放的东西，什么重要的东西非得要放在密码箱里呢？
“等到了图书馆的时候再给我打个电话，密码我会告诉你的。”
“嗯嗯，好的。”
欧阳佳韵挂断电话，然后戴上耳机，思绪随着远处移动的乌云飘向遥远的彼方。
……
一架简易的航模从海滩上起飞，低空掠过游客码头，少年紧握着遥控器，看着航模在空中越来越小，只剩红色与绿色的亮光点缀着深紫色的星空。
“想不到除了双语以外，佳韵在这方面也很厉害呢。”
少女的视野不是很清晰，每到晚上眼前的世界就如同泼墨画般模糊不清，少女以为是夜盲症，每天服用一些维生素A，这才稍稍缓解了些。
“没有没有，只是感兴趣而已。”
航模在空中作了两个桶滚和一次英麦曼回旋后，降落在距离少年不远的地方。
“佳韵希望参加全国智能锦标赛吗？”
“那里规定用的无人机与这架不太一样，而且不是单纯的遥控，我可能……”
“没有不可能的什么啦，航程再漫长，只管前走就对了。”
少女转过身面对欧阳佳韵，紫色的双眸看着欧阳佳韵眼中的深海。
少女仰躺在沙滩上，拿一本杂志作为枕头，悬在两人上空的，是眨眼的星星。欧阳佳韵的航模再次爬升入云层，这些星星便像在上上下下地画着弧线，望着这些星星，少女将眼皮渐渐合上，这一天将会过去。当零点的钟声再度敲响，又是一天的到来——他们生命中经过的所有天中最新的那一天，然后又是若干个那样的一天，欧阳佳韵和那位少女依然年轻。
两年前的少女仍能像以前那样极目远眺，少年依然是个活泼爱笑的少年，那个快乐的夏天里，他们无所畏惧。
……
“不知道她现在怎样了，如果搬出新亚的话，也许还会少受些影响，仅此而已。”
少年眼中的大海陷入静寂，偶有水波在大海中荡涤着尘埃，幽远却并非如死水般暗淡无光。
那辆公交车来得晚了些，“哧”的刹车声将沉浸于回忆中的欧阳佳韵再度唤醒，他拿起自己的黑色大书包，从书包里拿出学生卡，身体被裹挟在人群中登上了公交车。
“滴，学生卡。”
公交车后面的发动机嘶吼起来，欧阳佳韵把书包放在脚边，自己坐在窗边的座位上，头紧紧靠着窗户，他将在梦境中打发这一个多小时的路程。
远处的几片乌云悄悄移动到新亚的郊野。又过了约十分钟，从新亚郊野上空落下淅淅沥沥的小雨，留在车站的人们沐浴在微雨中，他们依然在等待自己的那班车。
公交车门缓缓打开，一些人走下去，一些人走上来，脚步声与拐杖声夹杂在一起，公交车门缓缓关上。这样重复了十几次，公交车从E区驶向B区。经过一场小雨的洗礼，公交车褪下一层灰，变得比原先更加清爽。
车窗上是一层淡淡的水雾，雨点滴在车窗上，顺着车窗滑落，画出清新而优美的弧线。司机打开了雨刮器，朦胧的前挡风窗上出现了一片清晰的视野。车上的人们大都没有带雨伞，他们看着窗外的眼神不无忧虑。然而不管人们如何担心，这小雨也一点没有要停的意思，车窗上的雨点反而比原先更加密集，小雨逐渐加强，变成了中雨。
欧阳佳韵将灰色的密码箱拿出来，摸了摸额头上那个姐姐亲手为自己带上的饰物。
……
“你总算是回来了，他们没对你怎么样吧。”
“没怎么样，除了一开始不太习惯那里的伙食，有点拉肚子以外，一切都还好。”
若干个月后，欧阳佳韵终于从某个地方回来——或许他从一开始就本不必进去。
“孩子没有大碍吧。”
门口站着的中年男性是时任新亚市社安局长的黄陆鑫，如果没有他的帮助，欧阳佳韵可能要在一个年代以后才能回来。
“真的太感谢你了，局长先生。”
从洗手间赶来的是欧阳语衡，也是家中的父亲，看上去这几个月来他都没有认真整理胡子，得知欧阳佳韵回来的消息后，欧阳语衡将脏乱的胡子统统剃干净，棱线分明的脸上虽多了些褶皱的痕迹，却又减掉几分疲倦。
“哪有的事，这本就是欲加之罪。如果非得要感谢的话，就谢谢我旁边这位特勤干员吧，如果没有他，事情的真相恐怕还会被掩盖在那些窗户与眼泪下面。”
“不愧是新亚一等的特勤干员，他们的手机就是加密后也没能逃脱你的掌控。”
“在我眼里，再崭新的塑料玩具也终究是塑料玩具，总之，没有大炮炸不烂的城堡，也没有绝对完美的防御和算法。”
由于是私下的拜访，黄陆鑫和旁边的特勤干员均身着便服，两人说了几句后便离开屋子，留下父亲和姐弟俩。
