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战争……当然也是你们这些家伙们的,什么时候开始……”
焦作仁在“银幕空间”内部四处张望,距离自己将妹妹送走还不到二十小时,曾经最好的“搭档”的妹妹距离自己的到来只剩屈指可数的小时数,不安与烦躁却早已占据焦作仁内心的大片区域。
真不知道那三年以来,自己是怎么在没有妹妹陪伴的前提下游走于故区的,甚至还做过针对条律的一系列狂热的行为……
“还有十五分钟的时间,请所有基础人员在指定区域集合,逆火会带你们前往准备点就绪;预备人员与线人暂时留下。”
也许是曾经失去过,才会感到倍加珍惜,
妹妹和自己曾承受苦难,但也挺过来了,
只是那位“搭档”……还有点可能会回来吧。
焦作仁如是想着。
“愣着干什么呢,我的线人……准确说是情报提供人员。东煌的谐音还挺有趣的,不是吗?”
“是,你说的都对,行吗?”
焦作仁把屁股从还没坐热的凳子上移开,一抬头便和“獾”的灰绿色的双眼对上视线。
“你可是行动的关键人员,会紧张是难免的事,但也别过于抵触。”
“獾”微微皱起眉头,平日里自己经常戴着的那顶黑色高礼帽被他放在冒险家皮卡车里,盖在后座的笔记本电脑上。
“这是我必须面对的事情,只有一点,会对别人的妹妹像自己的阿妹那样上心,你感到很疑惑吗?”
“怎么会没有疑问?自己的妹妹失踪了三年都不问讯;别人家的住在正经的房子里,三个多月你都想把她带回来。你们不会是真有……”
“有个鬼啊!你这混……”
焦作仁本来对准“獾”的食指连同所在的手臂被一把甩往别处,连同将要出口的话语一同被打断。
“这里即使没有子弹,也请你不要乱来。”
“獾”将另一只手搭在腰间的“Beretta”手枪上,微微皱起的眉头完全舒展开,灰绿色的双眼半睁着,甚至带了些笑意。
“我去收拾下车辆和设备,你和那些预备人员们暂时聊一聊,没准他们和你还有其他的缘分……但愿只是我猜的。”
“你这家伙……”
“獾”把大衣留在室内。焦作仁背对着“獾”的背影,与剩下的几名“预备人员”相处于同一房间。
接近一半是自己认识的人,同社团的佐渡尚文和黎辰砂,前者的高颧骨和后者绯红色的眼睛是他们的标志,还有那个满身腱子肉的权勇星,就是他从半路杀出,“抢”了一周前那块本来握在自己手上的铅球金牌。
“佐……左手边这位仁兄,你是怎么过来的?”
在焦作仁完全摘下面具与口罩之前,还是没有人能认出自己的——至少没人当着自己和其他人的面指出来。
“听说这个组织会给我进行免费的无人机培训,早知道我就和欧……把你的……脏手放……”
佐渡尚文的双手握住焦作仁的两三根手指,却始终无法把它们从自己的嘴前面掰开,
“你……黎辰砂是同社团的,权勇星是朱行理的,你又是什么人?”
“这你可管不着,无人机培训?是个挺好的理由,辰……诚然那位红色眼睛的女士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过来……”
焦作仁突然被黎辰砂握住右臂,一下子被拉到室外某个避光的角落,剩下的话原封不动地卡在喉头。
“我知道你是谁的,口罩、面罩……什么罩子都遮不了你本来的身份,焦·作·仁。”
黎辰砂的手死死拽住焦作仁脸上的面具,咔咔作响的声音一度盖过黎辰砂的低语,
“你只是将我和成千上万的人一道封存入你的脑海中,可我并没有,也绝不会那样做。当年的你本不是我的敌人,但也绝非出于普通朋友的目的与我相遇,现在能在同一所高中以及这里再会,绝不仅仅是偶然哦。”
“直说吧,是有求于我,还是希望我付出什么?”
