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历536年12月31日，21时42分。在和其他队员向特勤局借来一辆经过防弹特化的冲锋车后，尚未等到接应人手的苏岚雨决定提前出发，计划与先遣的队伍在途中会合，共同奔赴距离地面约五百米的信号塔顶部平台。
“怎么就变成了……我们去找那些制裁者？平时的造型倒挺朋克，能露两手的真没几个……”
“他们也许还在和信号塔周围的强敌鏖战，为我们扫清剩下的道路……而且，你这样说会让某些队员心寒的。”
“啊……唔唔……”
“罗伊德他一五尺半的男子已经开始哭了，瞧你这嘴说的，黎辰砂……”
“行，我会注意的，以后不说就是了（极小声）……”
“不是这意思啊……我……头好晕……”
龙欣瑶扶住坐在左旁的“罗伊德”的躯干，拿出足以将头部套住的透明塑料袋挂在“罗伊德”面前。苏岚雨将油门缓慢地踩到底，冲锋车提速至一百五十公里每小时，顺便用刚拨过档位的左手点了下黎辰砂的肩膀，后者的目光落在冲锋车后排望着窗外的“逆火”身前。
“我无所谓，对于焦先生的误解耗费了些时间，不能再重复一次。”
“没错，让作战频道稍微降点分贝吧……我们已经能看到信号塔最靠近地面的平台了，差不多还有两个多小时。”
“两小时？车程有这么远吗？”
“不是，黎女士，距离今天结束还剩两个多小时。至于车程，也就五到十分钟……”
苏岚雨将脚尖移到刹车踏板上，略微向左打方向盘，滑行过弯的冲锋车驶过部分倒塌的楼房和有着尖锐边角的金属碎块，右后侧的胎痕被分割成四段。
“轮胎有点不对劲，岚雨女士，估计有东西扎进去了……”
“逆火”撇开耳边的杂音，察觉到座位下方传出“呲”的放气声。
“我知道，后轴总共有四条轮胎，漏一条也不妨碍我们开过去……不过假面小子是挺细心的。”
连续拐过四个直角弯后，苏岚雨微调着方向，稳住冲锋车并保持直行，将车速压在八十公里每小时以下，
“所有人再最后检查一次自己的装备，最艰难的战斗就在前面。万一还有枪卡壳的、面罩漏气的、伞包打不开的，就只能下辈子认真点了。”
“好强……的威力……”
“罗伊德”扯下面前的塑料袋，连打两声带着盐酸味的冷嗝，嚼了一小半的巧克力被他丢在塑料袋里，飘出的可可味只时成倍加重了他的厌恶感，以及胃袋里本就有些严重的翻滚与冲击。
“放轻松，罗伊德兄，马上就可以下车……”
“砰！”
五人迅速前倾的身体被系紧的安全带牢牢抓住，苏岚雨握紧方向盘并收住油门，失去动力的冲锋车最终停在一个十字路口的正中央。
“我们难道撞车了？还是迎面飞过来的其他东西？”
挡风玻璃上出现一个巨大的星型裂痕，扁平的引擎室向内塌陷进去，冷凝水洒落在附近的沥青路面上，冒出的滚滚白烟模糊了正前方的视野。
“报告社安员，周围没有其他来车！”
“我明白了，龙欣瑶女士……我来下车查看情况，其他人原地待命，随时准备战斗！”
其他人分别守在冲锋车的副驾驶、后侧车门与后备箱旁。苏岚雨将头与右半边身体移到驾驶室外，将随身配备的Glock 17手枪藏在已经打开的门把手后方。除了自己所在的冲锋车，以及附近街道上的拦截车、防暴车等社安局特种载具外，没有任何一辆民用车行经此地，就连“无闹不欢”的帮众、佣兵与混乱分子也暂时人间蒸发了。