“网上那些未经证实的话很快要被打脸，之后你们暂时避开风口就行了。”
“好的，再次感谢两位。”
黄陆鑫将羽绒服后面的帽子戴上，挡住外面刮来的风雪，特勤干员的身后有个白色的骷髅图案，大衣向后微微飘动，如同曾在加勒比海横行的黑色船帆。
“今天收拾好以后，我们搬到E区的新家住吧，虽然路程较远一点，至少不会人多嘴杂。”
欧阳语衡将两个行李箱推出来，空房间里还有大包小包的生活用品，只需再过两天时间，三人就能远离是非争吵，生活也将回到正轨。
欧阳佳韵将衣服换回去后，一言不发地帮忙收拾着。
“欧豆豆快过来，姐姐有一件好东西给你。”
欧阳佳音的手上拿着一个正三角形的玩意，右边缺了一个角，看上去像是戴在头上的饰品，类似于发卡的用途。
没等欧阳佳韵反应过来，欧阳佳音抓紧他前额的头发，亲自帮他将这个饰品戴上。
“这是什么东西啊？”
欧阳佳韵摸了摸额头刘海上的“发卡”。
“只是个能够反映你心情的东西，如果获得许可的话，我可以帮你重新摘下来。”
欧阳佳韵试着将发卡扯下来，但除了头顶的剧痛以外，发卡没有任何改变，依旧牢牢地固定在刘海和相应的头皮上。
“别强求自己啦，我来帮你一下。”
欧阳佳音将左手食指搭在发卡上缺角的那个位置。
“已获得许可，对目标限制解除。”
类似发卡的饰品内置有发声的部件，欧阳佳音将发卡摘下，欧阳佳韵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没有任何痕迹，也没有疼痛的感觉。
“现在先试一下，以后上学或是外出的时候记得戴好哦，这样就不怕招来那些没必要的麻烦了。”
……
“这个发卡戴着总感觉怪怪的，且不说外观，有时候扯得我脑袋好疼的……”
“新亚大图书馆，到了，要下车的乘客请从后门下车。”
公交车的提示音响起，欧阳佳韵的前脚踏出公交车。雨点打在刚走下公交车的欧阳佳韵的亚麻色头发上，斜刘海紧贴在右眼眉骨上的皮肤。一滴雨水不偏不倚滴在他的右眼眶内，模糊了欧阳佳韵右半边的视野，雨水使欧阳佳韵碧蓝色的双眼看上去有点泪汪汪的。
“早安，真巧啊。”
戴着黑色头带的人向欧阳佳韵招手，欧阳佳韵擦去眼角的雨水，基本可以看清站在图书馆门口的佐渡尚文。
“早啊，佐渡同学。”
“我是过来还书的，刚巧碰到你，你有其他事情吗？”
“当然有，我作业还没写完，语文老师布置的摘抄好多的……”
“那就暂时不打搅你了，我先进去还书。”
佐渡尚文走进图书馆，在一楼的沙发上坐下，欧阳佳韵戴着兜帽走到图书馆正前方避雨，拿出手机打开与焦作仁的私聊界面。
“我已经到达图书馆了，如果有找到好书的话，能否给我看一看呢？非常感谢。”
……
“客气什么，当然可以。”
焦作仁看着手机上为数不多的私聊，除了特别关心的“阿妹”以外，最近发来私信的也就是欧阳佳韵了。
邮箱里多了一封邮件，对于焦作仁而言，邮箱地址是进行验证的时候才用到的东西，暂时还不没有个人给他发过邮件。
“DongSN@NAmail.com
给你的一点忠告：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同时，不必惊讶，在这个时代，这个地方，我们总有办法找到你。但如果你认为我要你重操旧业，你就大错特错了。
我的意思是，那一切都还没有结束，至少羽洛还在我的手上，但请你不必担心，她现在没有危险，况且你也不是她的法定监护人。你可以忽略这条消息，信守诺言的代价往往是高昂的，你应该庆幸自己没有将这份承诺书面写下，至于你的心里是否会因此愧疚，这只取决于你自己。
不用回复。”
“该死，阴魂不散的家伙们……”
认出这是“董姐”的消息，焦作仁将手机往沙发椅上拍下去，把手里折了一角的书迅速合上，离开社会科学阅览室，跑到三楼的护栏旁往下看，却仅认出将兜帽放下的那位碧蓝色眼睛的少年。
“看到我了吗？”
刚准备将消息发出去，焦作仁从楼上看到一楼大厅内的欧阳佳韵向自己招手。焦作仁微微点头，欧阳佳韵向他所在的位置走去，焦作仁将草稿删掉，百无聊赖地俯视大厅内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