“暂不说,马上告诉你就很没有意思了。哈~哈~哈~”
黎辰砂的嘴角上扬,脸上的肌肉不断收紧,绯红的眼睛瞪得极大,喉咙里挤出几声低沉的笑,震击焦作仁的耳膜。
“把我放开!”
“就~不~”
“那就不能怪到我了!”
“你还真这样做?”
经过“深思熟虑”以后,焦作仁还是打算用蛮力将她推开,他伸出右手,抵在黎辰砂握住自己面具的胳膊不断前推。奇怪的是,只比龙欣瑶看上去一推就倒的模样稍微高点的黎辰砂,却像是故区那块百公斤重的预制板压在身上那样,根本不给自己留有动弹的余地。
如果当时没有萧氏姐妹、“榔头”和“董姐”等人帮着,初入此道的焦作仁哪怕不会一命呜呼,也会少条腿或胳膊,沦为残废的人——南江洲的故区可没有相对便宜些的仿生智能义肢。
“该死,怎么总想着他们的事,我明明已经和他们没有关联了……原来还有萧妹啊,没事了……”
“谁的事情啊?”
“闭嘴!与你无关!”
焦作仁将左手从地板旁边腾出来,握住黎辰砂的锁骨,慢而有力地向外推——黎辰砂的身体的确开始向后退了,不知是她无心再开玩笑,还是自己的左手真有比右手更大的力气。
“Cosa stai facendo(你在做什么呢)?还有五分钟的时间,你和这位女士都可以上车了,不过你坐副驾驶位置上,线人的待遇会有所区别的。”
“獾”回来时看到刚从地上爬起来的焦作仁和刚站起来的黎辰砂,两人紧绷的表情变得更加僵硬了些。“獾”将右手里拿着的高礼帽戴回脑袋上,试图遮住金色的头发以及染发剂的气味。
“行的……不就是让我稍微安分点吗?”
“另外两位男士由其他基础人员带走了,只可惜这位女士得坐在宽敞却无聊的后排了。”
“Spetta a voi.不需要过于照顾我。”
“皮卡的后排让你全占了,可得知足吧。”
两人被带往地下的车库,皮卡的机增引擎开始嘶吼。在严格管制灯火的区域,唯一能记住出入口的路线,并不带任何碰撞与停留将车开出去的,只有驾驶座上的狡黠之獾。
……
三人来到社安局总部的正门口,“獾”将皮卡驶往附近的立体停车场,其他人先行一步通过社安局门前的阶梯,跟随正式社安员的带领进入会议室旁边的作战指挥室。
“这里就是我们接下来行动的战场,根据上次侦察发送回来的情报,大致的地形已经构建出来,现在的我们已经得以抽出主要的力量,向这些猖狂的家伙们展现武力了。”
指挥室正中央是矩形的长桌,上面显示着按照一定比例进行微缩的四十六号码头地形建模。“苦胆”局长面对着房门端坐在长桌的短边旁,他在前半个小时内在与正式社安员们商讨联合行动的方略。遮住面部的焦作仁、黎辰砂等人坐在局长的对面,黄玖鑫、焦唐擎等见习社安员与其他正式社安员一道,围在长桌附近。
除了姗姗来迟而被堵在门框处的“獾”以外,焦作仁还认出两个身着黑衣格格不入的家伙,其中甚至还有在十月初与自己意外相逢的假面小子,只是面具比之前更加黑亮,右上方有一朵雕刻上去的蓝玫瑰作为新的装饰。
“任务的目标是抓住所有疑似为帮派分子的成员,解救人质并保护正常劳动的市民们,如果真如‘银幕’所说,出现外国佣兵的干涉,经过批准可以直接射击。”
“苦胆”一仰脖子,喝完勉强盖住杯底的绿茶,焦作仁嗅到房间内的咖啡味,兴许是杯壁残留的液滴还没有及时清洗过。
“敌人想必已经察觉到我们的侦察,鉴于他们还有人质在手,我们的行动不能大张旗鼓,但也需要保证有充足的火力支持。首先是韭黄。”
“我在!局长!”