“哪里来的冲锋车？过去看看。”
“走下来的那位是见习社安员‘山药’，可以扫描出她的身份，保险起见，我们得当面确认……”
不同于数小时前在会展中心附近的殊死战斗，信号塔周围只有零星的枪弹与炮击声响，剩余的仿生智能依照从某处发送的指令退避到信号塔内，在军事级别的进攻面前，先前不可一世的全金属暴徒逐渐沦为待宰的砧板肉。
“胜利就在眼前了！一定要为诸葛探员等人的抵达，做好万全的准备！”
“这里是东煌人民解放部队，你们正在进入最危险的管制区域，请立即离开……”
带着迷彩头盔，手持QBZ97突击步枪的四名军人向指挥车靠拢——或者说是从四个边角的方向包围它。黎辰砂与“逆火”分别从副驾驶和后备箱一侧下车接受检查，龙欣瑶和“罗伊德”留在车内。
“原来是出车祸了，受损不轻啊……人没事吗？”
“战地急救车就在向前五十米的位置，可以直接看到信号塔的底座……”
“虽然人数有差，但毕竟还是诸葛探员的小队……”
“你们有谁能联系到那位诸葛探员？”
“他的信号最后一次出现在城市的边界，我们也尝试过许多次，可是……”
苏岚雨准备向前来问询的东煌军人解释原因，与此同时，嵌在冲锋车发动机冷却器的异物开始晃动，从它的右半边伸出一条显露半数底漆的机械手臂。
“驻军和社安体系的努力还是有了回报，从靠近南江洲一片区域的乱局开始，我们最先派出的部队快要接近市中心的A区了，到达E区最靠南的部分，也只是时间问题……”
其中一名东煌军人似是自言自语般地说着，伸出机械手臂的异物回过头去，亮蓝色的十字准星锁定在他的头盔上，发光的手臂似乎在蓄积某种非同常规的力量。
“剩下那些失控的仿生智能迟早是死路一条，世界必须重新审视这些初具人形，却有可能在部分指令下丧失全部人性的赛博怪物……”
被瞄准的士兵果断地侧过身体，尝试躲避极大可能出现的攻击，但那条手臂的主人早已完全预判他的移动，十字准星始终固定在距离眉心不差两公分的区域内，不断变响的提示音似乎即将成为那名军人耳边最后的绝响。
“快躲开！”
苏岚雨转身发现了试图发动袭击的“异物”——某个脱离围剿的战斗仿生智能。“逆火”快速弹射出两条钩爪，分别抓住那名士兵的手腕和攻击中的CBAI的腿部，前者失去平衡跌倒在地上，头盔被劈成两片正在燃烧的残骸，后者朝着反方向猛地蹬起，钛钢制成的肢体一把挣断束缚自己手臂的钩爪绳索。
“天哪……多谢你救了我，尽管我不知道你小子的真实姓名。”
“没必要感谢，至少今天，最多加上明天，大家都在一条战线之上，仅此而已。”
“逆火”摘掉右手腕附近的绳索，换装上银色的微型连发弩箭，CBAI索性握紧拳头袭向“逆火”所在的位置，“逆火”收回仅剩的钩爪，将其重新固定在损坏的冲锋车引擎上，钛钢手臂上的拳头擦着假面上的蓝玫瑰雕饰，连续三次打在紧挨着“逆火”的空气与烟尘上。
“Really a tough guy, vigilante boy. I have to prepare for your feasible skills...”
就在“逆火”躲开它近身速攻的间隙中，“罗伊德”刚好发现CBAI身上的“Thunders Ⅱ”标识，疑似商标的球体形状也与焯成科技、煌武电子等公司的徽记大相径庭，他将送话仪的响度略微调大了些：
“这绝不可能是敝公司的型号，焯成只售卖过执行保安、劳工和仆人职责的仿生智能……”
“我们长官说过怀特西尔背后的军工复合体，海洋神盾公司，他们不仅在研发完全用于战争和掠夺的仿生智能，还将他们投放到新亚市……”
“你的意思是……混乱分子发动的零日攻击，反而还把这桩事歪打正着地牵出来了？”
“我可没有褒扬他们中任何人的意思，这种臭鱼烂虾就该一并丢出去。”
“敌人只剩下这些仿生暴徒了！务必护送探员的队伍抵达信号塔！”
其中一名士兵在驻军的频道内呼喊着，四辆分别挂载着榴弹炮和导弹发射架的装甲车闻讯赶来，锁定住来犯目标的头部后，一名载员摁下发射制导导弹的按钮，绿白相间的弹体与弹头拐过两个大角度弯后，飞向刚好与周围士兵分开距离的CBAI。
“感激不尽……我们快上去吧，每分每秒都是城市的捍卫者替我们争取的。”
“收到！”
诸葛探员小队的五人在机械化装备的掩护下，走完最后一段路程。
“应该更早些时候来的，或许我们都是……”
“谁会料到，这场黑客攻击会变成波及全球的灾难……”
“我们的参与还是太晚了，以后得早点来……最好永远别有以后了。”
“再有下次，就让那些混乱分子的国家变成下一个……呸，下一千个印狄恩利亚国！”
“敌虽远，必诛之！”
四名士兵向苏岚雨回话的同时，“逆火”轻轻碰了碰她尚未拿枪的左胳膊。
“有事直说，制裁者小子，别羞羞答答的。”
欲言又止的“逆火”半张着假面下的嘴唇，拿出没有钩爪的绳索在苏岚雨的眼前晃动。
“我知道，你左手上的那个，社安局可没有备用的……新奇设备，能驾驭它的人太少了，而且在实战中很危险，只适合某些特殊组织的……”
“逆火”微撇着嘴，收起已经无法使用的钩爪。一台智能保安靠近到装甲车的乘员室门，“逆火”弯曲右手四指，放出一枚箭头，穿透塑料与金属的两层外壳，击中智能保安内部的传感器中枢。
“能帮我……拔掉那枚箭头吗？”
“可以，举手之劳。”
苏岚雨用右臂转过智能保安圆筒形的躯干，左手从它头部的液晶屏幕里拽出锃亮的箭头，用湿巾纸简单清理后，将箭柄朝向“逆火”并予以递还。
“不介意你接下来会说什么的，哪怕是负面的评价，仅此而已。”
“行吧，只是后面的词我给忘了……”
“前面就是信号塔的内部，重武器无法攻入，仅有部分恢复的信号将会被完全屏蔽……”
“能走到这一步都是了不起的人们了！作为东煌共和国的军队，我们必须守住信号塔的大门和附近的通道，同时给予你们所有能及的物质援助与精神支持！”
“信号塔底楼的大门敞开着，都进来吧，我们面前还有最后一份希望！”
苏岚雨手持新换装的M16A4突击步枪，除了抑制器与扩容弹匣外，在替代提把的皮卡汀尼导轨上安装有ACOG（先进战斗光学瞄准镜），她紧贴着左侧墙壁，将保持水平的枪口斜向自己的右前方，正门通道内的残敌被她三发点射出的5.56毫米子弹基本肃清。
“社安局还在让你当见习生，真有委屈你的，不是吗？”
“凡事都要走完整的程序，罗伊德兄，何况你比我大多了，还是个一般员工……”
“他那个公司压根就不一般，全市六分之一税收的贡献……”
“都安静，还没到休息的时候……头又有点……没事，其他人不必担心。”
“最好先去找东煌军队的急救车，黎女士……除了任务，也需要考虑到自己，仅此而已。”
“罗伊德”与“逆火”分别进入位于通道左右两侧的房间，黎辰砂与龙欣瑶二人进行殿后，除了痛疾上身的焦作仁与照看他的黄玖鑫，小队的五名成员暂时中断了与外部世界的信号联系。
……
“Some folks are born made to wave the flag（一些人生来要向旗帜敬礼）,
oh, they're white and blue（噢，他们是蓝白相间的）.
（注：除了亚美利加联邦旗帜的其中两种颜色以外，也可指海洋神盾与怀特西尔的标识）
And when the band plays 《Hail To The Chieftain》（当乐队奏出《向统领致敬》时）,
oh, they point the cannon at you, Lord（噢，他们将炮口对准了你，主上）,
It ain't me, it ain't me（那不是我，那不是我）,
I ain't no senator's son（我不是参议员之子）
...”