黄玖鑫从一众社安员旁边缓步挤出,右臂上伸,左手在胸前握成拳,向“”
“你的安排非常重要,码头区域内的部分岗哨和高台会成为狙击手绝佳的射击点,倘若直接开始行动,他们将对社安员、制裁者与人质造成巨大的威胁。”
“苦胆”将手移到码头区域“附近”的凸起位置。
“根据缩放比例计算,一公里开外的山头会是你的部署点,找出敌方最具威胁性的狙击手,一枪瘫痪他可能的行动力。”
“只能开一枪吗?”
“难道还想指望在第二枪才将他击败?”
“苦胆”的茶杯底部狠狠撞向合金桌面上的碟子,响声让黄玖鑫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
“千万别在战术上蔑视敌人!否则下一枪被干掉的,很可能就是你了。”
“我的意思是,敌人不可能只放一个鸡蛋,也不可能把所有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面。换而言之,还有其他的狙击手或是居高临下的射手,同样会成为威胁。”
“我可没说只让你开一枪,在暴露行动之前,尽可能减少敌人对我们的威胁。”
“明白,我会做好支援任务的。”
黄玖鑫再次敬礼,同时后退,将更靠前的位置留给其他社安员与制裁者。
“你的任务可不是支援能够概括的。山药与青椒等人会加入后续的营救队伍,这也是锻炼各位的绝佳机会,你的战果越大,就能更好地保护队员们,其他人也是如此。时间不允许我们继续慢条斯理地进行常规训练,面对根深蒂固的顽疾和市民对公平正义的期待,必须要做些有所成就的事情。”
“可以直接射杀吗?”
“避免伤及无辜即可,既然制裁者都会参与进来,我会提前将犯罪危险预判系统暂停一段时间,只有社安局和特勤局的正副局长有此权限。”
“局长先生,当着制裁者的面说这些……”
焦作仁不由自主地想着,脸部肌肉有些皱缩,面具将他有些奇怪的笑容遮掩过去。
“所有社安员们前往指定地点做好准备!接下来是银幕的制裁者们,请出列。”
只剩下“苦胆”局长与他的两名贴身护卫,焦作仁在内的四人众和“獾”以及他旁边的两名制裁者留在指挥室内。三人来到“苦胆”的身旁,戴着高礼帽的“獾”站在中间,旁边是一袭黑衣的假面人,以及穿着全身迷彩戴上耳机的短发小子。
“我是社安局长‘苦胆’,各位应该如何称呼?给代号当然也可以。”
“獾(Badger),另一位黑衣服的是逆火(Backfire),迷彩服的那位是坏小子(Bad boy)。”
“好的,能说一下你们的安排吗?我会根据实际情况做一些微调。”
“我负责机动部署。说直接点,就是开车接应的,那辆皮卡看上去有些破旧,但性能尚可,不必怀疑它的动力。”
“引擎盖与侧门的颜色都不一致,却装着接近千匹马力的V8机增……”
“我会在后方骇入码头的设施,可以为你们提供情报,也可以干扰与消灭敌人……”
“你能说具体点嘛?另外别顺手把我灭了,程序可不长眼睛……”
“作为现场特工,负责潜入并搜寻目标,如果需要的话……”
“但愿不是披着潜行者外衣的战士……”
“獾”将高礼帽摘下,左手扶胸向“苦胆”鞠躬;“坏小子”将耳机摘下放在颈边,同时扶正墨镜;“逆火”整理着有些紧身的衣服,假面背后的视线直对“苦胆”眯着的眼睛。焦作仁看着与周围社安员打扮大相径庭的三人,内心止不住地暗自吐槽着。
“你们的安排其实变动不大,我们会有专门的队伍负责从正面攻坚,特勤局的专业不是制裁者和匪帮犯能……”
“Non ci confrontare a loro! Spazzatura!”
“不要把我们和那群玩意相提并论!”