并非久远的摇滚旋律在“魂风”的现代战术耳机中再次完整地回响一遍。“角斗士”吉普车暂时停在中央病院对侧的人行道上，“凯旋”与“超燃”留在手术室外等待“狂热”的消息，车内只剩下“魂风”本人以及他的副官“统领”。
“若是我决定，放弃狂热小姐，你又打算做何选择？”
“带我熟悉佣兵职业的家伙做出的决定比克利夫中校更为愚蠢，我从未如此认为，至少在靠自己的情绪或是镇静剂，仍然保持清醒的时候。”
“魂风”与“统领”二人靠到吉普车的后排，笔记本上显示着被快速发送出的数千条指令中的数十条，“统领”的十根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拨动，由于滚烫而融化的外壳几乎要与前排的座椅靠背合为一体。
“港口的仿生智能逐渐被我们收回了控制权……那些拯救者同时在做符合我们利益的事，无论是否出于主动的自愿，不过……”
“我早就能猜得出来，统领副官，百分之八十以上的CBAI被摧毁了，或者说是失去继续作战的能力。至于后面的事……只要是正统的国际组织，都别想从联邦的国土上调查出有价值的东西，呵呵……”
“错了，是百分之九十五以上，包括‘雷轰二世’在内，除你以外的家伙都能拿手数完……哇啊啊啊！”
类似于CBAI的钛钢义肢迅速摁住“统领”的后脑勺，五指内部的动力软管同时泵送出高辛烷值燃料，
“住手……真的会把脑袋给捏扁的……”
“看你还敢不敢在明知清醒的时候故意发病。”
“魂风”移开义肢，转而拽住“统领”的笔记本，试着将其与座椅靠背分离，右上角的窗口出现一个与海洋神盾的CBAI大相径庭的设计简图，位于头部的传感器中枢、记忆体和控制主板则是完全未知的一片漆黑。
“我得继续发送入侵指令，你先看吧，魂风队长。”
“煌武的战斗仿生智能图纸，还是立体展示的……怎么能在这几小时内拿到这些的？”
“不可能，这是一位极其倔强的东煌老者创立的企业。但是，东煌人有句话，叫‘同行是冤家’。”
“统领”的左手在空中划出一对锐利的内错角，右手同时划出约为四分之三的圆弧，
“包给焯成外事关系部门的。他们在上个月末就拿到了这些东西，但煌武的人把所有成品或半成品都放在工业园里，看管得严丝合缝，相当于拿了辆没有钥匙的车，只能干看着……”
“我得先回超燃的消息，他用凯旋的对讲机打过来的。”
“魂风”脱下带有怀特西尔“鹰爪”徽标的大衣，双手握着对侧的肩膀，侧身走到中央病院门口，
“直接说吧，我可以去见她最后一面。”
“这倒没有必要，命保住了，不过……也就剩条命了。”
“她的家属还在亚美利加联邦……无妨，反正零日攻击引发的抗议已经席卷中西部和两大海岸了，我们估计很难再找到能合法认领赔偿的亲属，怪她家里人是个身处混乱中的美籍煌裔吧……”
“这绝不是重点，魂风先生，克利夫中校肯定会大为恼火的。现在她那个当演员的男友估计已经挂点了，而且……周围有几个布列科沃的老朋友，该怎么办？”
“担心是无用的，超燃，我们得继续保持野蛮，在文明变革的洗礼中存活下来，联邦梦会是指日可待的……”
一部分穿着西装或是皮夹克的人们在中央病院的大厅内踱步，“魂风”没有再朝前进，连续后退五步，差点由于踩空而滑倒在台阶上，有些瘸拐地回到白色的“角斗士”吉普车内。
“把凯旋的对讲机还回去，然后进入车里，超燃先生。通话完毕。”
“魂风”将“超燃”留在自己手上的对讲机塞进“统领”的大衣口袋里。
“现在轮到你了，统领副官，入侵的进度如何？”
“我们可以连上她眼前的视野，相较于被炮声和废话覆盖的听觉以外，已经相当直观了。”
“原来他们进入塔内了，正在肃清房间……内部难道没有屏蔽所有信号吗？”
“仅恢复不到百分之二十的基础设施无法支撑塔内的所有屏蔽器正常工作，机会还是从那些俄伦西亚佬的手里溜走了。”
“真正的俄伦西亚人也在面临同样的问题，那些不过是活在联盟碎梦里的叛乱武装……”
“若是作为零日攻击的策动者，他们的确会做成一件大事……将要，可能性还不低。”
“回到正题，统领副官，现在可以接管这台……产自煌武电子的战斗机器吗？”
“我有充分的把握。在尚未撤出购物中心，进入塔内之前，已经有一半以上的成功率了，现在大概是百分之八十五……”
“不好啊！除了那些帮众和西装佬，东煌的装甲部队快要推进过来了……”
“统领”准备摁下确认执行按键的瞬间，由“女妖”小队的佣兵“蛮人”派来的司机从拐角处探出头来，手上握着一架“霜风Ⅲ”型无人机，右侧的起落架被从中间打断。
“开玩笑吧，小伙子？除非正式宣战，军队不可能首先出动……”
“正好，超燃也回来了，大家都坐稳点，撤退！”
“我刚想接管这台试验品，你们几个……”
“冷静点，统领副官，正好与我所想的一样，他们还能寻找到最后的希望……我们会根据主上的旨意，替他们关好门，锁住每扇透光的窗户。还有，我与克利夫先生之间的私人恩仇，从不影响我们完成他的高报酬任务。”
……
“楼道已经净空！”
“无人，仅此而已。”
“All clear!”
“少开洋腔，罗伊德兄。我知道你的原名，章梓将先生。”
“冇所谓……逆火，你这样真的不要紧吗？”
“可以钻进来试试哦，罗伊德老兄。”
“逆火”钻入电梯井旁边的通风管道入口，摘下雕刻有蓝玫瑰的假面，锐利的亮眼紧盯着最新型号的仿生智能解析设备，将每个楼层内的活跃信号告诉给小队内的其他成员。
“就像是用热成像仪俯瞰平原上乱跑的新兵，一打一个准，仅此而已。”
“他们的精锐所剩无几了……但是，社安体系也承受着严重的减员，现役基本快要打完，新兵和退役的也很难再补上一批……”
“再这样下去得拿死囚和狱卒一起顶上……梦回纪录片里的‘枫杨’时代啊……”
“没这么严重，黎女士。不过驻军直到现在才开始行动……可能是我章某人见识有点少，但速度确实不够快……”
“谁都没有料到这是波及全球的大灾难，再有人把责任推给驻军和社安员的，直接从附近的窗户里……”
“罗伊德”迅速合住嘴唇，转身来到配电房旁边的储物间，借着手电灯光四处翻找，不时捂住被柴油味刺激到的鼻孔。
“行，我的错，那就把作战频道让给负责侦察的小家伙……”
“所有人回头！在你们身后！”
“逆火”拔高的嗓音在其余四人的耳膜边振动着，他握住耳机两侧，让信号放大装置暂时远离双耳。M16A4和QBZ95的枪声同时响起，伴随一阵穿过钢筋混凝土壁的闷爆声，
“多谢，这些家伙简直是不死的尸体，非得打成一地板的电子元件才行。”
“别掉以轻心了，山药女士，还有一个在房间里活动。”
“居然还有？另外，罗伊德他人去哪了？”
黎辰砂捂住从进塔开始就有些隐隐作痛的脑袋，抬脚踹开一张木桌面的三分之一部分，用鞋底将地上的电子元件研磨成塑料与金属混合的碎渣，在所能看到的每个角落都留下两个以上的弹孔。与此同时，“逆火”拨开细密的蜘蛛网，爬行来到中央空调的出风口附近，这里几乎每天都有负责清洗的仿生智能上岗， 在狭小的通风管道内进行巡逻，如今的它们依旧没有避开成为市民之敌的命运。