焦作仁听到其余两人有些气急的叫嚷,只有“逆火”始终保持沉默。
“对不起,请别太过生气,我在半年前接过前局长先生的使命,与制裁者合作的事项,在社安局乃至亚夏大陆的治安历史上,都是第一次尝试,我的印象太过刻板,希望各位见谅。”
“对于再诚恳的道歉,我也可以选择拒绝,哪怕出自局长先生之口。”
“In grado di comprendere(我能够理解).行于黑暗的人很容易被认为是与黑色组织为伍的同僚。另外,能说一下对我们的刻板印象是什么吗?我先拉住坏小子,不让她伤到您。”
“獾”握住“坏小子”的两手腕——不如说是轻轻地搭在上面。“坏小子”悄悄呼了口气,墨镜下面的嘴唇皮依然撅得老高。
“丑话……也不能算是丑话吧,说在前头你们可别生气啊。”
“坏小子我会看好的,线人帮忙盯着逆火,他是我们这里的……唯一的未成年人,当然有很多的原因就不全述说了。”
“獾”的汉煌语言已经没有太多停顿,只是某些音节依然不太清晰,即便如此,对于习惯听故区土话的焦作仁而言,仍旧足够标准。
“制裁者啊,其实就是一群用野蛮的,甚至是残酷的方式……去达成你们自己追求的目的,如此行事的家伙。”
“苦胆”举起茶杯,尽管里面已经没有液滴,他佯装着抿了一口,甚至带有他那本原的,缓慢且有力的吐息声。
“不过啊,至少在追求正义的长路上,我们会有短暂的同行时光。”
“坏小子”撅起的嘴皮稍稍向下沉,“逆火”不仅一言未发,也没有任何明显的肢体语言,“獾”则赶忙将话题转移过去:
“其实我线人的任务才是重点,和他亲近的其中一人正被挟持为人质,情况危机程度可见一斑。如果要保证行动的顺利展开,我们需要证据为他们定罪量刑,也需要时间去准备战斗。即使撇开这些,如果没有人前去谈判,他们大概率会选择狗急跳墙,杀害人质也是极有可能的。”
“对于制裁者而言,不需要考虑到定罪量刑这种事情吧,据我所知,新亚市制裁者们曾动用过的私人处罚至少不下二十种……”
“兴许是凶兽或者冲击伙伴他们干的,后者早就蜕变成纯粹利己的赏金猎人团体了。我可不会推卸责任,伏尔加先生对于这样胡闹的家伙是零容忍的……怎么又扯到别的地方了?关于线人的问题,你就一点也不关心?”
“这位不方便透露身份的线人,能说一下你所想的安排吗?”
焦作仁做梦都不想且很难遇到的人,正用雪亮的目光对着自己面具下有些躲闪的眼神,“苦胆”以相对和蔼的语气发出的提问,却让他感到有种难以理解的不安与烦闷。
“我的安排就是先假装服从那些混蛋的安排,带上所需要的东西进行谈判,大家借助这段时间准备到位。等到我给出信号的时候,大家‘咻’的一声……不对,是‘轰隆’一声,特勤干员从天而降,制裁者们闪亮登场,格斗、刚枪、包围、无双,全数打到非死即伤,揍得他们没脸结帮……”
焦作仁突然开始手舞足蹈地对着空气比划,“苦胆”局长将双手搭在下巴附近,旁边的两名护卫已经将手搭到腰间的配枪上。“苦胆”将右手伸出向后摆动,示意护卫将手从配枪上暂时移开。
“编,就接着编也挺好。”
“Ho iniziato a ridere.”
“抱歉抱歉,刚刚有些失态,总之大家懂我的意思吧。”
焦作仁的手脚逐渐稳定下来,重新坐回“苦胆”局长对面的位置上。
“年轻人的热情真是难以想象,韭黄他们是这样,你也有他们的影子在自己身上,当然现在还是让我想想……”
“线人啊,凡事说着容易,做起来特别难,就说给出信号这一关吧,你要怎么过?”
焦作仁呆坐在位置上,嘴里蹦不出一个字来。直到旁边清脆的女声将五分钟的沉默击破,焦作仁的手上多了一副眼镜架。
“给我这个做什么?我又不近视。”
焦作仁轻轻摸了下镜片,将镜架对准节能灯光的位置,又将它戴到鼻梁上,眼前的世界既没有更清晰,也没有变模糊。
“怎么看也只是普通的眼镜吧……”
“万一被别人察觉到异常,你可能就没命了,与那些法外狂徒的谈判,从来就不应该按他们给的条件来。”
墨镜下方的那张脸勉强挤出一丝坏笑。
“是带有激光发射口的那种眼镜吗?”
“能不能小声点,局长都看着呢……我是说,局长先生要不也试试?”
“坏小子”将食指朝向头顶的节能灯,另一只手将墨镜摘下,露出两颗高亮的橙色眼眸。
“这东西我缴获过十来件,那些用这玩意渗透的敌人,好几个还在监狱里关着呢。你可别想着拿它做坏事,当然用来对付匪帮犯,就是另一回事了。”
“你的意思就是还有人没抓完喽?要不要我们帮你一把呢?”
“只要他们还不收手,我们总会抓到,哪怕对付你们也一样……话说你真的不怕把墨镜摘下,我们会记住你的脸吗?”
“局长先生一天要面对的人实在太多了,我这种普通人不像是你需要特别关照的家伙吧。”
“坏小子”轻点了下自己的左脸颊,橙色眼眸变成暗紫色,鼻梁和颧骨更加高突了些。
“果然是最新款的伪装迷彩……就连焯成都暂时造不出这玩意。”
“没错,面部扫描仪在它前面是很容易上当的,如果你非得要摸一下也能轻松识破,就是……”
“这是一类禁止持有物品,你已经违反条律了。鉴于今天比较特殊,可以从轻(处理),不过别让我们社安局遇到下一次。”
“苦胆”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坏小子”戴回墨镜,轻点一下右脸颊,关闭伪装迷彩并复原外貌。
“那我打算怎么办呢?”
“你都在相声里说得一清二楚了,还要再回想一遍吗?你是哪条河里的金鱼啊?”
“你这个恶毒的家伙……那副眼镜能先给我吗?”
“现在不给,万一被你玩坏就糟了。”
“Quando hai intenzione(你打算何时前往)?我需要考虑我自己负责的那部分了。”
“你想问我什么?我只懂一点撒丁语,不要太为难我。”
“他需要你确定前往的时间,就是这样。”
“逆火”的声音有点软,但却很平稳与清晰。
“去的时间……可以定在日落以后,那些帮众会聚集起来,收网相对容易。”
“我们可以早点去的,下午四点前必须到达。行动以营救人质为主,宜早不宜迟。”
“那是将他们一网打尽的机会,放长线才能钓大鱼,况且相较于仅营救人质,剿灭帮众可以为你们社安局赢得更大的名声。”
“人质不会比我们等更长的时间。昨天青椒带过来的那位,今天上午中央病院来了消息。”
“苦胆”局长咳嗽了好几声,随后低下头来,早已迈入中年的他似乎有些力不从心,但凡有些激动都要撑住桌子或扶手,
“抢救……未成功,已经离开了。”
“苦胆”局长布满褶皱的眼皮底下有些湿润,似乎有液滴即将夺眶而出。
“是那天去侦察的时候带回来的吗?如果是的话,那人在通往四十六号码头的隐蔽隧道内被我们发现,是我打算救回去的,原本以为……能挺过来……”
焦作仁趴在桌上,准备将泪水一股脑宣泄出来。
“至少你把关键的证据带了回来,拘禁、贩卖这些行为,针对某些动物而言都是罪行,更何况是人们原本鲜活的生命呢?你做得……其实不错了,别太自责。”
“苦胆”局长闭上眼睛,试图收住泪水,佐渡尚文走到焦作仁身旁,即使戴了面具,焦作仁的肩膀也能分辨出熟悉的力道。