“你的战术动作还需要跟进，黎女士，这算是训练有素的业余……”
“莫说别的，慢慢积累好了，山药女士……咻，咻……”
两发微型弩箭穿开几近闭塞的空气，命中毫无武装的仿生智能的传感器中枢，它们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在通风管道内乱撞起来，“逆火”抓住其中一台的底盘和头部，双手朝着反方向拧开它，将分离的两部分滚向空调的出风口。
“别忙着吐槽了，山药女士，六楼只看到一个仿生智能，我马上从出风口下来。”
“你在空调那边吧，逆火？”
“没错。”
“需要我帮忙拆掉它吗？”
“不用，专心自己的份内事，仅此而已。”
苏岚雨和其他三人进入六楼，除了偶尔亮起的昏暗灯光，便是长段的死寂与漆黑。龙欣瑶打开挂在枪身旁边的手电，为周围提供照明。“逆火”用过热的袖刃割开中央空调的格栅，不借助弹射钩爪的支撑，直接跳回到苏岚雨等人的身旁。
“你们仔细听……西面，有人和别的……”
沉重的喘息声与间歇的振动吸引着，扳手与地面的撞击声冲进众人的耳膜，一盏高亮的手电筒与四把枪支迅速对准失去护栏的角落。
“别害怕，我们是信号塔的检修人员，都是人。”
“我们没有武器，不会伤害各位的！”
小队面前的二人头戴着略有破损的安全盔帽，一人坐在墙边，一人踩着柴油发电机的金属支架，满脸错愕地盯着如同黑洞般深不见底的枪膛。
“好吧，我们太紧张了……”
或许是在购物中心的惊魂时刻依然留有后怕，只剩龙欣瑶没有立刻放下带有手电照明的自动步枪：
“你们还留在这里，带有什么目的？”
“别紧张，女士，我们是刚好交接的队伍，上面的空中餐厅需要检修，旁边还有临时运转的货梯……”
“只有你们两个？”
“放轻松，龙欣瑶女士，我们都在，不可能有恶意……”
“是负责交接的班次，前面的人走了，我们两个负责货梯，谁知道……”
“当务之急……是把那些因为没电，被困在楼上的兄弟们救下来。”
“为什么他们不走安全通道？旁边的柴油机也可以驱动货梯……”
“这话问的……通道里全是杂物和碎块，否则早就能走了。”
“柴油机也需要燃料，还有那群铁疙瘩拦着，根本不敢下去找……”
“明白了，龙女士，把枪放下……我们来到这里，刚刚清理过威胁了，这就护送你们下去，顺便还要找罗伊德……”
苏岚雨索性握住龙欣瑶的胳膊，不让她继续瞄准，且毫不怀疑地答应了检修人员的请求。
“不必了……那是你们的人吗？”
坐在墙边的检修人员指向背着步枪，手提油桶走上前来的“罗伊德”。
“说谁谁来……”
“里面装的是什么？”
“柴油吧……也挺不好闻的。”
“对味了，快加到机器里面，货梯估计能用。”
一名检修工人将柴油加入发电机油箱内，另一人迅速拉下控制杆，井道内的货梯徐徐升起，直到其底座与他们所在的楼层齐平。
“你错怪别人了，小姑娘……所有人向空中餐厅进发，尽早到达信号塔顶！”
苏岚雨的右手掌心轻轻刮了下龙欣瑶的单马尾。
“对不起啊……都怪先前有人伪装成员工暗害我，不过他已经去见阎王了。”
“原来如此，是坏人潜藏在我们这些市民中间，感谢你们为我们扫除毒害，感谢了。”
“一路走好……等等，应该是一路顺风！”
顾不上擦去留在脸颊、胡须与嘴角的尘埃，两名检修工人面向前往信号塔顶部的小队成员，大幅地挥动张开掌心的手并致以朴实的笑容。