“是的,我不该自责,帮众可能抓不完,但守护秩序与市民,伸张正义与公平,才是我们对于社安局的热望,更何况我也有重要的人在那里,我不能等下去了。”
“邪恶仍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肆意横行,野蛮尚能穿起文明的外衣烧杀抢掠,社安局不会辜负市民们的期待,我还是相信的。”
“逆火”扶着焦作仁所坐位置的椅背,只露出下半边脸轮廓的“逆火”,表情却比那只狡黠之獾更让人难于捉摸。
“那么,剩下的戴着面具的人们呢?你们去那里想必不是为了免费观光旅游的吧。”
“他们接受过常规的战斗训练,虽然还是有点生疏。他们的行动将由社安局进行监督,相当于我这样的见习制裁者。”
“同样是见习制裁者,他们是真萌新,你还能继续装……能从空中一跃,跳到我后面干掉流亡者的人,别以为我忘了上月发生的事……”
焦作仁无心旁听其他人的安排,乘坐电梯回到底楼,坐上“獾”的那辆冒险家皮卡,“獾”发动引擎将皮卡驶往离社安局总部五十余米的巷子旁边,焦作仁则在副驾驶位置上等待其他来到后座的成员。
“欢哥,这里只有我们两个,我跟你说一下吧。”
“Che problema c'è?Sto ascoltando(有何贵干?我在听).”
“昨天我将阿妹送到同学家里,完全得归功于你送我的仿生智能。”
“归功?功劳不必多言,感谢我就行了。”
“獾”刚把最后一个汉煌方块字讲完,脑袋被副驾驶的一只手摁到方向盘上,皮卡的喇叭在巷子旁长鸣一声。
“那我可得好好谢你了!知道我阿妹因为你送的那玩意伤成什么样了吗?”
“怎……怎么可能会这样呢?你按照……说明书上的……操作了没……”
“獾”的正脸勉强从方向盘上移开,鼻头差点就要塌下去。
“当然啊,明明是要做居家仆人,竟然会主动伤害我的妹妹,对我而言没有比这更加残忍的事情。”
“那别对我撒气啊你……”
“也对,不该向你撒气……那更不对啊!”
“獾”的嘴唇再次与皮卡的方向盘进行摩擦。
“这台仿生智能是我们从科技博物馆的地下室内拿出来的,我需要尽快得到解决方案。”
“在想了,但是焯成的人肯定还在继续追查他们的下落,不能让他们提前锁定我们,请技术人员去修也很难保证不会泄密。”
焦作仁将手松开,也许是看到“獾”的那张白脸上难得的窘态,或只是感觉自己的手有些酸疼。
“那这样的话……只能让我亲自调查4035的情况了。她现在还好吗?”
“好的很,出不了我家门半步。”
“你对她做了些什么?”
“只是拔掉电源,别想多了,我对机器人没兴趣。”
“你如果只把她看成是上世纪的工业用机器人,那就太过时了。再跟我讲讲,他是怎么伤人的?”
“焯成不可能直接把攻击程序放到自己网站的下载渠道上吧……当然我相信银幕跟这件事毫无关联。”
“我查看过了,程序本身是正常的,网站没有任何遭受入侵的痕迹,只有一种可能,别忘了我在信中和你说的内容。”
“你就是承认你那个奇怪的U盘有问题了,对吗?”
“U盘内存储的东西非常不稳定,对于程序化记忆,新历的三大科技难题之一……”
“嘿,看来两位很有精神啊。”
“面具下没有人会以真名互相称呼,但不意味着我们无法交心。”
“坏小子”蹦跳着来到后座,将自己的轻薄本放在大腿上方。同行的还有佐渡尚文,在开门的时候没有留神,将上了保险的手枪滑落到水泥地上,他一弯腰就把手枪捡起,假装无事发生。
“獾”的右脚轻踩下去,皮卡嘶吼着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